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小事

“文革”中期，几个知青朋友聚会在成都某大学一幢老旧宿舍二楼宽大的露天阳台上谈天说地，高兴之中也一展歌喉，其中合唱了一首旋律轻松活泼的陕北民间小调（有手风琴伴奏）：

“岩畔上开花岩畔上红，
    穷苦人盼望好光哟景。
    ……
   有朝一日翻了身，
   我和我的干妹子儿结个哟婚。
    ……”

当年的“流行音乐”是甚嚣尘上的“样板戏”、盛气凌人的“就是好”（1）还有阴阳怪气的“语录歌”（2），这支很普通的小曲竟成空谷足音。也许这些歌词引起了知青们的某种共鸣，我们把“干妹子儿”唱得特别“婉转”，颇有几分挑逗意味，手风琴也把那段短短的间奏拉得别有情趣，不一会楼下竟出现了叫好的“粉丝”。那是几个好奇的半大少年，他们肯定感到耳目一新。其实我们在乡下唱的那些歌哪止“干妹子儿”，这城市里真是少见多怪了。

事后我们得知，此事竟惊动了学校“革委会”的“人保组”（3）（自然是有“激情燃烧”的革命群众（4）及时汇报），居然就有人来查看究竟。幸亏有人向来人解释这是“延安”那地儿的民歌，是几个知青哥的即兴表演，不是“封资修”不是“黄色歌曲”。来人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了。

1、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文化大革命”已是苟延残喘。一首强心针式的“红歌”如此唱道：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嘿）就是好！

就是好来就是好来就是好！

当时人们都笑道：这是在“扯横筋”（成都方言，意为不讲道理瞎扯）。不要以为这很荒唐，当今“就是好”式的嚣叫也远未绝迹。

2、“语录歌”即将“毛主席语录”谱曲后所成的歌曲。如下图，光看歌名就让人瞠目结舌：

     

如果谁有雅兴试唱一下，词曲均会让人大倒胃口。

这么多长短不一、毫无韵律的冗长语句居然可以谱曲成歌，多亏了音乐家的苦心孤诣。这位贵姓李的劫夫同志曾担任沈阳音乐学院院长，创作了很多“红色经典”如《歌唱王二小》、《我们走在大路上》、《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等，是“语录歌”的始作俑者和集大成者，在“文革”中某一时期红极一时。后来不知怎么的误判形势，写了一首歌对“亲密战友”兼“接班人”表忠心，被牵扯进“林彪反党集团”，在一个什么“学习班”里关了五年，最后病死其中，真是何天冤枉。

3、“人保组”：参看敝博《一场虚惊》的附注和《法制忧思录》正文。

4、当年我们戏称这种人为“业余克格勃”。“克格勃”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俄文简称的中文译音。也有地方称之为“小脚侦缉队”，因其中多有中老年妇女，不排除个别人曾裹过小脚。此类人文化层次低但革命警惕性高，在政治运动中往往不遗余力。

                                                                         2012-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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