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知青荒友】:革命左派——丹的故事
作者:永远的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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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知青荒友】 革命左派——丹的故事 丹,女。我们排的副排长,是连里公认的“左派”。 69年3月8日,是我到43团(兴凯湖)最冷的一天。清晨,在哨声中全连上下扛着镐和锹在院中集合了。那些日子里,我们主要任务是到冻僵了的田地里打土方。天真冷啊!零下25、6度气温加上刮起的“大烟炮”,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队伍里不时地发出跺脚的声音。 张指导员在队伍前宣布:“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团领导为了照顾女同志,决定放假一天。男同志继续打土方。”指导员话音没落女同胞就欢呼雀跃起来,这和男士们那种低落的情绪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时,一个严厉地声音压住了女同胞的欢愉:“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什么觉悟?!.....”丹瞪了女同胞一眼,转身跑到指导员面前郑重地说:“报告!我们是兵团战士,不是妇女。我们不需要照顾!我们要求参加打土方的战斗”!我偷偷瞄了一眼满脸庄严的丹,又看了看女同胞的队伍,只见几个姑娘在撇嘴,小声地嘀咕着,看得出她们对丹的不满。我身旁的一个哥们也藐视地说:“岂!假门假事的....."指导员说:“这是团部的命令,执行吧。”女同胞如愿以偿地解散了,丹低头站了片刻,尔后,倔强地向女生宿舍跑去。男同胞默默无语,重整队伍后闷哧闷哧地踏上了打土方的征程...... 天实在太冷了。寒风夹着雪粒打在人们的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生疼。我们躬着腰顶风前行,那情景就像电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在西伯利亚修铁路的镜头一样。这时,我无意中发现在我们的队伍后面的不远处,朦胧的雪雾中走来一个身影,身扛着一把铁镐倔搭倔搭地跟了上来。因为走得急,头上狗皮帽子的两只耳朵一搧一搧的。她就是——丹。 打土方的时候,男同胞似乎把对女同胞的嫉妒继而产生的怨气都撒在丹的身上,谁也没用理她。丹只是在“远离”男同胞的地块奋力地刨着冻土。休息的时候,有个男同胞念秧说:“还是他妈女的吃香,能休息一天”。有的取笑说:“谁不让你是女的唻?把‘那个’去掉,你也可以休息呀”!人们哄笑着,沉闷的气氛开始活跃了。有的提议:“哎,女的有节日,咱们男的也应该立个节日嘛”。我说:“‘三八’是妇女节,咱们立一个‘三九’夫男节怎么样”?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同。一天痛苦的任务,就在这说说笑笑中结束了。 傍晚,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驻地。只见每个人的脸盆里打满了热腾腾的洗脸水,旁边放好了毛巾和香皂。有人发现他们的被子和脏衣服都被洗了。女同胞们一个个笑脸相迎,像迎接英雄归来一样。这时,男同胞的一身怨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丹分配给女同胞“三八节”的任务。 说实话,丹长得不漂亮,略黑的皮肤,身材粗壮,像个男孩。她的父母都是军人,在军营里长大,对自己要求很严。人很正,一点歪的都没有。在连队里干活,哪里苦哪里累,她总是冲在前面,从没听她叫过苦。其实,丹思想很单纯。脑子里只有革命和反革命,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非红既黑,爱憎分明。她对女同胞管理很严格,有时候,女孩子照照镜子、抹点雪花膏之类的小事,他也会提高到反对小资产阶级思想和反修防修的高度上来。所以,在女同胞中她没有知心朋友,人们对她敬而远之。 后来,我们这个排调到密山机械厂,丹被任命连里副指导员。那时,知青们渐渐长大了,春心开始萌动。丹发现了苗头,总是告诫大家不要受资产阶级影响,要专心干革命。经常找一些知青谈话,指点迷津。结果,人们开始躲避她了。 我喜爱打篮球,是厂里的球星(当时调到师部就是让我参加四师球队)。有一天,丹找到我说:“你是不是和XX谈恋爱?要注意影响"。他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根本就没那回事。原来,有一个北京女孩老去看我打球,因此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我否认她说的事。丹说:“没有就好。特别是你(言外之意,我出身不好)更要严格要求自己,努力改造世界观云云....."那次谈话真叫人心里犯堵。 后来,我调到师部宣传科工作,几年里再也没有见到丹。有一年,别人告诉我丹结婚了。(这时她已调到师直工业单位)结婚并没啥稀奇的,可她嫁给的人却出乎人们的意料。他的丈夫林是个上海知青,小她几岁。当时林在人们眼中就像上海人说的“小玩闹”,不追求进步,小资调,不成器。可丹那么革命、那么要求进步,怎么会和林结合在一起?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人们对林也不甚了解,那个年代对人的评价标准也不一定正确) 原来,知青们年纪越来越大,政策允许谈恋爱结婚了。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等自己想找对像的时候,回头一看一个个都有主了。她批评谈恋爱的那些人,嘴上答应,其实都转入了地下。就剩下她一个人蒙在鼓里。从那以后,丹好像不那么“左”了。后来大家分析,丹和林的结合也是无奈之举。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们婚后的生活还好。林待丹很好,不久,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命运是如此的不公。正当丹回到女人的轨道,走上正常家庭生活的时候,丹病倒了,她患上了直肠癌。这是她多年积劳的结果。丹很要强,在连队里时,就是女同志特殊的那几天,她从不告诉别人,带着冰碴下水田,水中捞麦子。倒在地上咬着牙爬起来,生怕别人发现。有病也不去看,一直坚持到最后。唉,80年代初,丹就撇下丈夫和女儿永远的走了,当时也就35、6岁。至今已离世20多年了。想起来令人惋惜。 去年夏天,林带着女儿从上海来到北京,我们在京的机械厂老知青聚了一次。酒后,林说要带着女儿回密山给丹扫墓,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在默默地祈祷:“丹在天国里一定会成为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幸福地生活”。 2011-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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