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星星: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文革”记忆/张千帆:年轻人千万别缅怀“文革”
作者:我很较真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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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文革”记忆 作者:毕星星(山西作家) 来源:南方网2012年04月08日 到山西的昔阳县看大寨,主人都会带你去看红旗一条街和新建成的外环路语录墙。 这两处是昔阳县大力建设红色旅游的重点项目,复原上世纪60年代一直到“文革”期间的“革命历史建筑”。红旗一条街是在县城原址复原了一条旧街,当年街道两旁都是县城机关或者商店,沾点机关气的,门洞两边喜欢竖起两根或圆或方的柱子,高过房顶,上缀一盏玻璃圆球的灯罩。政府机关门前铺开一块八字形张开的进门路。门顶的山墙,或者做成一个三角形,或者做成一个半圆,配上两边竖立的柱子。“文革”时代的建筑,特色在墙面上都有标语。标语一般红底子金黄字,美术体居多。高出房檐的女墙,上刻:“继续革命,奋勇前进”。还有三面红旗的浮雕,上缀毛泽东头像图案,一面“自力更生”,一面“艰苦奋斗”;一面“多快好省”,一面“力争上游”。也有利用半圆的山墙,涂红了,做一个金太阳光芒四射的图,两边竖写对联: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红旗烟囱葵花麦穗图案,配上“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有整体一面墙,红旗簇拥毛泽东头像,红色专栏框住仿毛体诗词《卜算子·咏梅》,《沁园春·雪》。 外环大道的语录墙,更加声势浩大。环绕县城修起一道语录长城,竖立照壁写红色标语,复制许多领导人语录手迹。毛泽东的“农业学大寨”,华国锋的“全党动手大办农业普及大寨县”打头,赫然巍立。各种形状的红旗托举一个特大号的“忠”字,让人立刻想到了唱忠字歌,跳忠字舞。红旗如潮,工农兵顶天立地横眉立目,背后是巨幅毛泽东挥手指航向。墙体几十米长,高过两层楼,一米见方的语录大字,醒目怵人。两墙对称,一边画毛主席语录本,一边画老三篇叠分造型。红五星四周金黄色爆炸状的放射线象征金光闪闪,都是典型的“文革”式墙饰。 在昔阳,在大寨,你看到这些,就仿佛穿越到了“文革”时代。 “文革”究竟是一场“十年浩劫”,还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这个原本无需争论。1978年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记录得明明白白。虚构所谓阶级斗争,制造族群分裂,挑动内战,千百万人挨批挨斗,非正常死亡。工农业生产停滞,国民经济几近崩溃。高层一场又一场政治地震,政局动荡民不聊生。这样一个畸形发育野蛮治理的年代,应该郑重地嵌刻进我们民族的集体记忆,忘记它,才是天理难容。 依照这个历史事实,重建“文革”记忆有一个原则,确定它属于灾难记忆。人类在长期的发展历史中,将自己的记忆自然而然地分为两类:有益的经验和有害的教训。创伤和成就,当然会有不同的记忆书写。像“文革”这种危害国家甚至给人类文明带来重大影响的灾难,理应成为历史的耻辱记载。如果还要为它披红戴花,装扮成黄金时代以供后人敬仰,那才是不可思议的。 问题在于,即使对于“文革”这样的全民大灾难,每个人的感受也是不尽相同。即使在最混乱的10年,也有弄权得逞的,也有安富尊荣的,也有侥幸得益的。昔阳大寨这样大力复制半个世纪前的旧景,也无非是留恋当年稳坐全国政治激流中心位置的怀旧情思。这里就有一个要求,一个人的人生叙述,某一个团体的集合记忆,必须和国家民族的集体记忆的价值取向相一致。我们要大力重建的,是整个国家民族,至少是这个国家民族大多数人拥有的集体记忆。我们必须警惕一些在“文革”中受益的人群,将自己的幸福记忆强加在全体国民头上,变成集体书写集体记忆。 清除“文革”影响,确立对“文革”的正确书写,建立正确的社会记忆,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上世纪80年代,国家曾经有一个反思历史的风气,我们并不忌讳揭开往日的伤口,历史创伤诉说一个时期成为话语主流。那个时候,记录灾难没有障碍。以后逐渐变了。公共传媒讨论创伤的压力越来越大。一些有志之士想望通过公共记忆场所固化这种记忆,阻力超出想象,比如樊建川的博物馆。20年来,公共话语空间越来越逼仄,媒体发出灾难记忆的声音越来越困难。你越是遮蔽“文革”记忆,一些为“文革”招魂的势力就越来越胆壮。昔阳大寨的“文革”建筑雕塑群落,就是这样一个角落里一声怪诞刺耳的音符。 文学大师巴金早就呼唤建立“文革”博物馆,多年以来踪影杳然。倒是像昔阳大寨这样的“文革”建筑,一旦规划就迅速覆盖了小城街巷。它说明,“文革”的影响远未清除。温家宝总理最近忧心忡忡地担心“文革”悲剧重演,绝不是危言耸听。身边就有扬幡招魂的,我们怎么能掉以轻心。
作者:张千帆 来源:环球时报2012年05月07日 温家宝总理在今年人大会议闭幕的记者招待会上指出,再不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文革可能会卷土重来。但令人奇怪的是,到今天,互联网上居然还有一些人对“文革”流露恋恋不舍的情结。他们主要认为,“文革”的时候没腐败、没贪官、没污染,社会和谐得很!这让我感到难以理解,甚至有点震惊。从1981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对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算起,“文革”已盖棺论定30多年,怎么今天出现怀念声? 当然,这种现象说怪也不怪。之所以有人认同“文革”、怀念“文革”,无非是因为这些人或许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文革”。除个别“过来人”,支持“文革”的网民很多是对它没有任何经历的“80后”或“90后”,以为“文革”就是“唱红打黑”、吃吃喝喝,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十年“文革”期间,且不说多少冤假错案,在数不清的“武斗”和镇暴中惨死的红卫兵就有多少?如果真把今天在风调雨顺中长大的年轻人放回“文革”社会,那样的日子恐怕连一天都过不了。但为什么越来越多的青年居然缅怀起一度让这个国家几乎毁灭的“文革”呢?原因很简单,他们不知道“文革”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文革”结束后一度时兴过“伤痕文学”,但是这些揭露是远远不够的。今天已很难在民间书店里看到控诉“文革”遭遇的纪实小说,至多只能看到一些经过严格筛选的平铺直叙的史料,其中大部分可能还是翻译的外文版中国历史,而大众读者一般不太关心这些内容枯涩的材料。相反,一些极左网站却利用社会对腐败、不公的不满,把“文革”打扮成莺歌燕舞、均富廉洁的清平世界。在这种不对称的话语体系下,对当今腐败现象感到不满的青年很容易对从未亲身经历过的“文革”产生幻想。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年轻一代无从了解真实的“文革”。这使称颂“文革”的言论在社会上产生扭曲的历史观,认为“文革”不可怕,甚至“好得很”。既然中国民主不完善、法治不健全,不足以整治大小贪官污吏,就只有幻想某个“救星”出来伸张正义。 中国一些年轻人沉湎于扭曲的历史观,对并不遥远的沉痛教训一无所知,进而在无力改变的腐败、不公和挫败面前,一厢情愿地幻想通过非民主、非法治等非常规手段治理社会。 要让中国远离“文革”的阴影,只有也只需要落实宪法第35条对言论和出版自由的规定。只要允许正反两种意见自由辩论,人民不难辨明真相,并对“文革”等所有重大历史或现实事件做出理性判断。 (作者是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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