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忆文革】:我经历的停课闹革命和复课闹革命
作者:网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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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忆文革】: 1966-6我经历的停课闹革命 时隔数十年,文革在一些人心目中已经淡化甚至异化了。作为一个亲历者,我要记下这些真相细节。 1966-6以前,中学的教学秩序还算正常。当时我是初中二年级,数学(细分为代数、几何)、语文、物理、外语(我在1964年进入中学时,被分在俄语班,这一年入校的新生八个班级中三个班级学俄语,其余学英语)等主课,按照教学大纲的安排,即将进入学年考试阶段,如果考试合格,就要升入争取考上高中前的关键一年——初三了。 实际上,从1965年底开始,学习氛围就有所变化。在中学生中普遍流传的《青年报》、《中学生》等报纸刊物就紧跟不辍地转载人民日报社论及其他对《海瑞罢官》和“封资修意识形态”的批判文章。而学校里各门学科的课程则越来越“边缘化”了,政治学习开始猛增,用上课时间全校听广播,听社论,听重要文章,还时不时地传达文件。 从1966-6-1开始,人民日报几乎天天发表社论或评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夺取资产阶级霸占的史学阵地》、《毛泽东思想的新胜利》、《撕掉资产阶级自由、平等、博爱的遮羞布》、《做无产阶级革命派,还是做资产阶级保皇派?》、《我们是旧世界的批判者》等等,等等,连篇累牍,络绎不绝,高密度,高频率。1966-6-4,报纸、广播公布了中共中央关于改组北京市委的决定。同时发表北京新市委决定,改组北京大学党委,派工作组领导“文化大革命”。这件事对校园影响很大,大学是首当其冲,中学也不例外。 自《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发表后,我们中学校园里也开始出现大字报了。最初,学校里让总务处把积存的旧报纸拿出来(那个时代,凡是公费订阅的报纸在班组里传阅之后都集中到指定地点统一处理),让教师、学生写大字报。大字报的内容是千篇一律的“支持北大的大字报”、“拥护中央改组北京市委的决定”、“欢呼北京大学新党委诞生”。 文革初期的大字报是“实名制”,可以是单独一个人,也可以是“成群结队”,一人执笔,各自签名。有几次把大字报写完拿出去张贴时,发现某个原本参与发起的同学不在场了,但又等不及找到他,于是旁人就模仿他的笔迹签名。学校对大字报的管理很具体——写好的大字报交到指定的办公室,由学校指定的教工张贴在校园内的墙壁上;有人专门登记大字报的作者、题目、张贴的日期与地点;未达到“保留期”(指保留一定的天数,一星期?)的,不予覆盖;还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抄录,把大字报的内容保存下来。这样的“管理办法”大概是1957年反右斗争中形成、总结出来的吧。 我们这些十五岁上下的初中生也不甘落后,在下课后满校园奔跑,看高中生和老师们写的大字报,很快也“拿起笔、做刀枪”,投身到“革命运动”中去。当时我们班级的教室与总务处只相隔一个教室,与总务处的教工相当熟悉,而那个负责大字报张贴的教工是总务处的,我们这些好奇又好胜的初中生常常去他那里。嗬,他还有另一本登记簿,领取白报纸(最初的旧报纸很快用完,就用原张白纸,习惯称之为白报纸)的登记簿。翻阅这登记簿,就可以看出写大字报最多的是哪些人,名列前茅的就成为我们初中生心目中的“偶像”了。 1966-6-13,中共中央、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党组《关于改革高级中学招生办法的请示报告》,“废除现行现行高级中学招生考试办法,实行推荐与选拔相结合的办法招生”,“推荐与选拔必须突出政治,贯彻党的阶级路线”。同一天,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办法的通知》。通知说:“鉴于目前大专学校和高中的文化大革命正在兴起,要把这一运动搞深搞透,没有一定的时间是不行的。”而且,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办法“基本上没有跳出资产阶级考试制度的框框,不利于贯彻执行党中央和毛主席提出的教育方针,不利于更多地吸收工农兵革命青年进入高等学校。这种考试制度,必须彻底改革。”《通知》说,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决定1966年高等学校招收新生的工作推迟半年进行”。 1966-6-18,人民日报全文发表了这个决定,并发表社论《彻底搞好文化革命彻底改革教育制度》。社论说,改革招生考试制度是“彻底搞掉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一个突破口。我们将从这里着手,对整个旧教育制度实行彻底的革命。”号召“初小可以学些毛主席语录,高小可以学更多的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等文章。中学可以学《毛泽东著作选读》和有关文章。大学可以学《毛泽东选集》。”又说:“广大工农兵、革命干部和革命知识分子,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伙同和怂恿那些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专家”、“教授”,大量散布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毒素的’牛鬼蛇神统统揭出来,把你们的老根统统挖出来,把你们的“威风”统统打掉,把你们的资产阶级的传家宝统统砸碎。” 以上这些“教育改革”措施,震惊天下。大学招生、高中招生都要废除考试办法了!教育制度要彻底革命了!校园里不能不“沸腾”起来。按照人民日报1966-6-18社论的说法,“中学可以学《毛泽东著作选读》和有关文章”;按照对1966-6-13文件的理解,现有的课程要改了,现行的考试不要了。事实上的停课闹革命也就此开始了。 意想不到地从课业和考试的紧张之中“解脱”出来,学生尤其是初中生一时不知所措,但也有些高中生则仿佛突然长大成人了,开始贴老师的大字报,目标是平日要求学生严格一点的老师。学着人民日报社论的口吻,把那些老师斥为“散布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毒素的牛鬼蛇神”,发誓要“把你们的老根统统挖出来,把你们的‘威风’统统打掉,把你们的资产阶级的传家宝统统砸碎。”老师只能对学生赔笑脸,说欢迎提意见。不仅师道尊严斯文扫地,还挨了臭骂和批判。至于到八月份“红卫兵”登上“造反有理”的舞台后,这些老师的遭遇就更惨了。 大字报越来越多,又受到“保留期”的保护,校园里的墙壁不敷应用了,就把走进校门后首当其冲的三个位于底楼的教室划为大字报张贴点。在这三个教室里还拉了好几道绳子,间距一米左右,这样,除了可以在教室墙上贴大字报以外,在绳子上还可以挂大字报,于是,大大提高了空间利用率。我所在班级使用的教室就是这三个教室之一。为了“革命”,我们班就“动迁”到了三楼物理实验室。反正已经停课了,不会有人做实验了,物理、化学、生物三个实验室就成了三个班级“动迁后的安置点”。 乍一调换环境,觉得很不适应。原本两人并排坐的抽屉式的课桌,变成了五六个人围坐的大桌子;原先每个人都有自己放书包课本的桌兜小天地,变成了空空荡荡的“大统铺”。不过,很快就习以为常了,因为每天到学校“参加文化大革命”,充其量只要带张报纸和一本《毛选》(那时候“小红书”还没有问世),有没有课桌已经无所谓了,倒是实验室的大桌子更适合于写大字报。 现在从“上海人民政府志>>第三篇社会发展>>第二章教育>>第一节发展历程”中查到,1966-8-5,中共上海市委宣布,全市大中学校一律“停课闹革命”。 事实上,正是由于各地各校停课的日期“参差不齐”,做法不一,所以才补充了“一律”停课的宣布。从网络上可以看到,有的中学早在6-15就宣布文化大革命开始,停课闹革命。 就是在这样既无天灾、也无战祸的年月里,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停课闹革命,至于“1966年高等学校招收新生的工作推迟半年进行”这类“教育改革”的预言,很快被“熊熊烈火”吞噬了……! 时隔数十年,文革在一些人心目中已经淡化甚至异化了。作为一个亲历者,我要记下这些真相细节。 (写于2009-09-12~15)
(一) 文革伊始,我不过14岁,亲历了“停课闹革命”(见《1966-6我经历的停课闹革命》),尔后亲历了1966-9的“抄家”等等“红色恐怖”(见《1966-9-6家耻日》),1966-10自发组织了一个三人的“驱虎豹”战斗小组(见《1966-10无奈无知的“驱虎豹”》),旋即因下乡参加三秋劳动而烟消云散,此后就很少去学校了。 记得1967年春节(参见《1967-1革春节的命》)之后,我曾经有过一次短时间的回校。那大概是三月中旬的某日,我与那两位要好的曾经成立“驱虎豹”的同学又聚集在一起,参加革命的热情再度高涨,小刘小郑都主张重新成立自己的组织。与数月前不同的是,“造反队”已经成为最时髦的称呼,所以一致同意用这个称号,具体则冠以“红旗”二字。在家里“赋闲”数月的我,已经摸索出用毛笔模仿毛体写出这时髦的五个字。 我们仨在学校的东大楼上上下下转了一大圈,最后在某一楼层找到一个朝北的小房间。文革前这是一个杂物储藏室,此时已经空无一物。我们仨找来几张课桌椅,到尚在办公的总务处领了一把挂锁,以及一些红纸白纸墨汁之类,在门上贴了“红旗造反队”的名称。当天,还把一份传单抄成大字报,内容是“反对山头主义”(当时正在大力呼吁“革命大联合”)。第二天再去学校,我们仨傻眼了,小房间的门已经被撬走,“红旗造反队”已无踪影,写大字报的用品荡然无存。我们仨面面相觑,默默无语,再一次告别了校园。
多年来我一直在想,我怎么会有这么一次极其短命的“革命造反”?近日在网上看到有人收集了那些曾经公诸于众的指导七亿人民开展文革运动的社论,除了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之外,没想到,还解开了我自己的心头之谜——当年正是响应了中央的号召:中小学复课闹革命!当时,虽然已经有半年多失去了学校对学生的管理,然而多年的传统教育又使我们仨十分自觉地学习社论及其传达的中央精神,十分自觉地返校参加“复课闹革命”!那就是在1967-03-07人民日报发表的社论《中小学复课闹革命》! 且看那篇社论。不足两千字,通篇革命大道理。围绕着“五七指示”中的那句名言“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号召:“中小学革命师生,一定要坚决执行毛主席提出的这个伟大任务”。那么,这样的任务究竟如何具体实施呢? “复课闹革命,复的是毛泽东思想的课,上的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课。上课,主要是结合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和语录,学习有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文件,批判资产阶级的教材和教学制度。同时,应该用必要的时间,中学复习一些数学、物理、外语和各种必要的常识,小学学一些算术、科学常识。”自从辛亥革命前后引进国内的西式教育,已经五十余年,一夜之间被革掉了命,取而代之的就是这样的“新世界”——语文等文科内容被彻底抹去了,代之以学语录学文件。数理之类则是在“主要”的同时用“必要的时间”“复习一些”(中学)或“学一些”(小学)。这就是崭新的、革命化了的教育!?所以,且不说当时的大环境是何等的混乱(“一月风暴”掀起的“夺权斗争”还处于初期,以后愈演愈烈,天下大乱),如此“复课闹革命”是必然夭折的。
前不久在网上看到一些“69届中学生”说起,他们是1967-10未经任何考试、按家庭住址划块进入中学的。我相信这是真的,不是假话,也没有必要造假。我只是在想,这些“学弟学妹”们为何会在此时从小学升入中学。近日在网上看到1967-03-07的社论后,无意之中,看到另外两篇与“复课闹革命”直接有关的社论——1967-10-25社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1967-11-26社论:《再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这二者在我的记忆中早已淡忘,而且在有关文革史的文章中也很少提及。 1967-10-25社论说,复课闹革命是文革“发展到现阶段的迫切需要,也是广大革命师生和广大革命群众的共同愿望。”文革“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为改革旧的教育制度,改革旧的教学方针和方法扫清了道路。在这种情况下,各个学校完全可能和需要由停课闹革命转入复课闹革命,广大革命师生应当集中力量进行本学校的斗、批、改。”反正,停课也罢,复课也罢,中心都是“闹革命”,上课与否则是可以根据革命的需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至于具体的做法,社论说,“进行本学校的斗、批、改,完成教学改革,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必须相信群众,依靠群众,放手发动群众,发挥广大革命师生的积极性和创造性,高举毛泽东思想的革命红旗,大家来动脑筋,想办法”,“改革教学,必须同教学实践相结合,一边进行教学,一边进行改革。……只有在教学的实践中,经过群众性的讨论、批判、革命和创造,我们才能贯彻实行毛主席的教育革命思想,认识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教育革命的规律,逐步提出教学制度和教学内容的革命方案。”在一个七亿人口的大国,如此这般就能进行“教育革命”,是何等简单、何其理想啊! 而要做到上面那些,还要求“必须认真执行毛主席关于斗私、批修的伟大指示,教育每一个革命师生狠斗自己头脑中的‘私’字,……对于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一切革命同志务必保持警惕。……要抓紧对革命师生的政治思想工作,抓紧对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深入批判,这样,复课闹革命就能够搞好,教育革命就会落实。”然而,正是在这时候,学校里派性斗争炽烈,所以又要求“在革命的原则下,按照教学的班、级、系的系统,实现革命的大联合,帮助革命的干部和教师站出来,建立革命三结合的领导班子”;而“革命教师和革命干部应该时刻想到,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关系到培养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大事,应该有勇气有决心对旧的教育制度彻底批判,同自己的资产阶级世界观彻底决裂。应该认识到,自己是教育者,同时也是受教育者,学生有很多比自己高明的地方。要到学生中去,和学生打成一片,建立社会主义的新型的师生关系”……。正因为是如此“豪迈伟大的事业”(社论语),所以对“每一个革命师生”的要求如此之高! 问题恰恰在于这样的要求有没有可能实现?一个月后,又有了“再论”,说明了问题存在且重大。 1967-11-26社论《再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强调“坚定不移地贯彻复课闹革命的方针,是当前开展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一个重要问题。”看来是在执行与实施中遇到了问题,但在习惯上都不会直截了当地说明的,而是“反过来说话,反过来理解”,。 在重申了前述“边教学、边改革”的办法之外,又特别强调,按此去做,“决不是象一些人所说的那样,是什么‘复旧’,什么‘改良主义’。”继而又说,“复课闹革命,是在批判中教,批判中学;是破字当头,立在其中。”还说,“任何脱离实际的空想,消极地等待一切都改得彻底了再复课,而不愿意做深入的批判,做认真的实践和研究,付出艰巨的劳动,那将是一事无成的。”翻来覆去的说法是很全面,可是要不偏不倚不折不扣地实行,何其难也——既不能等待一切都改得彻底,又不能认为是复旧和改良主义;既没有说清楚什么是彻底改,也没有说明是否复旧与改良的区别。所以,这不是,那也不行,就难怪“复课闹革命”迟迟难有进展。事实上,在那个帽子横飞、标签乱贴的年代里,正是那些随时可以扣到你头上的大帽子像可怕的幽灵时时陪伴着你。 至于核心的“闹革命”,就更是难上加难。“各学校的教师和干部,大多数是好的或比较好的。除了地、富、反、坏、右分子以外,有些人过去犯了错误,只要他们能够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就应该让他们站出来工作。”这是那个时代的典型言语,也是关系到阶级斗争、阶级立场的重大问题,岂能轻视?事实上,直至1968年以后仍然有名目繁多、接连不断的“清理阶级队伍”等等运动。虽是说“大多数是好的或比较好的”,但实际上每个单位都被认为有“坏人”即“阶级敌人”,普天之下竟然没有一方干净安宁之地了。“大多数”、“有些人”这类含混不清的字眼,使得教师和干部队伍始终人心惶惶。
如今查阅网络上的资料,可以看到这样的说法—— 1967年10月1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发出《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要求“全国各地大学、中学、小学一律立即开学”,“一边进行教学,一边进行改革”。由于动乱局面仍在发展,各地学校迟迟不能复课。 见《中国共产党大事记(1967年)》,源于新华网。 http://news.sina.com.cn/c/2006-06-26/120910256262.shtml 我不记得当年有没有原原本本传达到我们每一个学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仅仅1967年的几个月中,就有过三次人民日报社论—— 1967-03-07社论:中小学复课闹革命1967-10-25社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1967-11-26社论:再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当初如此的连篇累牍,说明了什么呢? 这些社论仿佛过眼烟云,早已失去了记忆。惟留有深刻印象的是,校园历经浩劫,一片狼藉荒芜,真不愧为史无前例的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一次教育大破坏。 值得一提的是,社论中出现这样的“巧合”—— 1967-03-07社论说:复课闹革命,必须认真贯彻执行毛主席“要节约闹革命”的指示,要爱护国家财物,坚决反对铺张浪费现象。 1967-10-25社论说:复课闹革命,也要贯彻自力更生、勤俭节约的原则,提倡因陋就简,大家动手,解决教材和设备问题。要教育学生爱护国家财产。 与此同时,1967年人民日报竟然连续四次(01-26、05-15、06-14、08-26)发表“节约闹革命”的社论(另详)!其中第一次是1967-01-26,一个多月后03-07在有关“复课闹革命”的社论中又不忘“节约闹革命”。而当连续四次呼吁“节约闹革命”后,10-25的“复课闹革命”中仍然不忘“勤俭节约”。这是为什么?而更加明显的是,这两次“复课闹革命”社论中,都明确要求“要爱护国家财物”、“要教育学生爱护国家财产”!恰恰从侧面反映了当年大中小学惨遭荼毒到了什么地步!? 进而言之,那个年代绝对不是像现在某些人想象的或描述的那样美好的。
这几天偶尔看1967-10-25和11-26社论,使我解开了另外一个心头之谜——2008-12-25我在《那一年的12-25夜》曾经提到,“文革一来,跟着热闹了一阵上街游行报喜宣传之类,就感到无趣乏味了,成了一个‘逍遥派’。我在家闲得发苦之时,一位同学来找我,要我帮忙抄写‘大批判专栏’,我也就应允了。那大概是1967年国庆以后的事。”写下这一笔时,我想不起来,其中究竟还有什么原因,会促使我从1967年初冬开始卷入“大批判专栏”。现在明白了,是因为10-25又有“复课闹革命”的社论发表了。看来,我在当年真是一个听话、跟走的好孩子,不,应该是“可教育好的子女”! 如今在自己的日记中看到,我所在的中学是1968-2-18成立“革委会”的,具备“复课闹革命”的条件了,于是勉强有过几天“复课”。班级不再叫某年级某班,而是某“红营”某“红排”(红卫兵排;年级是“红营”,红卫兵营;全校则是“红团”,红卫兵团)。由于每天早上必须到大操场参加“早请示”,所以,到学校里去必带“小红书”,而且已经开始流行红塑料制作的背包式“语录包”了。除此之外,有一支钢笔一张白纸就可以了,因为时不时要求写一篇“学习体会”。 至于社论中说的,用“必要的时间”“复习一些数学、物理、外语和各种必要的常识”,则是毫无保证,更是无稽之谈。因为,师资何在?书本何在?曾经有过几次油印讲义,都是从“旧教材”中摘录出来,戴帽穿靴似的,前加语录,后加革命辞藻。每节课开始就是起立三呼万岁或万寿无疆,废止了向老师问好的老规矩。教室里始终乱哄哄的,神气十足的“革命小将”都坐在前排。有好几位老师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被“革命学生”哄出教室。 这样的“复课”,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教室、教材、课程、更没有真正的教师,也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就开始下乡三夏劳动。回来之后不久,很快就被“毕业”了,我是以初二的水平冠上初中毕业生的牌号,去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
我的一年间(1967-10~1968-11)· 絮言 我在2008-12-25回忆41年前的1967-12-25,写了一篇《那一年的12-25夜》。其中简单地提到自己的亲身经历——“文革一来,跟着热闹了一阵上街游行报喜宣传之类,就感到无趣乏味了,成了一个‘逍遥派’。我在家闲得发苦之时,一位同学来找我,要我帮忙抄写‘大批判专栏’,我也就应允了。那大概是1967年国庆以后的事。”写下这一笔时,我一时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原因,会促使我从1967年初冬开始置身于“大批判专栏”。 到了2010年初春,我根据从网上收集的当年重要社论等资料,初步解开了一年多以前给自己留下的谜团——1967年国庆以后促使我卷入“大批判专栏”的重要原因是,那年10-25有一篇号召大中小学生“复课闹革命”的社论发表了。详见我在2010-04-08写的《1967我经历复课闹革命》。 将近两年过去了,近来我又找到了更为直截了当的“史料”——1967-10~1968-11我的中学母校里一个“大批判专栏”的目录。那份目录得以历经45年而留存至今,也是由于当年我的一次“无心插柳”——记得“大批判专栏”出版了若干期以后,班主任老师指定一位同学(班级文革小组的负责人)收集所有底稿,锁在抽屉里保存起来,一般人难以接触。当时我只是“抄手”(只发挥自己的毛笔字特长,专司抄写,不负责组稿定稿),但我偏偏从小喜欢收集,喜欢前后比较,所以在实行专人保管的做法以后,为满足自己的嗜好,就自行其是,编制、“私藏”了一份“目录”,即在每一期“大批判专栏”张贴出去以后,记录该期的出版日期(即张贴日期)及各篇文章的题目。现在从这份目录中可以回忆起当时的不少情景,例如,最初的内容都是“转抄”性质,尔后开始出现“原创”——教师和学生写就的大批判文章,于是就记录了相应的署名。当然那些都是“造反派组织”的“革命化”笔名,现在也很难回忆起真人真事了。而当时从“转抄”到“原创”的转变,又折射出那段“复课闹革命”中的许多细节,于是,在慢慢回望那些“破烂纸”的时候也就深深陷入了对那段特殊历史的回味。 那份目录,用自己小学时代余留的双线练习本内页,记载了第1~57期“大批判专栏”的篇目,共有5张,总计10面,具体的起讫时间为1967-10-28~1968-11-15,前后整整一年有余。该“大批判专栏”有自己的名称——教育革命。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不得而知。只记得那位来我家动员我去学校帮忙抄写大字报的同学告诉我,那是我们班级一些参加红卫兵造反派组织的同学和班主任老师等一起商定的出版“大批判专栏”的计划,但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需要一个能写毛笔字的“抄手”,于是想起了我在1966年夏天文革初期写大字报时表现出来的毛笔字写得又好又快的特点,所以就来动员我“不做逍遥派、争当造反派”,并讲明:组稿审稿、版面设计等前期工作均已完成,我去抄写即可。“大批判专栏”的大名也已经确定,就叫“教育革命”。相对于当年五花八门的小报、专栏的名称,这个名字叫得可真大真牛。当时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上课了,教育革命也应该有个说法了吧,该让我们回学校上课喽。我也想借抄写之机,先睹为快,早早知道教育革命到底怎么搞、以后的课怎么上。当然,后来的事实无情地粉碎了这种极为天真的想法。 至此,这样的回忆看上去蛮有道理,也顺理成章,我果真就那样“一蹴而就”地置身于“教育革命”了?我怀疑这样的回忆其实并不完整、并不全面。我想起了曾经从网络上看到过历年的人民日报。于是寻找到1967-10,并藉此回顾和感受那时候的大环境大氛围,感觉是,当时我不可能有超前的醒悟,而是自觉不自觉地“投身革命”了。虽然那时候我家是文革的“革命对象”,我属于“黑六类子女”,确实可以继续以此为理由做“逍遥派”,但是在那样一个超级革命化的时代不想革命还真难。还记得文革前参加学习共青团章程的小组,知道了“重在表现”的“阶级政策”,懂得了要积极主动“靠拢组织”,而此时正处于“大革命时期”,又是“造反派组织”主动找上门来,请我去“参加革命”,岂不是“天赐良机”?所以再当“逍遥派”并不现实,也不光荣,而是应当“投身革命”。 事实也确实如此。与那份“大批判专栏目录”在一起的“破烂纸”里,还有一些杂乱的散记,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我成为“抄手”后不久,大约在1968-2,就成为班级“红卫兵排”的一名“战士”了。此外有1968-8-14填写“红卫兵登记表”时留下的“文化大革命中的表现及对两条路线斗争的认识”一栏内容的草稿!这些“铁证”真令我有恍然大悟之感!当年自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的!近年来我在整理自己的知青日记时,总以为自己直到1968-11“自愿报名插队落户”的时候才“光荣加入红卫兵”的。现在看来自己的记忆也不是确凿无疑、准确无误的。 那些“破烂纸”是真实的,但是其中并没有也不可能完全反映自己的全部真实想法,即使如此,也使我能够比较真实地还原自己那一年间的经历,把自己在2010年写的《1967我经历复课闹革命》大大充实起来,具体地展示何谓“复课”、如何“革命”。这样的还原,使我这个不明就里就置身于革命的普通老百姓不能不深思:文革的始作俑者对教育革命真有可以操作的蓝图?文革的“司令部”对“斗、批、改”真有战略部署?文革中诸如“清理阶级队伍”之类的最新指示真是针对“一小撮走资派”?……时隔四十多年,回望自己留下的痕迹,回味自己的亲身感受,重读当年的人民日报,确确实实是别有一番滋味的“温故知新”。 是为序。 为了解读那份始于1967-10-28的“大批判专栏”目录,我开始查访1967-10的人民日报,寻找历史留下的痕迹,那也正是当年我们这些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普通老百姓能够得到正式而权威消息的重要来源。 1967年10月初那一年的国庆节之前,9-25公布了一条“特大喜讯”——新华社二十四日讯 在全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空前大好的形势下,我们伟大的领袖毛泽东主席最近一时期视察了华北、中南和华东地区,调查了河南、湖北、湖南、江西、浙江、上海等省市文化大革命的情况。 毛主席现在已经回到北京。 自此,报上掀起了又一波热得发烫的浪潮,连续不断地出现这样的语句——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身体非常非常健康,精力非常非常充沛的最最振奋人心的特大喜讯传出后,正在喜气洋洋迎接国庆的北京、上海等地的人民解放军广大指战员和革命群众,欢声雷动,四出报喜。他们无比欢欣、无比幸福地欢庆这个喜上加喜的特大喜讯,激动地高呼:“毛主席万岁!万万岁!”“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毛主席啊,毛主席!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不辞辛劳,四出视察,实地调查,为全国人民、全世界革命人民的大事日夜操心,叫我们如何不激动万分!您是世界人民学习的楷模,是一切革命人民学习的榜样!毛主席啊,毛主席!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跋涉万里,精力充沛,健康过人,叫我们怎么不高兴万分!您的健康就是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的最大幸福!…… 除了诸如此类狂热声浪之外,报上就是来自各地“根据毛主席最新指示,全国掀起了革命大联合的新高潮”的消息,一片各地各系统的喜报声。至于最新指示是神马内容,报上不会立马全文报道。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色做法之一。 到了那年国庆节,林彪在天安门城楼上发表讲话,第一次传达了毛泽东的一句最新指示“要斗私、批修”。随之而来的人民日报又是连篇累牍的宣传,其中有—— 1967-10-04,转载解放军报社论:以斗私、批修为纲,加强干部教育1967-10-06,人民日报社论:“斗私,批修”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根本方针1967-10-09,转载红旗杂志社论:大立毛泽东思想的伟大革命1967-10-09,转载解放军报社论:批修必须斗私正是从1967年国庆节开始,“斗私批修”成为风靡全国的口号,“斗私”就是用毛泽东思想和自己头脑里的“私心”作斗争;“批修”就是用毛泽东思想反对修正主义,与党内一小撮走资派作斗争。稍后,报上出现了与学校有关的内容。 1967年10月10日这天人民日报转载红旗杂志社论:“斗私、批修”,做好各学校各单位的斗批改。这是一九六七年第十五期《红旗》杂志的社论,内容如同题目所示,紧紧围绕着“斗私、批修”来谈论学校的任务——当前,就是要搞好革命大批判,做好各学校各单位的斗、批、改,把修正主义占领的一切阵地统统夺回来,插上毛泽东思想的伟大红旗。——通读全文,并没有一字一句说到“复课闹革命”,尽管早在1967-3-7就由人民日报发表过社论《中小学复课闹革命》,半年多来一无所成。所以,我相信,那一年报纸上直到1967-10-10还没有重新号召“复课闹革命”,因而我也不会想到回校“参加革命”。 1967年10月11日现在看到,1967-10-11人民日报第一版上有北京中学生主动下乡当农民的报道和评论员文章《走同工农群众相结合的道路》。详见附录一、附录二。 无论在报道还是评论员文章里,都没有提出中学毕业生去上山下乡,也没有提到学校的“复课闹革命”。需要指出的是,评论员文章提到的“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是指文革开始以前就下乡的,他们在1966年底开始就连连“闹事”,批判上山下乡的“反革命黑线”,要求回城等等。现在有资料显示,截止1967年10月至少有三次中央文件公开而坚决地重申坚持上山下乡正确方向。所以,评论员文章里的“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同因文革爆发而滞留在校一年多的学生没有等号关系。 1967年10月14日上述关于北京中学生主动下乡当农民的消息并没有大量的后续报道,人民日报仍然持续不断地宣传斗私批修、革命大联合等等。例如:1967-10-12社论:全国都来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1967-10-15评论员文章:毛主席怎么指示,我们就怎么办……。 我在2010-04-08写的《1967我经历复课闹革命》曾经提到,我从网上查到源自新华网的《中国共产党大事记(1967年)》,http://news.sina.com.cn/c/2006-06-26/120910256262.shtml,其中说,1967年10月1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发出《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要求“全国各地大学、中学、小学一律立即开学”,“一边进行教学,一边进行改革”。由于动乱局面仍在发展,各地学校迟迟不能复课。对此,我不记得当年有没有把那个通知传达到我们每一个学生。但是,最近我在东方网查到了源自新华网的更为详尽的大事记,得知那个通知是在各学校内张贴的,而且还有我现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内容。 东方网http://news.eastday.com/c/20090727/u1a4536363.html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事记(1967年)2009年7月27日11:25 来源:新华网10月1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发出通知,决定全国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一边进行教学,一边进行改革,逐步提出教学制度和教学内容的改革方案。大、中、小学校都要立即积极筹备招生事宜。此后,各地中、小学陆续复课,一些大专院校也先后复课。10月25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11月26日,又发表社论《再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人民日报》10月30日转摘《长江日报》10月22日社论说:“复课闹革命的中心是闹革命。当前复课闹革命,主要是以‘斗私、批修,为纲……特别要狠抓本单位的斗批改,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这是主课。不少大专院校、中专学校因搞运动并未真正复课,或短期复课后又停课。 这是一则在网上不止一处可以见到的资料,并且促使我找到了通知的全文。我为此专门写了一篇《1967-10-14中央通知大学立即积极筹备招生》。这个通知不足500字,全文如下: 中共中央文件中发[67]316号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各省、市、自治区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军管会,各大军区、省军区并转各群众组织: (一)全国各地大学、中学、小学一律立即开学。 (二)各学校都必须认真执行毛主席关于斗私、批修的指示。 (三)一切大中小学校一边进行教学,一边进行改革。在教学的实践中,贯彻实行毛主席的教育革命思想,逐步提出教学制度和教学内容的革命方案。 (四)各学校应该遵照毛主席一九六七年三月七日的指示,要在革命的原则下,按照教学的班、级、系的系统,实现革命的大联合,建立革命三结合的领导班子。 (五)各学校的教师和干部,大多数是好的或比较好的。除了地、富、反、坏、右分子以外,有些人过去犯了错误,只要他们能够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就应该让他们站出来工作。 (六)各大中小学校都要立即积极筹备招生的事宜。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一九六七年十月十四日(此件在各学校内张贴) 现在看来,1967-10-14的通知对我参与以后的“复课”“闹革命”活动是一个很重要的“行动指令”,不仅仅是因为它要求大中小学“复课闹革命”,还因为它明确提出了“大中小学校都要立即积极筹备招生”!我相信自己当年一定注意到并且相当关注这个招生要求,毕竟自己还是年仅十五岁、读书正当年的中学生,在此关头,必须做到“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支持我支持,毛主席称赞我称赞,毛主席指示我照办。”(1967-9-25人民日报开始宣传李文忠事迹,上述豪言壮语就开始在全国散布开来。1967-10-15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的题目就叫《毛主席怎么指示,我们就怎么办》)所以,在那样的大环境下紧跟毛主席、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就是理所当然的。万万没有想到,以后变幻无常的政治风云完全改变了人生轨迹,波谲云诡的“闹革命”也把那份通知彻底忘记了,抛到了到九霄云外。 附录一:1967-10-11人民日报第一版刊载新华社消息http://rmrbw.net/read.php?tid=370889&fpage=3 附录二:1967-10-11人民日报第一版发表评论员文章http://rmrbw.net/read.php?tid=370890&fpage=3 1967年10月14日以后、25日以前现在从人民日报上可以看到,1967-10-14的中央文件《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下达、校内张贴以后,正逢人民日报全力以赴宣传1967-10-17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关于按照系统实行革命大联合的通知》,该文件公开发表于10-18人民日报,于是就相应地1967-10-18社论:按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奋勇前进;1967-10-19社论: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按照系统实行革命大联合,等等。当时文革“内战”正酣,急需“大联合”。有关学校“复课闹革命”的内容“退居二线”—— 1967-10-22人民日报第3版报道,上海武汉各小学陆续开学。 据新华社上海二十一日电 上海市各小学从二十日起陆续开学。二十日,大部分小学已上了第一课。一部分小学也将在最近几天内陆续上课。这学期上海各小学共有十多万新生入学。…… 新华社武汉二十一日电 武汉地区的小学从十月中旬以来陆续开学,复课闹革命。开学较早的洪山、青山区各小学,通过复课闹革命正在进一步巩固和发展革命的大联合、革命的“三结合”,进行本单位的斗批改,革命和教学工作都呈现出一派新气象。…… 1967-10-22人民日报第3版,据新华社二十一日讯北京第二十三中学的革命师生,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以“斗私,批修”为纲,全面复课闹革命。这个学校的各班级全面复课闹革命,主要是搞斗私批修。同时,学点文化知识和搞点文体军训。目前,全校各班一般都安排了政治、语文、数学、军训课程,还有些班开设了物理、化学课,并且准备逐步增设外语(选读)、生物和劳动课。…… 1967-10-23人民日报第3版,据新华社二十二日讯 本社记者报道:北京市已有二百三十多所中等学校在人民解放军北京卫戍区和驻京部队军训人员的帮助下,遵循伟大领袖毛主席“三·七”指示的教导,按照班级实现了革命大联合。这些学校的实践证明:按班级实现革命的大联合,是夺取学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彻底胜利的正确道路。…… 如果说,多少年来宣传工作的传统做法是用先进典型来带动全面全局,那么上述连续的报道集中于开学、复课,就正好从侧面反映出当时普遍存在而需要花大力气解决的问题是什么。荒废了一年多的校园并不是一声令下一呼百应步伐一致立即执行就能恢复生机的。“复课闹革命”单有一纸通知还不够“给力”,就通过报纸社论来加热升温。 1967年10月25日人民日报在第1版发表了社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全文见附录一。半年多以前,1967-3-7人民日报发表过社论《中小学复课闹革命》,何以不了了之,有待查考。记得当时由于一年多的“大革命”,复课之初的教师教室教材都是问题。然而具有最高权威的人民日报在社论里对这些具体问题只字不提,自始至终大谈特谈“斗批改”“斗私批修”……。从政治的高度即文革中一再拔高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高度,强调“复课闹革命”的必要性与重要性。 在《我的一年间》之一中曾经提及,如今在东方网等网站可以看到来源于新华网的大事记里有这样的信息—— http://news.eastday.com/c/20090727/u1a4536363.html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事记(1967年)2009年7月27日11:25来源:新华网10月1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发出通知,决定全国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一边进行教学,一边进行改革,逐步提出教学制度和教学内容的改革方案。大、中、小学校都要立即积极筹备招生事宜。此后,各地中、小学陆续复课,一些大专院校也先后复课。10月25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11月26日,又发表社论《再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人民日报》10月30日转摘《长江日报》10月22日社论说:“复课闹革命的中心是闹革命。当前复课闹革命,主要是以‘斗私、批修,为纲……特别要狠抓本单位的斗批改,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这是主课。”不少大专院校、中专学校因搞运动并未真正复课,或短期复课后又停课。 如今在人民日报文字版网页上可以找到当年《长江日报》的社论摘要(见附录二),真正是一语泄露天机——名为复课,实际上仍然是大闹革命。而如今一些媒体上说什么,回到课堂,新生入学,就天下归于太平了。实属无稽之谈。事实并非如此!上述新华网在大事记里说的“因搞运动并未真正复课,或短期复课后又停课”才是符合实际的。而我在一年间的亲身经历证实了这一点。 1967年10月26日这个日子原本没有列入《我的一年间》的章节里,现在看来,值得一提。这是因为,人民日报在发表1967-10-25社论之后,第二天,10-26在第3版转载了10-25上海文汇报的评论员文章《毕业分配要狠抓斗私批修》(全文见附录三)。当年上海文汇报的地位在各省市报纸行列中地位显赫。身居上海的我当时很少有机会看人民日报,都是通过上海的文汇报或解放日报来了解权威声音的。所以,文汇报10-25评论员文章一定不会落在我的视野之外。更何况,它说的是大中学校毕业生!而我是67届初中生,在1967-10的时候也属于毕业生之列了。 现在回想当年,读到下列语句是不会心不动而心甘情愿做一个被帮助的逍遥派的。——大中学校毕业生中的无产阶级革命派战友们,希望你们成为“斗私,批修”的闯将,成为积极服从国家分配的模范!希望你们一方面加强无产阶级革命性、科学性和组织纪律性,克服自由主义和无组织无纪律的不良倾向,大公无私地对待毕业分配;另一方面又要协助有关部门做好深入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开展小会谈心和个别谈心活动,诚挚地团结教育曾经受蒙蔽而参加过保守组织的同学,耐心地帮助那些逍遥派同学,在斗争中解决思想问题,以国家利益为重,跳出个人小圈子,挑起革命的重担子,关心国家大事,正确对待毕业分配,积极服从毕业分配。 毕业生同志们,你们对学校的情况比较了解,你们完全有条件有可能为学校的斗批改作出更多的贡献!希望你们充分利用在校时间安心搞教育革命,对复课闹革命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和其他同志一起创造出教育革命的样板来! 所以,现在看来,当年的十月份,无论是希冀回到教室继续读书,还是面对自己的毕业生处境,都促使我参与“大批判专栏”“投身文化大革命”。第一、二期专栏于10-28、10-31接连问世也就不奇怪了。 附录一:人民日报1967-10-25第1版,社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http://rmrbw.net/read.php?tid=371248&fpage=6 附录二:人民日报1967-10-30第1版,各地报纸评论摘要,长江日报社论:复课闹革命的中心是闹革命http://rmrbw.net/read.php?tid=371382&fpage=8 附录三:人民日报1967-10-26第3版,文汇报评论员文章:毕业分配要狠抓斗私批修http://rmrbw.net/read.php?tid=371279&fpage=7
在《我的一年间》之一、之二中,基本上廓清了自己当年身为“黑六类子女”何以“投身革命”的大环境大氛围,接下来就从自那时开始的一年间我做了些什么来回顾自己经历的“大革命”。 解读1967年10月28日第1期目录如前所述,可以判断,1967-10-14的中央文件、10-25的人民日报社论,直接酝酿和“催生”了那个名为“教育革命”的“大批判专栏”。它的第1期,在10-28贴出来的,从时间上来说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此后一个月里共出5期,也都是围绕着“教育革命”这个主题。 第1期有4项内容:毛主席最新指示;周总理与王大宾的谈话;陈琳瑚同志解释中央10.24文件;简讯。 关于“最新指示”,可能就是当时正在“热炒”中的要斗私批修、革命大联合之类的“最新”内容。 关于“周总理与王大宾的谈话”。王大宾是北京地质学院的红卫兵造反派负责人,更是首都高校五大领袖之一,他单独与周总理谈话恐怕是不多的。所以,现在要是花点时间是有可能在网上查到谈话内容的。 关于“陈琳瑚同志解释中央10.24文件”,估计此处“10.24”是笔误,应该就是10-14中央关于大中小学复课闹革命的通知。因为从时间上推断,10-14通知发布后传达到上海,市革会再层层学习、研究、开会、传达,无一不需要时间,最后到了我们基层,再抄写出来,所以,10-28这天贴出来是符合当时的“正常速度”的。反之,如果是10-24的中央文件到10-28就在最底层的“大批判专栏”上出现“解释”倒是极为异常的了。再则,陈琳瑚是上海市革委会教卫组的负责人,10-14通知又是关于“复课闹革命”,所以那个篇目与那个“教育革命”“大批判专栏”是吻合的。不记得陈琳瑚的“解释”说了些什么,如果会保存在市档案馆里,就有可能解密、公开。 解读1967年10月31日第2期目录真的很吃惊,“教育革命”专栏居然短短三天就更新了。查万年历得知,10-28是星期六,10-31是星期二。看来,无论编者、“抄手”还是读者观众,都干劲十足,还可能放弃了星期天的休息。 第2期有5项内容:毛主席的话<关于教育革命>;师大附中复课闹革命打算;五七型学校的设想;卢湾中学大批判的特点;简讯。 那些内容的具体情况是很难找到的了。在人民日报上看到1967-10-25第一版与那篇重要社论还同时发表了《上海控江中学取得复课闹革命经验》。但是这个“大批判专栏”没有与此遥相呼应。 从1967年11月5日第3期目录找到一条已经淡忘的“最新指示”第3期有6项内容:毛主席最新指示;毛主席关心复课闹革命;十八年来教育战线上两条路线的斗争;教育革命中的几个问题;目前教育革命的争论问题;如何理解“以学为主”? 看到目录中又一次出现“毛主席最新指示”,仿佛突发好奇心——时在1967年11月初,会是一次什么“最新指示”呢?当然,脑海里是毫无印象了,而今却不由自主地催促自己来一次寻根问底。于是到人民日报文字版网站。粗粗浏览,在当年几乎天天都有的“毛主席语录”栏里没有看到有什么新语录。但是稍稍深入查看,就发现在1967年11月初的人民日报标题中不时出现这样的说法—— 1967-11-04第1版: 认真执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坚决夺取无产阶级教育革命伟大胜利大胆创造勇敢实践作教育革命红色尖兵北京上海革命师生员工决心认真执行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做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派1967-11-05第1版: 全国工农兵热烈响应毛主席号召坚决支持革命师生搞好教育革命在全国各地学校执行军训任务的人民解放军广大指战员纷纷表示,坚决贯彻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同广大革命师生一道,夺取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伟大胜利…… 似乎的确有过最新指示发表。于是,仔细阅读有关的报道的内容。在人民日报1967-11-04第2版有: “五·七”指示是教育革命的最高纲领,上海同济大学革命委员会我们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传出了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关于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最新指示,全校革命师生群情振奋,欢呼跳跃,含着满眶激动的热泪,千遍万遍地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按照教改方案正在建筑工地进行教学改革的“五·七”公社部分师生,更是欢欣鼓舞,深夜赶到上海市革命委员会报喜。…… 由此推测,1967-11-04之前的一个晚上,电台广播了最新指示!再回头看1967-11-04第1版的头条新闻“认真执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坚决夺取无产阶级教育革命伟大胜利”,是这么说的—— 新华社三日讯 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最新指示,极大地鼓舞了正在复课闹革命的全国大中小学的广大革命师生员工。大家说,毛主席的最新指示,是彻底摧毁资产阶级教育制度的进军号,是发动群众进行教育革命的总动员令。我们一定要深刻领会,坚决贯彻,句句照办,字字照办。 毛主席最近教导我们:“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要依靠学校中广大革命的学生,革命的教员,革命的工人,要依靠他们中间的积极分子,即决心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派。”……。 从昨晚到今天,上海广大革命师生员工一直沉浸在无比兴奋和欢乐的气氛中。许多学校连夜刷标语、写文章、贴喜报,召开誓师大会,热烈欢呼毛主席发出了教育革命的新的伟大号召。…… 这是新华社在三日发出的电讯稿,所以,稿中说到的“昨晚到今天”应该是指“二日晚上到三日”。至此,可以肯定,当时确实有一个关于教育革命的最新指示发表。遂到《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2册中查找,果然获得这样的结果—— 无产阶级教育革命要依靠无产阶级革命派 (一九六七年) 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要依靠学校中广大革命的学生,革命的教员,革命的工人,要依靠他们中间的积极分子,即决心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派。〔1〕 根据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三日《人民日报》刊印。已编入人民出版社一九六七年十二月出版的《毛主席论教育革命》。 注 释〔1〕 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三日,《人民日报》以《关于教育革命的几个方案》为题,加编者按发表了《同济大学教育改革的初步设想》、《北京林学院取消教研室,组织专业连队领导教学和教改》和《北京师范大学教改组对改革考试、升留级和招生的设想》。在编者按中,用黑体字引用了毛泽东的这段话。 再依据上述“注释”的说法,在人民日报文字版网站上找到了1967-11-3第1版的编者按—— 关于教育革命的几个初步方案编者按:毛主席、党中央关于大、中、小学都要复课闹革命的号召,获得了全国广大革命群众、革命红卫兵、革命师生的热烈响应。今天,本报发表同济大学等几个学校关于教育革命的一些设想,以期引起同志们的讨论,推动教育革命的发展。这些方案,都还需要经过革命实践的检验。 毛主席最近教导我们:“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要依靠学校中广大革命的学生,革命的教员,革命的工人,要依靠他们中间的积极分子,即决心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希望全国广大革命干部和革命群众,坚决贯彻执行毛主席的指示,为夺取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伟大胜利而奋斗。 这一条当年的“最新指示”在现今网络上常见的文革史书籍文章中几乎没有提及。而《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的注释里也没有谈及它的来龙去脉——到底是在什么场合发出了这样的指示?只是说人民日报编者按引用了这段话,实在是简单得可以。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件“悬案”——赫赫有名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指示即1968-12-21指示,也是有人因为没有看到它的来龙去脉而质疑其真实性,虽然《文稿》一书在收录该指示的同时给出了相关过程的简介,但仍未提供那段话的最初出典(参见《当年一二二一最新指示是伪造的吗?)。所以,现在看到它对1967-11-2指示的由来如此简捷地一笔带过,不由得令人狐疑不解。 粗粗回味那段已经淡忘的“最新指示”,觉得有一点是值得注意的——1967-11-2指示与后来反复强调的“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等最新指示相比,在依靠力量等方面显然有所不同。 解读1967年11月12日第4期目录第4期的内容是单独一篇:陈伯达、谢富治、戚本禹同志接见首都中学革命学生、革命教师代表时的讲话。当时陈伯达是中央文革组长,谢富治是北京市革会主任,戚本禹是中央文革成员。 在网上百度了一下,竟然在http://www.marxistphilosophy.org/ChenBoda/120601/200.htm,看到了“中央首长接见北京部分中学教师代表座谈纪要,陈伯达戚本禹谢富治1967.10.09”,又在http://wenku.baidu.com/view/fe7374d96f1aff00bed51e66.html,看到了“陈伯达谢富治戚本禹接见北京部分中学学生代表座谈纪要1967-10-10”。它们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教育革命”专栏第4期上的内容。 从网上看,前者大约三千多字,后者估计五千余字。与当时16张全张白纸的专栏篇幅是吻合的。记得当年是把一张白纸对折、对折、又对折、再来一次三折,就折出24行折痕,顶行与末行为空白,再在左右两端各折出两三厘米,保证两端空白,目的是让整张纸显示成书本的一页模样,这样,每张纸为22行,每行大约30字,则每张纸就有大约六百多字,全部16张白纸的总容量近一万字。考虑到“报头”(即“大批判专栏”的名称、期数、日期、编辑出版者等信息)、文章的题目及大小标题、以及题花等美编都要占去一定的的篇幅,所以,第4期由那两篇讲话“独霸全栏”是可能的。时隔四十多年,现在是不可能再玩这种方式了。但是,不妨去看看那些讲话的内容,体会一下当年的“教育革命”是神马东东。 解读1967年11月17日第5期目录第5期是“反修专刊”,不过似乎有点脱期,按理应该在11-07出版的,因为那天是“十月革命”50周年,不知道为何晚了十天。从目录来看,那3篇文章(枪杆子,笔杆子,夺取政权靠这两杆子;苏联的春雷;克里姆林宫的两条蠹虫)肯定都是转抄而来的,我们没有这方面的原创能力。浏览当年11月的人民日报,反复宣传林彪在首都的纪念大会上讲话和两报一刊编辑部文章的号召,“一定要把我们伟大的祖国建设成为更加强大的世界革命根据地”!“一定要更有力地支援世界无产阶级和各国人民的革命斗争”!真是“气势磅礴、豪情万丈”,让我们这些小青年小家伙以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就要来到了。
解读1967年11月24日第6期目录前已述及,伟人在1967-11-2发表过一条“最新指示”:“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要依靠学校中广大革命的学生,革命的教员,革命的工人,要依靠他们中间的积极分子,即决心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派。”现在还看到人民日报在1967-11-13发表专门的报道,“上海教育革命不断向纵深发展革命师生员工认真学习和贯彻执行毛主席关于教育革命的最新指示”云云,而我们学校“大批判专栏”的目录中,也确实反映出专栏的策划者在努力成为“教育革命的积极分子”。 第6期的3项内容是紧密围绕着“教育革命”这个主题:十八年来教育战线上两条路线的斗争(续);北京召开中小学复课闹革命座谈会;北京二十三中教改计划(草稿)。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转抄来的。 1967年11月26日文革伊始,学校停课,这是史上罕见的和平年代无书可读的年代!九个月后,1967-3-7,人民日报曾经发表社论《中小学复课闹革命》,结果不了了之,其中缘由与细节另作探究。半年后,10-14,中央发出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10-25,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显然,这次又是文件、又是社论,是“动真格”了,而且是大中小学一起“复课闹革命”。谁知,一个月后又“加码”了,11-26,人民日报又一次发表社论《再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 事过境迁,四十多年后再来看看这篇“再论”(详见本文附录),发觉有一处针对性很明显的说法—— 红卫兵小将们,我们不是常说要掌握斗争的大方向吗?复课闹革命,这就是当前学校中斗争的大方向。当前在学校中,一切抵制这个大方向的言论和行动,都是错误的,都必须澄清。……党内一小撮走资派,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和旧的习惯势力,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进行抵制和破坏。我们队伍中的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潮,也会干扰复课闹革命的正确方向。对这点,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这段话的弦外之音就是有人在抵制“复课闹革命”! 相比之下,在10-25社论里就显得颇为平和—— 在复课闹革命的过程中,各个学校的革命群众组织,各个学校革命的红卫兵,要遵照毛主席的“三?七”指示,学习天津延安中学的经验,在革命的原则下,按照教学的班、级、系的系统,实现革命的大联合,帮助革命的干部和教师站出来,建立革命三结合的领导班子。 在复课闹革命中,革命教师和革命干部应该时刻想到,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关系到培养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大事,应该有勇气有决心对旧的教育制度彻底批判,同自己的资产阶级世界观彻底决裂。应该认识到,自己是教育者,同时也是受教育者,学生有很多比自己高明的地方。要到学生中去,和学生打成一片,建立社会主义的新型的师生关系。 这样的变化说明了什么呢?现在从公开的旧日报纸上只能发现“蛛丝马迹”,而其中的内幕有待“深挖细找”。 当年作为初中生不太注意的一件事情时隔卌载,重读当时的人民日报,发现了一件当年不太注意的事情,因为当时自己只是一个64年入学的初中生,对大学毕业生的动向并不怎么在意。恰恰就是在1967-10-25的“初论”到11-26的“再论”期间,人民日报有三次刊载了关于大学生毕业分配的消息: 1967-11-1第3版,在新的考试面前——记北京邮电学院毕业生破私立公填写分配志愿表的故事1967-11-10第1版,同工农群众结合,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首都大专院校六六年毕业生热烈响应毛主席要斗私批修的伟大号召,决心服从国家分配1967-11-21第2版,上海大专院校一九六六年毕业生满怀革命豪情举行誓师大会坚决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在我的记忆中全然不记得关于“一九六六年大学毕业生分配”的“故事”。现在查询网络信息,得知这是1967-7就有中央文件决定的,但是没有公开张贴和宣传。回头看看当年那些公开的报纸,从“陈年旧闻”里得知1967-11正在进行66届大学毕业生分配,报道中对那些毕业生充满溢美之词。譬如1967-11-10人民日报如是说:“一九六六年毕业的这批大学生,是完全由新中国哺育起来的。十八年来,他们参加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一系列伟大的政治运动,在毛泽东思想的阳光照耀下锻炼成长。特别是在震撼世界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他们经受了战斗的洗礼,在同以中国赫鲁晓夫为首的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斗争中,提高了政治觉悟,锤炼了革命意志。他们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他们大多数敢闯、敢干、敢革命,有较高的政治敏感性,决心走毛主席指出的同工农兵结合的道路。……”从这样的字里行间实在看不出、也想不到1968-12的最新指示会宣告“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是“很有必要”的。为什么在前前后后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出现了如此惊人的天壤之别?对这样的历史脚印太值得追踪观察了。对最近多年来颇有争议的“上山下乡是红卫兵运动的继续”这一说法也许会有所理解。 解读1967年11月30日第7期目录在人民日报在1967-11-26发表《再论大中小学都要复课闹革命》的社论以后,我们那个“大批判专栏”在11-30贴出了第7期,内容有二:江青的讲话;张春桥的两次讲话。 虽然当时还没有出现“梁效”(北大与清华两校“大批判组”的笔名),也还没有“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的政治笑话,但是这样的政治现象已经在孳生之中。所以,处于社会基层的“大批判专栏”热衷于转抄吸引眼球的“首长讲话”。不过,当时那些“中央首长”相当忙碌,屡屡接见“革命造反派”,“重要讲话”层出不穷,所以现在很难判断那几篇讲话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什么内容。 附录:人民日报1967-11-26第1版,社论http://rmrbw.net/read.php?tid=372049&fpage=7再论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大中小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是毛主席的方针,党中央的方针。全国各学校广大革命的学生,革命的教员,革命的工人,积极复课闹革命,在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大道上迈出了新的一步,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和初步的经验。 坚定不移地贯彻复课闹革命的方针,是当前开展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一个重要问题。 党中央指出,复课闹革命,就是要“一边进行教学,一边进行改革。在教学的实践中,贯彻实行毛主席的教育革命思想,逐步提出教学制度和教学内容的革命方案。”党中央的指示,为我们指明了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正确途径。按照这个指示去做,决不是象一些人所说的那样,是什么“复旧”,什么“改良主义”。 复课闹革命,是在批判中教,批判中学;是破字当头,立在其中。这就是说,要在教学实践中,彻底批判中国赫鲁晓夫及其在教育战线的代理人所推行的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创造崭新的无产阶级教育制度。这种教学实践,是革命的实践,是教育战线上一次伟大的革命。 毛主席教导我们:“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程度。”显然,教育制度、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的改革,都一定要发动群众,反复调查研究,反复实践,反复试验,不断总结,不断提高。我们要欢呼这种一边教学、一边改革的做法,欢呼这种在教育革命实践中涌现出来的正在逐步完善的新生事物。 红卫兵小将们,我们不是常说要掌握斗争的大方向吗?复课闹革命,这就是当前学校中斗争的大方向。当前在学校中,一切抵制这个大方向的言论和行动,都是错误的,都必须澄清。 进行无产阶级的教育革命,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事业,需要做艰苦的工作。在这个问题上,也正要象列宁所说的那样:“我们一定用全副精力来进行这一工作。有耐心,能坚持,有决心,有决断,善于反复试验、反复改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任何脱离实际的空想,消极地等待一切都改得彻底了再复课,而不愿意做深入的批判,做认真的实践和研究,付出艰巨的劳动,那将是一事无成的。 毛主席在最新指示中指出:“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要依靠学校中广大革命的学生,革命的教员,革命的工人,要依靠他们中间的积极分子,即决心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因此,复课闹革命,一定要充分发动群众,听取群众的意见,一定要让愿意革命的教师和干部站出来,一定要实现和巩固革命的大联合、革命的三结合。 党中央指出:“各学校的教师和干部,大多数是好的或比较好的。除了地、富、反、坏、右分子以外,有些人过去犯了错误,只要他们能够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就应该让他们站出来工作。”广大革命的教师和干部,同革命的学生、革命的工人一起,以“斗私,批修”为纲,投身到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实践中来,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新气象,不能把它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混同起来。我们应当热情地欢迎他们,相信他们,支持他们。 进行无产阶级教育革命,是教育战线上两个阶级、两条路线、两种世界观的斗争。党内一小撮走资派,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和旧的习惯势力,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进行抵制和破坏。我们队伍中的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潮,也会干扰复课闹革命的正确方向。对这点,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在继续回头阅读“大批判专栏”的目录时,看到1967-12全月贴出的四期居然没有一次是与“教育革命”直接有关的,这与1967-10月下旬开张以后的一个多月的情况大为不同,出现了与“教育革命”渐行渐远的趋势。 解读1967年12月7、14日第8、9期目录第8期的内容有两项:中国共产党历次全国代表大会简介;张春桥同志关于修改党章工作的报告。 第9期的内容也是两项:从八大修改党章的报告看邓小平修正主义丑恶嘴脸;天罗地网擒叛徒。现在单看那些目录,不禁疑窦众生:怎么会不谈“教育革命”而大谈党史党章了呢?查阅当时的人民日报,也看不到这方面的内容!大概这就是那个特殊年代特有的“内外有别”吧?当年此时的公开场合和媒体上,是掀起了又一股热浪——学习李文忠;但是,在“内部”则为彻底打倒资产阶级司令部和召开体现文革彻底胜利的九大制造舆论。现在从《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中可以看到,1967-11的下旬有“对《中央关于征询对召开“九大”的意见的通报》稿的批语”等内容。 所以,1967-12上半月那两期专栏正是配合召开九大的内容,当然,都是从别处抄来的,无论是历次党代会的简介,还是批判八大修改党章的报告,是绝不可能由我们基层“小八腊子”来“原创”的,文革了一年多,对一大到八大的“简史”已经按照“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作了大幅度的修订,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只可能“洗耳恭听”“洗手恭抄”。 当时“擒叛徒”是“热点话题”,有六十几个高级干部在抗战之初从国民党监狱里“叛党出狱”,在文革中被作为“叛徒集团”揪了出来,并认定为资产阶级司令部的重要成员,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各种各样的小报、专栏都互相转抄,广为传播,吸引眼球,乐此不疲。 上述内容之外,直接反映了那个月“舆论重点”的是张春桥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现在从网上可以查到有关的线索,如:http://blog.sina.com.cn/s/blog_6382c4850100mwvt.html 列出了相关的篇名—— 张春桥在上海市委扩大会议上谈准备九大党章草稿1967.11.25张春桥在上海市革委会修改党章小组会上的讲话1967.11.27张春桥谈修改党章1967.12.在另外一个网站http://www.hst0909.net/showtopic.aspx?topicid=10365&page=end,则有张春桥1967-11-25的讲话内容。如今再看那些玩意儿,真有疯狂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解读1967年12月22日第10期目录这期的专题是学习李文忠。有3项内容:李文忠同志家乡访问记;英雄四排豪言壮语;日夜想念毛主席。其实,这些内容早已不新鲜,因为在1967-9下旬就在人民日报上开始出现关于李文忠事迹的报道,但是在持续了两个多月后,出现了一个重大“飞跃”。1967-12-8人民日报报道——我们伟大统帅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副统帅亲自批准,授予在伟大的支左斗争中誓死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人民解放军六○一一部队某部六连四排以“支左爱民模范排”和排长李文忠同志以“支左爱民模范”的光荣称号。 可想而知,有统帅与副统帅的亲自领导与指挥,怎么会不出现了热浪冲天的新高潮?虽然在这以前报纸上已经充满了“三忠于”“四无限”(即: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对毛主席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但是在学习李文忠的又一浪滚滚热潮中,报纸上愈加铺天盖地、满目皆是,与“三忠于”“四无限”大同小异、竞相媲美的豪言壮语层出不穷,例如:用毛泽东思想统帅一切,分析一切,批判一切,改造一切。又如:把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放在高于一切,大于一切,先于一切,重于一切的位置。再如:一辈子读毛主席的书,一分一秒不放松;一辈子执行毛主席的指示,一丝一毫不走样;一辈子宣传毛泽东思想,一时一刻不停息;一辈子忠于毛泽东思想,天崩地裂不变心。更有:无限忠于毛主席,绝对坚信毛主席,永远紧跟毛主席,誓死捍卫毛主席。……这就是文革期间最最流行的排比句。 李文忠最突出的名言是“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支持我支持,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挥手我前进。”其实,这四句话与两个多月以前刚刚出现时不一样了,1967-9-25人民日报上是这样的;“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支持我支持,毛主席称赞我称赞,毛主席指示我照办。”真不知道李文忠当初到底是怎样的说法,被“笔杆子”们再三加工打扮修饰提高,已无真实可言,英雄们在九泉之下会作何感想。当年没有人注意这些变化,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没有胆量提出质疑。亿万民众就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唯有紧跟伟大战略部署,听从指挥、服从命令……。 我看到1967-12-16人民日报专门有一篇关于中学生学习李文忠的报道,“全国广大革命群众展开学习英雄四排和李文忠的活动 把英雄的精神变成自己实际行动 首都一万多中学革命师生举行学习英雄四排和李文忠同志誓师大会”。估计是这条报道促使专栏的策划者紧跟伟大战略部署,亦步亦趋地在12-22出版了“大批判专栏”的第10期,而其具体内容毫无新意,都是已经看到听过N遍了。 解读1967年12月25日第11期目录关于这一期专栏,我在2008-12-25就写过一篇回忆录《那一年的12.25夜》,对留有深刻印象的专栏出版经过作了描述,但对其中的细节还是记忆有误。我的记忆是那期专栏只用了“一句流行的革命口号(无非是万岁万万岁或大海航行靠舵手一类)。……最后的落款是××××编辑部、67届初三(1)红卫兵排、革命师生云云。”现在从目录中看到,在那期“毛主席74寿辰专刊”上,选用的口号是: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落款是:初三(1)班全体革命师生敬贺1967年12月26日。 在文革以前我们接受的传统教育中,得知五十年代就有不为领导人祝寿的规定,所以文革前的日历本上也只印马恩列斯和孙中山的生辰与忌日。但是,文革爆发后那条规定就悄悄作废了,尽管在公开场合包括正规的报纸书籍上没有12-26祝寿的内容,但是“群众自发”的祝寿行动在1966年就开始了,由“红卫兵”“革命群众组织”主办发行的小报、资料无不为祝寿热浪“火上浇油”。如果说1966-12-26的官方报纸还没有在第1版刊登祝寿性质的内容,那么,到了1967-12-26,已经被革命造反派夺权的官方报纸就“上了一层楼”,尽管没有明确的祝寿词语,但是充满了祝寿气氛。如今从人民日报上可以看到,在1967-12-26前一天,12-25第4版就有这样的新华社消息—— 邮电部发行“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纪念邮票新华社二十四日讯 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彪副主席为海军首次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说出了全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的心里话,最集中、最充分地表达了全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伟大的毛泽东思想的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的深厚感情。 为热烈庆祝林副主席题词,邮电部从二十六日起发行印有林副主席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的纪念邮票一种。这种邮票面值八分,红底金字。 虽然没有明确说出那个神圣的节日就是12-26,但是选择这一天发行这一套邮票的用意是不言而喻、人所共知的。副统帅在12月初发表题词已经轰动一时,在报纸上大量宣传,为造神运动又添了一把火。其实,明白人都在窃窃私语,副统帅写的“海”字是明显地违背汉字行草规则的,不过,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只可以是清一色的喝彩、叫好。 那年当天,头版必定是大幅伟人照片,套红的口号,还发布了全年出版毛著八千万部的创纪录消息——人民日报1967-12-26第1版,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 毛泽东同志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毛泽东思想是在帝国主义走向全面崩溃,社会主义走向全世界胜利的时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全党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 伟大的毛泽东思想照耀全中国全世界! 新华社二十五日讯 在震撼世界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决定性胜利的空前大好形势下,我国今年出版八千万部《毛泽东选集》的计划已经提前胜利完成。这一辉煌成就,是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是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是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 今年,我国出版的毛主席著作数量之多,发行范围之广,都是空前的。截至十二月二十日,全国已经出版汉文版、少数民族文版和外文版《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八千六百四十多万部。这个数字等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前十五年出版数量总和的七倍半。与此同时,我国今年还出版了《毛主席语录》三亿五千万册,《毛泽东著作选读》四千七百五十多万册,《毛主席诗词》五千七百多万册。大量红彤彤的毛主席著作,由我国发行战线上的广大革命职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全国亿万工农兵群众手中,发行到全世界一百四十八个国家和地区,更好地满足了全国和全世界革命人民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迫切需要。 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官方报道的语句里也不仅仅是“战无不胜”这样的形容词,还有“光焰无际”、“光芒万丈”等,这与“世界革命人民心中的红太阳”等颂扬之词也是呼应匹配的。 转折点我在“大批判专栏”的目录第2页末尾看到,1968-1-3贴出的第12期内容是:国民党演剧九队罪行录。这与此前十一期的内容截然不同,它是一个明显的转折点,标志着从此介入本校的文革与阶级斗争,开始投入到“复课闹革命”的“中心”即“闹革命”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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