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祭·情殇·红土地
作者：百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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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祭·情殇·红土地
作者：百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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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祭·情殇·红土地 1、 今天又是这座城市里当年的云南支边知青心照不宣的纪念日。一大早，有乘公交车的，有骑自行车或老年车的，有坐计程车或开私家车的，大家都忙着赶往聚会地点——川西平原腹心地带的一处人均十二元玩一天还提供两餐膳食但水酒除外的农家乐。 战友们彼此见面都少不了一番亲热，让座献茶，互致问候，唏嘘感叹之余，有人在打听某某是否升了官发了财离婚换叫后却发现新任老婆曾做过三陪小姐；某某是否身体的某个部位长了恶性肿瘤正躺在医院床上等着挨刀；某某是否是一个超级“凉粉”天天利用晨练学习海豚音；某某是否下了岗失了业日子窘迫靠蹬“趴耳朵”谋生还时常遭城管罚款？当然，也有懒得摆龙门阵的立马就凑足人数开始斗地主或麻将血战了……中午时分，组织者杨全战友过来招呼开饭了，他通知说今天每人只付五元钱其余费用由鼓动大家回云南旅游的某旅游公司赞助。这位以前当过司务长如今是教师职业的热心人还告诉战友们一定要忆苦思甜吃好喝好。于是，大伙儿一齐起身陆陆续续地进入了餐厅——一座在空地上用铁件玻纤石棉瓦搭成的建筑……
周雨芹是怀着一颗对伟大领袖毛泽东逝世而无限悲痛的虔诚之心和伐竹队伍走散的。对面山上那一片白花花的野山茶花令她心弛神往，竟鬼使神差般地独自一人向丛林深处走去——明天，农场就要举行主席追悼大会，竹制的巨大花圈上一定要镶满自己亲手采摘的洁白晶莹的山茶花，那是咱们支边青年献给最最敬爱的老人家的最后一份礼物！ 九月，雨季似乎还没有结束，亚热带原始雨林里仍显得十分潮湿和晦暗，到处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宁静和各种植物被腐烂的气息。周雨芹一阵晕眩，她用随身携带的涮刀支撑着自己已虚弱无力的肢体，白皙秀美的脸庞上流淌着汗水雨水和泪水。稍后，她又开始艰难近乎爬行地走着，可那片白花花的野山茶花依然是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它们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般地遥不可及。 她步入了亚热带雨林的无人区，山野莽莽，周雨芹迷路了…… 黑夜降临，在硕大的一棵青树下，被无边无际的恐惧笼罩着的周雨芹倦缩一团竟疲惫地睡着了：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遥远的故乡，那一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徜徉在人民南路，留连在府河岸边，而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竟是钟一鸣，一位最近在狂热追求着她的男知青…… 一只红黑相间的蚂蚁撅着尾凶恨地啃噬她的肌肤，周雨芹痛苦地呻吟着苏醒了，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听着不知何种怪兽人心魄的咆哮，她反倒神态安详了。她有一种预感：仿佛冥冥之中命中注定，她要用自己那纯洁的处女之身，追随中南海的伟人而去……
鸡、鸭、鱼、肉，九菜一汤。 白酒、啤酒、干红、可乐，四中全会。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干杯！”“为了我们曾有过的热血青春，为了我们亲手植下的橡胶树林，为了那一片咱流过汗，流过血，甚至付出生命的红土地。”杨全战友红光满面，感情澎湃，他高高举起了一只盛满紫红色液体的酒杯。 “水——水——水——”“水——水——水——” 男知青女知青们手舞足蹈高声应合，他们全都放开了已接近老年的嗓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整个餐厅充斥着的一片酒令竟惹得邻桌一帮年轻的时尚男女们投来了纳闷又略带轻蔑的目光。他们也许在想：这些老瓜娃子莫非脑壳都长了包？也难怪，在这物欲横流绚丽多彩的年代，谁还像我们知青仍津津乐道而陶醉于那已被后人遗忘了的过去……
北回归线穿过干涸的撒哈拉，在经过漫长的沙漠之旅后，刚进入中国境内就吃惊的发现了它十分罕见的绿洲——云之南举世闻名的植物王国。 这一片神奇的红土地上，河流纵横，村寨相连，气候终年温暖湿润；群山永远郁郁葱葱……虽然它正在遭受当地人原始落后的刀耕火种和外来者愚昧功利的拓荒开垦，这块绿洲有被吞噬和沙化的危险，但看到满山遍野被替换种植的橡胶树幼苗，也能给人以些许安慰。 周雨芹失踪的消息传到连队后，党支部经请示上级开会决定：目前是非常时期，不能进山搜救，全体人员一律通宵守灵，为追悼大会做好准备，严禁擅自外出，违纪者严惩。 钟一鸣知道后义愤填膺拒不服从，他叫骂着带领两个平时要好的知青连夜进了山……第二天一早，当他们蓬头垢面疲惫不堪地返回连队请求援助时，去场部开追悼会的队伍行将出发。于是，钟一鸣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连队领导立刻组织人员进山搜救，周雨芹就会多一些生还的希望。这时，连长却暴怒了，这个出生贫苦身材魁梧的山里汉子瞪着几天来因过度悲痛而红肿了的眼睛抛出了一声大吼： “谁要是敢破坏敢不参加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追掉会，统统按现行反革命论处！” 蠢蠢欲动的知青们犹豫了，他们全都沉默无语。就连和钟一鸣一齐进山的两个知青也悄悄地在胸前佩带上白色的纸花，加入了有巨大花圈开路的队伍。 钟一鸣浑身颤抖，万分绝望。 山头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队伍，他唯有仰天长啸，嚎啕恸泣，突然，他又像疯了一样地往危机四伏的山林中奔去…… 几天后，人们在密林深处发现了周雨芹和钟一鸣的尸体，两具已经僵硬的身躯紧紧地相搂着而无法分开，那裸露的曾经充满青春气息的肉体已被凶恶的旱蚂蝗和山蚂蚁叮咬得惨不忍睹。 他俩的周围，是一片洁白洁白的，正灿灿开放的野山茶花…… 人们始终在猜测，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仍挣扎着十分艰难但又充满幸福地完成了男女之间孕育生命的伟大壮举！ ……
饭局正酣，纪念活动也渐入佳境。 朱老三过来敬酒，他那被酒精烧成猪肝色的肥脸显得特别滑稽。他神秘地告戒我们要挽回青春的损失一定要与时俱进学会吃喝嫖赌，并半搂着一旁的战友刘友杰说要带他到洗浴中心去泡妞去品尝冰火两重天。一番话羞得老实巴交的刘友杰直骂他你吃锤子是宝气是欠农民工血汗钱的黑包工头别有几个钱就得意忘形谨防你鸡巴得尖锐湿疣。于是大家都笑起来纷纷指责朱老三在此场合说这些有点不合适宜。这时，餐厅内掌声四起，原来是叶枫许世辅几个战友乘着酒兴要为大家演唱一首在过去流传甚广的知青歌曲，他们都是那场知青返城风潮中的风云人物，可岁月无情他们当年的潇洒和英气已荡然无存。但知青们仍用敬佩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并纷纷拥上前去准备索要他们的签名以留作纪念。 “在那遥远的边疆 在苍凉、忧伤、大家耳熟能详的旋律之中，知青们面色凝重，他们又回忆起了那令人刻骨铭心的岁月…… 我站立起来，用双手捧起满满一杯酒，望着桌上摆着的两副空碗筷，心里默默祈祷着，把酒轻轻地洒向了地面：为周雨芹、为钟一鸣、为我们共同逝去了的青春！ 窗外，飘来一阵川西坝子特有的油菜花香，不知什么时候，那一帮时尚的年轻男女们，已经在外面的草地上，在春天和熙阳光的沐浴下，在李宇春似男非男但极其煽情的歌声中，跳起了动感十足叫人眼花缭乱的街舞…… …… 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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