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1999年12月21日 

    今天是冬至，表示真正的冬季来到了。看到电视中的天气预报，哈尔滨的气温是全 国最低的，零下二十度。北大荒的气温比这还要低一些。在北大荒的冬天，零下三十度 是习以为常的。如果哪一天天气预报说明天最低温度是零下二十度，我们都会说，明天 天气要热了。 
　　天寒地冻，人们全都穿上棉大衣，皮大衣，棉裤。头上戴着皮帽，手上戴的是棉手 闷子。一个个全像狗熊似的。在室外的时间稍长，男人的胡须上全挂上了白霜，女人的 前额上的留海也是白霜。大地是白茫茫一片，树梢上的冰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要是你向地上倒水，你可以看到，水向四面流开去，但越来越慢，它正在结冻，一会儿，像胶水一样，很快结成了一个圈。再倒水，就再加上一圈，也算是东北奇观。打 水的井台上，高高地隆起那么一座小冰山，为了打水，经常有人在这里滑倒。 
　　也好，在这么冷的天，贴布告什么的，是用不着浆糊的。只要在纸上抹上一点水， 往墙上一贴。水就冻上了。
　　还有，千万不要用舌头去舔铁器。你的舌头会沾在铁上无法分开，稍一用劲会撕下 一层皮。在外劳动可不能打盹。不然，上眼皮跟下眼皮冻在一起，睁不开眼，可得用手 捂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睛。 
　　我们的宿舍离大食堂有一百米远。从食堂打饭到宿舍，只见米饭上面是一层白花花 的霜。好在宿舍里炉火正旺，重新热了再吃。 
　　最不好受的是上厕所。一般厕所离宿舍至少十几米，而且四面漏风。在零下三十度 上厕所，真是可想已知。遇到北风呼啸漫天大雪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呀！ 
　　在这么冷的天，还干活吗？干。天大冻，人大干。兴修水利。土地真的是已经冰冻 三尺，跟石头一样。要用镐头，狠劲地往下刨。一开始，只是一个白印。但要坚持，照 准这个白印，一下，二下，三下，渐渐地，终于有了一条细细的裂缝。不过，头上已经 开始冒汗了。虎口震得生疼。稍稍歇口气，再刨，裂缝一点一点大起来，最后可以插进 镐头尖了。狠劲一撬，算是撬下一小块土来。真的是蚂蚁啃骨头，一点不假。 
　　干活时，满身大汗，衣服湿透，但稍一休息，寒气袭人，汗湿的内衣会结成一层冰 壳，贴着皮肤，更是冷得要命。所以，要么不停地干，要么到室内去休息。 
　　北大荒的冬天，白天很短，下午三点多，天色开始暗下来。所以在冬天，劳动时间 是很短的。不过，漫长的黑夜更是难以熬过去。没有电，只有小油灯。一个村庄，就像 一个巨大的坟墓一样，死气沉沉。 
　　在这样的地方，我竟熬过了整整十年！ 
　　而且是人生最重要的十年   二十岁到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