【谁杀了堂头大和尚】节选二:滴水洞 作者:更的的


 

【谁杀了堂头大和尚】节选二:

 滴水洞

老三,威抚王府带刀侍卫副总管。

老三被关在山洞里,什么山洞?不知道。几天了?不知道。但听见山洞深处滴水声,滴答、滴答、滴答……还是滴答,滴水洞。

隔一段时间,顶端有一些光,那就是白天,但也许不是白天。有光的时候,顶上会有一些响动,然后吊下来一只篮子。篮子里是两个窝头、一罐苞米渣稀饭和一碟酸菜,有时候还有几瓣蒜头,蒜头腌过的,很咸。

老三认真数过,两次篮子降临间隔的时间,大约心跳两万次,那就是三个时辰。

老三认真想过,顶端的洞口很小,老三琢磨着也就是两尺见方。洞底却是很大,不知道有多大。老三试了几百次,朝着四面八方扔出石子,石子立即反弹回来。唯有一个方向很久才听见咚的一声,入水了。老三摸索着石壁搜寻,只有一个方向找不到岩石,而那一面水滴声格外清晰。

洞穴很深,老三饶是轻功了得,要想窜出去却是不能。但是并不冷,老三吃完窝头、苞米粥和酸菜以后,躺在厚厚的干草上想着很多事,顺便嗳上来不少苞米渣子。嗳上来了,吧唧两下,再咕噜一口咽下去。好一股大蒜味。

自己怎么落到了这里?

不错,是应白山黑水的朋友邀请去白山黑水总舵喝酒玩乐的。一路上别提多得瑟了,呼朋唤友、热热闹闹,前呼后拥、嘻嘻哈哈,好一彪高大威猛的纯爷们。个个荷包里的银子老鼻子了,又都是极其敞亮的脾气,白天喝酒吃肉,晚上吃肉喝酒。

烈焰一般的包谷酒,浸了鹿茸、人参。不是高丽参,是真正的野山参,金子一般价格。

喝完了鹿茸人参酒一定要搂着小姑娘在热炕上玩一玩、睡一睡,否则闹心,要把筋脉烧坏的。

练武之人要什么热炕?不过搂着小姑娘的细腰还是热炕比较舒服。小姑娘又没有从小练过武,小姑娘不穿衣物要缩手缩脚的。热炕好,贼大贼平整,滚烫滚烫,张牙舞爪什么花样都能整,真他姥姥刚刚的,爽歪歪。

嘿,白山黑水间哪来这么多小姑娘?白山黑水的弟兄们称她们一概是老妹。白白的、滑滑的、嫩嫩的、浪浪的、凹凹凸凸的老妹,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魅惑,一个比一个知情识趣。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死在浑身滑溜酥软的小姑娘身上才不枉好男儿闯荡江湖一生,不然闯什么闯。

酒和女人,就是人生。

如果没有女人和酒,投胎干什么?

末了儿呢?就有些相忘于江湖,于是忘乎所以了。

哪是什么旮瘩?什么旮瘩?想起来了,对了,靠山屯。靠山屯是一个富庶大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尤其是靠山屯的老妹格外的水灵,格外的活泼。那几天喝得五迷三道,玩得天昏地暗、整得不靠谱儿。那个女孩子叫做什么?对了,翠花,哎呀,那真是,想起来都浑身酥麻。

想不到就着了人家的道。后来醒过来就在这山洞里了,不见天日。糗大了!

谁设的套呢?不知道。白山黑水的一帮朋友们呢?不知道。关在这里为什么呢?还是不知道。一句话: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

“喂!来人呐!”当然没人理睬。

有人把篮子吊下来或者收上去的时候,老三就骂人:“什么狗屁东西,不明不白把老子关在这里,有本事下来大战三百回合!”没人回他。

“有胆量让老子上去大战三百回合,老子把你打成一条死狗。”还是没有人回答。

“偷鸡摸狗、暗下黑手、鬼鬼祟祟、白痴弱智、厚颜无耻、暗箭伤人、阴谋诡计、数典忘祖、断子绝孙、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五毛愤青、汉奸洋奴卖国贼,生的孩子没***,被人挖祖坟,***全家,***大爷,***姥姥,暴你八辈祖宗的菊花。”

老三把压箱子的粗口都骂光了,把多年听来的恶毒诅咒也全部端上来了,其实老***善言辞,老***大会骂人,老三的强项是轻功。

江湖上的豪侠都是靠刀剑安身立命,谁会骂人呢?又不是文人对不对?

看起来必须自救。老三试过送饭的绳子,哎呀,烂草绳一根,老三要想凭借这根绳子发力腾飞断无可能。不管轻功如何厉害,老三总不会飞吧。即使老三是只鸟,有大翅膀,也不能垂直起落,还是没用。

老三每次都从烂草绳上抽几根稻草下来,积少成多,或许能凑成一根救命绳子。

老三很着急:一个人忽然关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不可能不着急。尤其是自由自在闯荡江湖的好汉。自由啊,失去自由是比死都难受的事情。

老***很着急,不很着急的理由是:既然将自己关着不杀,那就是有不杀的道理。什么道理?到时候自然会知晓。而且每天还给一些狗屎食物养着,看起来并不想立即把老三活活饿死,当然也一定不会就此养着为老三义务提供养老。

而且,自己依然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然而功夫却是不能荒废的,没有功夫就被江湖淘汰出局,老三每天的练气是一定要进行的。怎么练气?各家有各家的绝招,个人有个人的颖悟,怎么能告诉你?

时间稀里哗啦过,该来的总会来,甚至不该来的也会来。

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希望。

果然。

“下面的那位听着,是不是威抚王府的狗奴才老三?”

声音从上往下,嗡嗡的,听不大清楚。

“放你奶奶的屁,你才是狗奴才!”

“嘿嘿,真搞,关在这洞里像个土拨鼠,嘴还这么硬。”

“哈哈哈哈,搞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贻笑大方、江湖耻辱啊。有本事让老子上去和你过招,三招之内不取你性命就算老子输了。”

“狗奴才输了怎么办?你又没有银子付账?难道你输了再自己跳下去?”

“老子有的就是银子,对了,麻烦你把大爷拉上去,银子归你了。”

“多少?”

“八千多两吧?齐簇簇都是达盛银号的银票。”

“嘻嘻,临死还要骗人,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拿来看看。”

“难道还要老子先付银子?老子不上当,你以为老子白痴?如今人心不古,什么勾当干不出?银子给了你,不把大爷拉上去。”

“咦,臭蛤蟆一般宅在下面过冬,还耍这大爷脾气。”

“老子就是大爷脾气。”

“嘻嘻,这事情就复杂了,又是老子,又是大爷,到底是什么东西?”

“上面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八千两银子可是一笔大买卖,朝廷任命的父母官县令大人每月才三、五两俸禄,要几辈子才能赚到八千两?这辈子你见过这么多银子吗?”

“喂,你没事怎么带着这么多银子掉到耗子洞里去了?”

“不要啰唣,胡说什么呢?欠扁!什么叫做耗子洞?老子潜心武学,嫌上面聒噪,巧遇了个冬暖夏凉的神仙洞府,在这里面闭关修炼,想不到这石壁上竟然还刻有原版九阴真经图谱,老子按部就班详加揣摩,数月下来,增精养气、培本固元,功力大长,痛快啊痛快。”


“哈哈哈哈,那请阁下继续参照修炼,等到功德圆满修成不世神功再出来不迟,到时候号令江湖、称霸武林,天下无敌,岂不快哉?”

“当然如此。”

“再见。哈哈哈哈!”

“这笑声怎么有些耳熟?上面究竟是何人?”

“上面是你四大爷。”

“四大爷?咱家四大爷早就过世了,难道老子已经死了,在酆都城里和你会面?”

“喂,下面的狗奴才,听你的口音不像这里的,你怎么从威抚王府溜达到这旮瘩来了。”

“爱国主义教育,纵览大好河山,喜欢旅游不行吗?”

“屁!莫不是受了威抚王府的什么密令,到这里来忽悠别人?”

“咦,你怎么想出来的?我老三顶天立地汉子,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以诚为本,岂会来忽悠别人?”

“哈哈哈哈,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点事情江湖上都传遍了。威抚王府的狗腿子老三勾结白山黑水以及江湖九大门派,企图空手套白狼。”

“威抚王府的事情外人岂能置喙?”

“哈哈哈哈,好一个威抚王的狗奴才。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关在耗子洞里怎会知道江湖上天翻地覆的事情呢?

“哦,听出来了,听出来了,靠,咱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上面的可是威抚王府的兄弟老四?”

“哈,不是你兄弟老四,谁来理你?”

“哎呀,我的好兄弟啊,我好心有好报,老三一生行善积德,去年还赞助了一位失学少年,所以命不该绝。好兄弟,快来拉老三出去,咱在里面憋闷死了。”

“不闭关修炼了?”

“饿都要饿死了,老四你要再晚来几天,哥哥就和你阴阳两隔了。”

“原版九阴真经不要了?”

“嘻嘻,哪来什么九阴真经?那都是骗骗外人的。”

“老***是绝顶轻功吗,说说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还不是多喝了几杯,一时大意,不知道怎么就落到这洞里来了。这洞里上下滑腻腻光溜溜连个缝隙都没有,你让我怎么上去?轻功再好,老三又没有长翅膀。”

“没有翅膀?你不是鸟人吗?”

“你才鸟人呢!”

“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受了小王爷的命令,这个等我上去了慢慢再说,老四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别提了,老子也是听小王爷吩咐去华山商量要事,不料上了华山派的当,回家途中被华山派一干臭不要脸的将天量的滚石檑木砸下来,老子如此身手岂是这些小儿科的雕虫小技所能伤及的?老子上下翻飞,指东打西,不要太犀利啊。无奈那滚石檑木像是下雨一般下了两个时辰,生生把老子的两条长腿打折了。”

“哦,多日未见,原来你是去了华山,还把腿让人给砸烂了。不要伤心,待把我拉上去了一定踏平华山,哥哥为兄弟的两条美腿报仇雪恨。”

“不要提到腿,提到这件事,真叫我痛不欲生。想当年如玉树临风,那个女孩子不为我的身高和如此修长的美腿心动,现在伤得曲里拐弯,走路都不利索,今后不准提到腿。”

“好的,好的,哥哥保证不提到兄弟的腿。”

“你又提了——”

“兄弟怎么找到哥哥的?”

“唉,隐约听说你和白山黑水一帮兄弟一路逍遥快活,喝酒吃肉睡女孩,你们这一行声势浩大、动静嚣张,我就一路打听着找过来了。我这种样子怎么可能回威抚王府呢,岂不要给人笑死。想我们两人以前在王府做侍卫总管,说不定得罪了什么人,我这样回去岂不给怀恨在心的小人生吞活剥了?想想也只有我们两人联手才能报仇。谁知道你运气这么好,掉在这洞里练九阴真经呢。我一路疗伤一路侦查,好不容易前几天听说这里关了一个武疯子,是一个***络腮胡矮子,本地慈善协会的敬老院指派一个聋哑老人每天送两顿吃的,养狗似的养着,想不到到此一听声音果然是威抚王府的狗腿子老三。”

“老四,不要说得这么不雅好不好?哥哥上有老下有小,在王府当差也是为了吃饭。”

“什么狗屁王府,难道咱们出来不是为小王爷办事?兄弟们遇难了,也不派人来搜索寻找救援,下次差使谁还卖力?反正老四是看穿了。”

“好了,好了,老四,不要吐槽。拜托,眼下最要紧的是快想法把哥哥拉上去。”

“拿什么拉?”

“怎么还是这么笨?你动动脑子会死啊?到那位聋哑老人屋里看看,可有什么绳子缆索,或者拿条被子床单也行。”

“不去,那位老人给我一掌拦腰劈成了两截,上半截在屋里,下半截在屋外,屎尿流了一地,看着很难看。”

“没事,知道兄弟一贯重口味,心理能力超强,怎么会怕一个死人呢?去吧,为哥哥跑一趟好不好?三步两步就回来了,这么长的腿——”

“不准提腿!”

“好好好,对不起,原谅哥哥一时还不大习惯,哥哥自扇耳光两下道歉,啪,啪,对不起兄弟,不好意思,不小心惹兄弟伤心了。麻烦兄弟快去找根绳子来,将哥哥拉上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踩平华山,第二件事就是找那个著名的接骨良医,那可是我多年的一位老朋友,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一定能恢复兄弟的这双举世无双的、这个、这个下肢。”

“慢着,老三呐,兄弟救你是必须的。不过呢,好歹你也在这耗子洞里冬暖夏凉待了一两个月了,一时半会绝对死不了。遇事还是要谈谈江湖规矩,亲兄弟明算账,刚才哥哥说的八千两银子可得交代清楚。”

“当然,当然,银子当然是兑现的,咱们兄弟一场,银子谁花不是花呢?”

“不一样,说清楚了,银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对对对,这银子当然都给老四的,哥哥在这洞里要银子有什么用呢?”

“你出来了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兄弟说什么话?哥哥岂会言而无信?侮辱人呐。看来兄弟一定是上当受骗怕了,有了精神创伤和心理阴影,如今什么也不信只相信自己了。那兄弟说怎么办,哥哥听你的。”

“老三,这里有一根多年藤蔓,麻烦你先把银票绑在上面,让我拉上来过目。”

“好的,应该,应该的,老四行走江湖,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心思奸诈狡猾多了。”

“什么意思?”

“哥哥的意思是夸你思维缜密。”

“麻烦你等一会,这根藤蔓干枯透了。哎呀,又太短了,待我把几根接起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一根纤细藤蔓挂下来了。

“老四,有没有搞错?这根藤蔓怎么像根灯草似的?屁都打得断。”

“嘻嘻,练武必练气,你不会将菊花夹紧一点慢慢放?”

“哥哥的意思是这藤条也太细了吧。”

“没事吧,系几张银票吃得消的。”

“那待会怎么把我拉上去?”

“待会再去找根粗蛮结实的,事情要一件一件做。”

“对的,对的,银票系上了,拉吧。”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藤蔓缓缓拉上去了。

“喂,怎么只有三千两?”

“老四啊,这可确确实实是我的全部家当,哪来八千两呢?八千两什么的是骗外人的。”

“恶心,满口谎言。对自家兄弟都如此不尽不实,怎么好意思?”

“老四啊,苍天在上呐,哥哥只有三千两啊。哥哥对天发誓,身上若还有银子,就让哥哥我烂在这山洞里永无出头之日。这三千两本来准备和白山黑水一起做笔买卖的,不信你将来看见白山黑水的朋友可以证明的。”

“不信。”

“老四啊,你想想哥哥哪里会有八千两银子?王府的薪俸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个月除去家用开销,剩下的还要掷骰子、打麻将、喝花酒、听小曲、洗桑拿,这三千两可都是牙缝里一文一文省下来的。”

“不见得,谁知道白山黑水那帮朋友给了你多少。”

“伤不起啊,没有啦!那帮白山黑水朋友也是石子里榨不出油的,最多有些银子喝酒玩女人罢了。你想想这些深山老林里的哥们,除了难得挖到个棒槌,他们到哪里去弄银子?再说,江湖上哪来有八千两现银的英雄好汉?八千两,那是大富豪或者富二代,大富豪还在江湖上混什么混?混在江湖好玩吗?”

“不对头,非常不对,老四当你是好兄弟,想不到你这样子身临绝境还欺骗老四。眼睛一眨,八千两成了三千两,等你出来了,眼睛再一眨,老四一定死在你手里。”

“老四呐,哥哥真的没有骗你呐!”

“怀里再掏掏看看,说不定心急慌忙留下了几张。”

“还有什么可以掏?这都是掏心窝子了!兄弟本有通财之义,我半辈子英雄,在这石洞里生不如死,前途渺茫。经过这种生死考验、死里逃生,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不肯掏?”

“哥哥掏过了。”

“真没有?”

“真没有。”

“嘿嘿,还是这副***丝老样子,要钱不要命。那就怨不得兄弟我了。”

“兄弟哪,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练练手艺。”

“兄弟,这时候练什么手艺?快把哥哥救上去!”

“老三,老四的腿伤了,手可没伤,还记得老四名镇遐迩的大力开碑手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那可是江湖上个个佩服、人人称道的。”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每天都要练一练。”

“非得这个时候练什么狗屎拳头?”

“当然。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狗屎拳头?有辱本门绝学。”

“不能把哥哥拉上去了再练吗?哥哥帮你击节鼓掌,也让哥哥开开眼。”

“对不起,过时不候,苦练内功怎么能不守时间、随随便便、马马虎虎、大大咧咧?像武林专业人士说的话吗?难怪学艺不精,只能像一只老鼠一样找个窟窿躲起来。”

“对对对,对不起,哥哥学艺不精,哥哥上去了一定向你学习。”

“嘿——嘿!”

“喂,老四,怎么把石块打下来了?”

“这叫做掌力刚猛、浩浩荡荡,如此掌风过处,岂能不飞沙走石?”

“怎么越来越大了?小心一点好不好?你不能离远一点?

“既然你如此爱财如命、奸滑使坏,那不如就让老四把你和四千八百两还是四千七百两银子一起埋了吧。”

“哎呀,老四干什么……”

威抚王府带刀侍卫老四手下功夫名不虚传,老四胳肢窝里用一根镔铁拐棍顶住,气纳丹田,双掌齐发,山洞边斗大的石块飞溅而下。

老四绕着洞口一瘸一拐缓缓游走,血脉贯通,得心应手。

噼噼啪啪、扑通扑通、轰隆轰隆。

忽然间,却见地洞里“呼”的一声窜出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来。

老四一愣,哇塞!一个满脸毛毛满脑袋鲜血的活物。满脑袋毛毛里露两只白眼珠、一排白生生牙齿。什么东西?难道是地狱妖魅?抑或是齐天大圣?不要吓人好不好。

什么东西?当然是老三,关在石洞里即将活埋的老三。

老三怎么出来了?

“下去!”老四一掌疾速推向老三。

“上来了还会下去?”老三顺着掌风飘移一丈开外。

老四依仗而立,站稳马步,双掌一翻,蛮长的马脸拉下来,一寸半长的黄牙齿里吐气开声,接二连三拍向乱七八糟臭气难挡的一堆垃圾。老三果然好轻功,借着掌力施展开来,竟如一只纸鹞一般飘飘荡荡脚不沾地。

“嘿嘿嘿嘿,落井下石,谋财害命。”

“那是你不识好歹自找的。”

“想不到吧,弄巧成拙,要不是几块巨石垫脚,我怎么会得出来?”

“那是我本想救你,还不过来磕头拜谢救命之恩。”

“嘿嘿嘿嘿,救我?老子脑袋差点开瓢,先把银子还来再说。”

“有本事过来拿。”

老四掌风刚烈威猛,老三近不得身,只能离得远远的。

老***过来,老四也便收势住手。

“啊,终于又见蓝天雪山,苍松翠柏,活着多么美好,生命如此有趣,舒服啊。”

“你看看,要不是老四千里之外赶来相救,你哪里还会重见天日?”

“嘿嘿嘿嘿,不理你,待我先将胸中几个月来的浊气吐泄干净。”

“你慢慢吐,慢慢吸。兄弟相见,大功告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怎么你还想走?”

“不走干什么?难道你留我喝酒?想你这种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之人,永远也不会安什么好心,弄不好喝多了就掉老鼠洞里去了,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嘿嘿嘿嘿,你那两条断腿怎么走?”

“谁让你又提腿了?不准提到腿的事情!”

“活该啊,活该。华山派妇人之仁,难怪当年就差一点未能一统江湖,华山派应该把你上面那两只爪子砸断了才好,把你那一张马脸砸成了煎饼果子当然是最好。”

“哼哼,狗奴才,给人耍狗熊似的关在洞里不辨昼夜,老子救了你,翻脸不认人。”

“你什么时候救了我?”

“那你怎么出来的?有本事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冬暖夏凉,不高兴出来!不跟你多费口舌,银票还来。”

“这是你的银子吗?咦,怎么到我怀里来了?”

“老四,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江湖中人最讲的是信义,江湖凭什么存在?信义。江湖存在为了什么?为了信义啊。”

“亏你还知道信义二字?说好了只要你从老鼠洞里出来银子就是给我的酬谢。”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老子难道是你救出来的?还不快快识相拿过来!”

“有本事来拿啊。你别打错了算盘,知道你轻功了得,不要想着偷袭什么的。你要敢过来一步,信不信老子一掌把这银票拍成粉末,第二掌把你拍成粉末。”

“老子就过来一步。”

“你敢再过来一步?”

“老子就再过来一步。”

“退回去!要不老子拍了啊。”

“退回去就退回去,哥哥不是怕你,区区三千两银子算什么东西?只是何必呢?跟银子置气有必要吗?”

“哼哼,站住!偷偷往前挪,以为我看不到?又挪了半步!”

“站住就站住,我还累了呢。咱们坐下来说说话好不好?咱们兄弟分开有几个月了,好在都还活着,咱们谈谈各自别后发生的惊天动地的故事,说说兄弟情义,讨论讨论发展愿景有什么不好?”

“你坐在那里别动!”

“当然不动,为什么要动?难道你那两条断腿加上一根拐棍还跑得了?你跑啊,老子倒要看看你三条腿怎么搞七捻三、乱七八糟向前跑?”

“断腿断腿,说得很爽吧?不要刺激我。也不看看你垃圾模样,一坨臭狗屎。”

“好了,好了,不要斗嘴了。咱们都是侠义中人,吵嘴有什么意思呢?吵嘴不是咱们武林中人的强项,难道咱们是文化人?是什么什么公知?老天让咱们重逢再见,哥哥心坎里别提多高兴了。庆祝哥哥重返地面,那几张银票兄弟就留着花吧。其实呢,我这里还藏着几张银票呢。不多,也就四千八百几十两。咱们哥俩这一路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回去,吃好喝好玩好,哥哥带你去见见几个又白又嫩又浪的老妹。知道啥是老妹不?不是那啥老女人哈,都是十五六、十七八的大姑娘。哎呀,哥哥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玩痛快了,爽够了,哥哥再带你去找那接骨大夫,先把你那倒霉的两条断腿治利索了。然后咱们邀几个好朋友,拟一个详细周全计划,一举端掉华山派。跟你说实话,老子早就看那华山派不顺眼了,他奶奶的什么东西?竟然敢暗算咱兄弟?把咱兄弟的一双完美下肢毁成了两条七扭八拐的断肢。”

“少来,麻烦你把四千八百两银票拿出来给我瞧瞧。”

“咦,老四呐,哥哥要批评你一下了,你这就不对了,做哥哥的难道还会骗你?”

“拿出来瞧瞧。”

“哎呀,怎么这么不相信哥哥?我兄弟真是吓怕了,连自家兄弟也不敢相信了。”

“少来。”

“不好意思,哥哥也是谨慎人,这银票贴身藏着呢。藏的地方比较尴尬,大冷天脱裤子多不方便,小弟弟要冻坏的。哥哥刚刚才重回人间,元气还没有恢复,中了风寒就没办法玩老妹了。你过来看看便是。”

“不骗人?”

“你看看,又来了。”

“你坐着不许动,你要是动一下,老子就开路走人。”

“当然,绝对不动。”

“你先把裤带解开。”

“好的,没事,只要兄弟不嫌臭,解开就解开。哇塞,惭愧。什么味道?这么熏人。”

老四见老三果然解开裤带一动不动等着,支着拐棍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几步。

“怕什么呢?你看,银票缝在这内裤里面呢。快一点好不好,冷死人了。”

老四一瘸一拐。

老三坐那纹丝不动,看老四慢慢挨近,距离老三还有三丈之遥,老三忽然发动,双手一点,电光火石,整个身体以坐姿平空飞出,朝着老四和身直扑过来。

老三除轻功绝顶以外,尤为擅长小巧功夫,一百零八招绞丝手更是出神入化,只要近身缠住,如蛆附骨,老四浑身的骨头都会一节一节被掰开拗断肢解。小巧功夫是外家横练功夫的克星,外家功夫必须大开大合,绞丝手近身贴住,招招借力化力,别说大力开碑手,就是大力开碑屁都来不及放出。

老三空中变招,毛发飘飘,双手前伸,十指贲张。见到老四那张马脸迅速拉近,老三从满脸毛毛里长啸一声,想到老四那两只人见人怕的大手就要成为一碟超大凤爪,心里都笑出声来。

狗血,怎么够不着?飞过去,飞不过去!为什么?什么东西顶着小肚子?不对头,憋了半天的丹田真气一泄如注,一泻千里。一塌糊涂。

低头一看,见鬼了。操,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一根拐棍怎么伸到自己小肚子里去了?哎呀,这不是老四那根第三条腿吗?没想到,这马脸老四的臂长足有五尺,再加这根镔铁拐棍七、八尺,足足延长了一丈二尺。

谋定而后动,毕其功于一役。本以为老四动手就是出掌,他妈的怎么没想到老四多了这么一条第三只腿?恨不得拗断它,怎么可能呢?

坑爹啊,滚烫的热血顺着冰冷的镔铁拐棍滋滋飚出,大肠都带出来了。

还有零零碎碎惨不忍睹的酸菜和苞米渣子。

老四的那张马脸毫无表情,大黄牙呲着,太阳穴鼓着,两只死人一般的眼睛定定看着被戳穿的老三,仿佛盯着一串烤羊肉。

老三最后的人生感悟:唉,什么都是浮云,行走江湖,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接下来,肚子上添了一个对穿大洞的老三又回到石洞里去了,身下是尖锐的石块,身上压着三千八百多斤巨大的石块,那都是大力开碑手顺便开采下来的。

大力开碑手有时候几乎就是采石机。

“老三啊,早就跟你说清楚了,谁让你非要提到断腿的?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很爽是不是?该死之极,可恶之极,临死还想骗人,什么四千八百两银子?害得老子摸了你半天臭裤裆,虱子倒是有几个。最鄙视这种烂人,自以为聪明,其实愚蠢透顶,难怪给白山黑水玩得如此不堪。还什么老妹翠花呢?这一下自个玩自个去吧。白痴!”

擦干血迹,掩埋了尸体。

老四,又高又瘦像是一根霸王枪或者白蜡杆一般的老四,缓缓转身,怀里揣着簇簇新的三千两银票,拄着一根镔铁拐棍彳亍在路上。

银票是达盛银号的,达盛银号的银票比银子还要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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