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武帝(电视剧文学剧本第15集) 作者:虫二


第十五章

内殿。
武帝与霍去病相对而坐。
武帝:“爱卿,你随大将军卫青多次出击匈奴,你作战的勇气和谋略与卫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依你看来,对匈奴是宜取守势,还是应主动地不断进攻呢?”
霍去病:“匈奴欺软怕硬,我们若总是被动防守,他们就总是窥测时机,寻我疏忽之机,求一时之逞。臣以为,欲消除这个心腹大患,就应该主动出击,发重兵深入匈奴腹地,将其彻底驱赶到大漠以北去!”
武帝深深点头:“朕也深有此意。汉朝的叛将赵信曾给匈奴单于出主意,说汉军将士难以忍受北国的严寒和干渴,绝对无法越过大沙漠。所以匈奴主力可以周旋于大漠南北,以便随时南下突袭汉朝边地,而没有被汉军消灭之虞。若我们突发重兵直达漠北,单于一定没有准备而惊惶失措,其主力必能被我击溃。只有如此才可使北方长久安定下来。”
霍去病:“陛下圣明!臣愿作陛下手中的一柄锋利的宝剑,直插漠北,斩单于之头献于皇帝驾前!”
武帝兴奋地:“好!朕封你为大司马骠骑将军,与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平起平坐!让你二人各率精锐骑兵五万,分东西两路远征漠北!”
霍去病跪拜:“臣谢陛下无比的恩遇!只求以死报效!”
正在此时,一个活泼俏丽的少女牵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跑了进来。出字幕:卫长公主、太子刘据。
卫长公主跑到霍去病身边,说:“表哥,你进宫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是看到了你的车马才知道,赶紧跑进来了!”
小刘据也跟着叫道:“表哥你真不够意思!你还没当上我的姐夫,就已经把我姐姐忘到脑后去了!”
霍去病羞得满面通红,嗔道:“小殿下,你胡说什么呀!”
卫长公主也挺不好意思,甩脱弟弟的手说:“你怎么说话没个遮拦?我不跟你玩儿啦!”
武帝看着一对年轻人的窘态哈哈大笑。
小刘据仍不管不顾地叫着:“父皇,姐姐一见表哥的车马,就象猎狗见到了野兔一样,拼命向前跑!我跟不上她,手都被拽疼啦!”
武帝乐不可支:“比喻不当!比喻不当!不过,去病啊,太子对公主的心情还是描述得十分传神的。等你出征归来,也该为你们完婚了!”
霍去病躬身:“但凭圣裁。”
卫长公主却瞪圆了眼睛:“什么?表哥,你又要出征?”
霍去病严肃地点头:“我曾说过,不灭匈奴,不敢先经营自己的家室。但愿此次仰赖皇上的神威,将匈奴驱逐到天的尽头去!到那时我才能与公主安然地共享太平啊!”
武帝和卫长公主都为之动容,连小刘据也露出敬佩和神往的表情……

城门。
旌旗招展,鼓乐齐鸣。
武帝亲率群臣为出征的大军送行。
卫青与霍去病并肩跨马缓步而来,身后两面大旗迎风飘舞,上书“卫”“霍”两个大字。
武帝在车辇上立起身来,卫青和霍去病下马,上前跪倒,叩拜。
武帝下车亲手将他们二人扶起,说:“彻底解决匈奴这一心腹之患,全赖二位爱卿此次力战!除恶务尽,定要将匈奴一鼓荡平!”
卫青、霍去病躬身:“臣等愿以死报陛下之恩,决不会让陛下失望!”
武帝亲手为二将斟酒奉上,二人一饮而尽,眼含着热泪再向武帝施礼。
武帝挥手,二人上马。
鼓乐大作,大军徐徐出城……

郊外,渭水岸边。
女眷们在此设路饯。
卫子夫率平阳公主、卫长公主,还有小刘据等候在此。
大军开来,卫青和霍去病再次下马。
卫子夫手捧酒樽,敬给二人,说:“弟弟,外甥,你们都是我娘家的亲人。现在为了皇家的尊严,再次去出生入死。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忧伤和痛苦!但愿你们逢凶化吉,马到成功!早日平安回到亲人的身边……”她说着,已流下泪来。
卫、霍二人接过酒樽,努力向女眷们作出开朗的笑容。
卫青:“姐姐,你们只管放宽心。我们不是初次踏入危险的境地,自会小心谨慎。再说,匈奴在我们手中一败再败,早已丧胆,我料他们不敢与汉军正面交锋,必是望风而逃!”
霍去病说:“姑母,我们此去,是为一劳永逸地解除匈奴对我大汉边疆的威胁。去病以身许国,纵使马革裹尸而还,又有何遗憾!请你们为我出征将士祝福吧!求上天保佑汉军所向披靡!”
卫长公主一听不禁痛哭失声,走过去对他说:“表哥,我们在此为你们饯行,不是要听你说这样的话!你只管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哪知道我们女人心底的伤痛?我只要你平安归来,与我长相厮守……”她哭得说不下去了。
霍去病不由得单腿跪下,动情地说:“去病一介武夫,竟蒙公主殿下倾心相许,实在是无以为报!”他从胸前铠甲里掏出那枚公主定情的金钗,举到公主面前,“殿下的信物去病作为护身符随身携带,殿下的情爱必能保佑我扫荡匈奴,平安回到你的身边!”
卫长公主再也顾不得眼前有这么多人,一把抱住霍去病,泣不成声。女眷们全都唏嘘不已。
平阳公主也对卫青说道:“夫君珍重!我的心与你千里相随,一刻也不会离开!”
卫青与霍去病抱拳,上马,大军即将开过渭桥。
小刘据却又扑了上来,拉住二人马缰,哭叫道:“舅舅!表哥!让我也随你们去打匈奴吧!”
霍去病低下头掰开他的手,说:“太子殿下,你是我大汉储君,身系天下安危,怎能亲自去冒锋矢之险呢?”
卫青也说:“再说,殿下年龄还小,那大沙漠中的饥渴不是孩童能够忍受的啊!”
刘据被卫子夫抱开,仍挣扎着哭叫:“那你们一定要早日回来!表哥,我要你快回来做我的姐夫!”
卫青和霍去病驱马缓步上桥,马向前走,二人的眼睛仍久久地停留在亲人们身上。大军跟随在他们身后,一律向卫皇后等行注目礼。
卫长公主挥手高叫:“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平安回来!”
士兵们齐声呼喊:“扫荡匈奴,天佑大汉!誓死报国,永除边患!”
旌旗、战马、刀戟、辎重,浩浩荡荡奔向前方……

大殿。
武帝朝见群臣。
公孙弘出班奏道:“此次大军度过大漠深入匈奴腹地,物资和粮草的供应是最重大的问题。臣等为此专门调集了运输用的马匹十四万匹,并发步兵三十万人随后转运补给物品。”
武帝:“好。国库中的储备,可够这次作战的开支?”
公孙弘:“臣所担心的就在于此。经与匈奴数次战争,加上平定南越,收服朝鲜等等,国库里已经所剩无几。这次的开支更加浩大,必需要开辟新的财源才能奏效。”
武帝皱起眉头:“丞相,你对此有何高见?”
公孙弘躬身:“臣对此一筹莫展,但凭圣裁。”
武帝:“哪位爱卿能解决这个难题?”
张汤站出来,说:“臣有一个办法可解燃眉之急!”
武帝:“哦?快快请讲!”
张汤:“我大汉建立至今已近百年,一直对商人和各类业主课取‘算缗’税收,凡家产在一万钱以上者皆不能免。然而民间隐匿财产,逃漏‘算缗’税的比比皆是。陛下为天下之安定发兵出征,国库几乎已成徒有四壁之势,而那些坐享太平的奸商富贾们,却囤集居奇!近有民间一个贫民,名叫杨可的,告发其邻居家有万金,却三年未纳‘算缗’税。臣以为,可以此为例,传旨各郡国,凡隐瞒财产,偷漏‘算缗’者,抄没其全部家财!而告发者如杨可之流,经查实所报不虚,就将被抄没者财产的一半奖励给他!重赏之下,不愁没有人挺身向官府密告那些不法之徒!如此一来,必能一举扭转国库空虚的困窘局面!”
武帝大喜:“你所说的十分可行!朕准你所奏,马上向各地传朕的旨意,就将此法命名为‘告缗法’,务必严厉执行!”
张汤刚要答应,汲黯却抢上一步,奏道:“不可!偷漏‘算缗’固然违法,但只应由各地官府直接察访,发现一个纠正一个。怎么能强行抄没百姓的家财以充国用呢?如此做法与白日抢劫有什么区别?再说杨可告缗,实属小人行径,臣以为颇有挟嫌报复之疑,陛下传旨奖励,岂不落笑柄于天下人之手?所以臣劝陛下另寻正道解决粮饷缺乏的困难!”
武帝大为不快,沉下脸来:“汲黯,你的意思是说‘告缗法’是歪门邪道喽?”
汲黯倔犟地回答:“让臣民相互告发,搞得人人自危,必然使普天下的人道德败坏,难道还能算是正道吗?!”
武帝猛拍御案,吼道:“天子一言既出,决不更改!即使错了,朕也要先试他一试!张汤,你马上把‘告缗法’传告天下!不许有一个隐瞒家财不报的奸滑之徒漏网!”
汲黯还想争辩,武帝又一拍案:“再多言者,以藐视圣旨论罪!”
汲黯只得忍气吞声,退回原位。
这时公孙弘又躬身出列:“陛下,‘告缗’之法确实是个应急的办法,不过臣认为若要治本,还需有更长久的良策。为此臣推荐一个人,请陛下先看看他的奏章。”他说着呈上一份帛书。
宦官接过后宣道:“退朝!”

大殿外。
群臣鱼贯而出。
张汤从汲黯面前走过,故意讥讽地说:“汲大人,在下实在不得已,只好暂时奉皇帝旨意去实行那歪门邪道了!”
汲黯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张汤扬长而去。
公孙弘走上来,摇摇头说:“你与皇上硬顶,真让我捏一把汗。你要是说话策略一点,说不定皇上今天还不会定下这个下下之策!唉,现在……”他摇着头,背手走了。
只留下汲黯气得呼呼直喘。

内宫,夜。
武帝还在披着衣服阅读那份奏章。
卫子夫披散着头发走过来,说:“陛下,夜已深了,明日还要早朝,快睡吧!”
武帝却站起身来,叫道:“来人啊!”
宦官连忙趋入。
武帝向宦官抖了抖手中奏章:“快!马上把这个叫桑弘羊的人找来!”
宦官瞠目以对:“陛下,奴婢该到哪里去找此人?”
武帝也愣了:“这……,去问丞相!这人是他推荐的!”
宦官应着,匆匆走了。
武帝捋着胡须,又展开奏章,赞叹道:“奇才啊!真是奇才!”
卫子夫奇怪地问:“陛下说的是谁?”
武帝:“此人生于洛阳商人之家,名叫桑弘羊,他的奏章上写了‘均输’‘平准’二策,依朕看来,都可以算是达到长治久安的上上之策了!这个桑弘羊真是个理财高手!”
卫子夫:“陛下,这‘均输’和‘平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武帝兴趣盎然地:“来来来,你坐下。各郡国每年要向京城输送贡物,因路途有长有短,各种贡物价值有贵有贱,所以常常把东西运到京城的运费比贡物本身的价值还高。这不是很划不来的事吗?”
卫子夫听得有趣,微笑着点头。
武帝:“于是桑弘羊建议:在各地设均输官,收取的贡物不一定要送往京城,而是看其他地方哪里需要这种物品,就将其输送到那个地方去。这样贡物必然能卖个好价钱!然后用钱再采购京城需要的物品运来。”
卫子夫不由得叹道:“真是个聪明的好办法!”
武帝:“所谓‘平准’更是非同小可!各地输送到京城的贡物入库以后,过去只是需要吃用什么就拿什么。桑弘羊却认为可以作为皇家生财的手段来使用。具体的作法是:市场上缺乏某种物品的时候,此物必定昂贵,这时可以抛出这种物品,既可获利,又能平拟物价。若反之,市场上某种物品太多,此物必然价格下落,这时可以大量收购此物,一方面平拟了物价,另一方面又可以留待这种东西价格上涨时再卖出获利。”
卫子夫:“怪不得陛下如此兴奋!连我都似乎明白了,这样一来,国库岂不是有了取之不尽的财源了吗?”
武帝叹道:“这真是天赐给朕的人才啊!”
这时宦官来报:“启禀陛下,桑弘羊已到。”
武帝忙起身:“快快有请!”
宦官退下,不一刻,一位很年轻的低级官员躬身走进,跪倒拜道:“微臣桑弘羊叩见皇帝陛下。”出字幕:桑弘羊。
武帝惊叹:“你竟然这么年轻!朕看了你的奏章,觉得简直是完美无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桑弘羊:“微臣自幼随家父经商,这些办法都曾亲身试用。我不过是想,可以依靠皇家无上的权威和雄厚的财力,把生意作大一些而已。”
武帝与卫子夫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好一个大生意!朕有意将这笔大生意交给你去经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桑弘羊:“微臣极愿意一试!”
卫子夫在一旁说:“桑弘羊,皇上要重用你呢!”
桑弘羊叩拜:“微臣谢皇帝、皇后陛下如此赏识!”
武帝拍拍脑袋:“哎呀!朕接见大臣,好象从来还没有让皇后在场参与过,今夜却坏了这个规矩!”
桑弘羊惶恐地:“微臣来得不是时候,罪该万死!”
卫子夫连忙说:“这不怪你,是我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回避。陛下,臣妾暂请告退!”
武帝摆摆手:“你别走,干脆在此作个见证。桑弘羊,朕决定委任你作大农丞,这是为朝廷理财的最高级官员。今后,朕要是没钱花了,可就全是你的责任喽!”
桑弘羊激动地深深叩拜:“臣谢陛下知遇之恩!”
武帝和卫子夫相视开心地笑了……

浩瀚的大沙漠边缘。
大军走到此处,暂时停留。
卫青和霍去病在马上相互作揖告别。
霍去病:“舅父,你率所部沿沙漠向东,直达赵信城,断敌后路。我率我的部下横越大漠,正面攻击匈奴主力。我们就在此处分手吧!”
卫青:“去病,你要经过的几乎全是没有人烟的荒蛮之地,粮草难以供给,你们必需忍饥受渴,以最快的速度越过大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霍去病:“舅父放心,我的部下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我们一定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匈奴人的面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舅父,我们到瀚海岸边去会师吧!”他向前一挥手,士兵们毫不迟疑地踏进沙漠,向前开去。
霍去病向卫青抱拳施礼,毅然决然率部进入大沙漠。
卫青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弥漫的风沙中渐渐模糊,才勒转马头,率部向东而去……

沙漠中央,无尽的沙丘,天已经黑了下来。
霍去病勒马,命令副将:“停止前进,就地安营。”
副将吹响号角,士兵们纷纷下马……

一轮冷月。
一片营帐。
悄无声息,只有一两个士兵游动巡哨的身影……

霍去病的帐中。
霍去病还在读兵书。一个很年轻的小将进来,说:“哥哥,夜很深了,明天还要行军,你怎么还不睡?”出字幕:“霍去病之弟,霍光”。
霍去病:“我睡不着,小弟,你先睡吧!”
霍光应着正要脱下身上的铠甲,忽然看到帐外有个人影闪过,警觉地喝问:“什么人?!”
“是我。”一个青年将领走了进来。出字幕:“李广之孙,李敢之子,李陵”。
霍光瞪圆眼睛盯住他,语气严厉地:“李陵!你深夜不睡,窜到这里来想干什么?!”
李陵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你们怕我向骠骑将军报复。但我来是要告诉你们兄弟,我李陵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要求参加骠骑将军的部队,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支队伍最能打硬仗。我作为飞将军李广的后人,只有在这支队伍里才能建立不朽的功业,为我的祖父雪耻!请骠骑将军在作战的时候不要把我当做外人,给我立功的机会吧!”
霍去病深为感动地看着他,走上去说:“当年确实是我射杀了你的父亲,那是为了他竟然动手打了大司马卫青。这件事我常想起来,十分后悔!假如李敢不死,他今天必然是冲杀在最前锋的一员骁将!幸亏你有这样宽广的胸怀,那就让我们不计前嫌,共同去对付我们面前凶顽的敌人吧!”
李陵单腿跪下:“末将请求作骠骑将军的前锋,让我的祖父、父亲不死的英灵附在我的身上,我一定以三倍的勇气奋力杀敌,让匈奴人一想起飞将军就吓破了胆!”
霍去病双手扶起他:“我答应你!”
两人心情激荡,火热的目光交流着相互的理解和钦佩……

长安集市。
旁边的城墙上张贴着皇榜,上面赫然写着“告缗法”。
许多人在围观。
桑弘羊带着几个随从走过来,他们在考察市场情况。
他们不时停下来向小贩打听某种货物的价格。
忽然一队遭到告发的人被铁链连锁着,被牵着从此地经过。
走在他们身旁的是几个告发者,脖子上胳膊上挂满了奖励的铜钱,兴高彩烈地笑着、叫着。
桑弘羊皱着眉头,看着这一行奇怪的队伍。
后面张汤率手下骑着马走了过来,他一眼看见了桑弘羊,翻身下马,向他拱手说道:“原来是大农丞桑大人!看来您今天是来了解市场行情的吧?在下十分佩服您那治本的‘均输’、‘平准’之策,可惜皇上却只是让我操持这治标的‘告缗’,唉,在下没能出生在商人之家,论理财的本事,那是难以望桑大人之项背的啦!”
桑弘羊有些尴尬,连忙回礼道:“御史大人取笑了!在下的办法好比慢火煨药,不能性急。而您的办法却是立竿见影,可以马上解决皇上急等着要的军饷。所以杨可告缗之风才能遍天下嘛!”
张汤正色道:“桑大人不要忘了,‘告缗法’是皇上亲自定下的,我们谁也无权议论。”
桑弘羊怔了一下:“在下岂敢妄议圣旨,确实是很钦佩御史大人的雷厉风行!”
张汤神情微妙地笑笑,拱拱手,上马走了。
桑弘羊松下一口气,摸摸额头,竟是一头冷汗。
他的随从在一旁说:“大人,御史大夫张汤是朝中有名的酷吏,心狠手辣,您对他不可不防啊!”
桑弘羊连连点头。

霍去病的军队终于走出了沙漠。
士兵和马匹都疲惫不堪。
霍光对霍去病说:“哥哥,是否让将士们休息半天?马上前进恐大家体力不支,若遭遇匈奴骑兵,反而被动了。”
霍去病断然摇头:“不行!兵贵神速,我们停留越久,匈奴得到消息,做好准备的可能性就越大!李陵!”
李陵应声来到面前。
霍去病:“我令你率八百精锐骑兵作全军先锋,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准备与敌接战!”
李陵响亮地答道:“末将领命!”
霍去病在马背上高喊:“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度过大沙漠,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彻底击溃匈奴的主力军吗?现在,他们很可能就在眼前了!将士们,抖擞起你们的神威!随我去寻找他们决一死战吧!”
士兵们齐声呼喊:“扫荡匈奴,天佑大汉!誓死报国,永除边患!”
将士们振奋起精神,重新列成严整的队伍,向前挺进……

内殿。
武帝召见桑弘羊和张汤。
武帝:“张汤,自朕发布‘告缗法’以来,你究竟抄没了多少财物?”
张汤:“全国抄没的缗钱不计其数,国库里堆积如山!还抄没了数万名奴婢,已经分到皇家各个宫殿和猎苑作苦力或饲养狗马牲畜。另外各郡县都抄没了许多田产,现在都交给官府直接耕种经营。可以说皇上您忽然多出了数不清的土地呢!”
武帝点点头:“嗯。民间对‘告缗法’有何反映?”
张汤:“先是有许多人争相告发邻里和仇家,可是他们在得到了被告发者的财产没多久,就又会被其他的人所告发。如此反复,那些财产尽被官府所得,并不象我原来想的,只能为陛下抄来一半。”他说着,表情和语调都十分得意。
武帝却沉下脸来:“朕是问你民间有何反映,你并没有告诉朕这一点啊!”
张汤有些语塞了:“这个……,当然都是说……说陛下英明……”
武帝:“是什么人说朕英明呢?总不会是那些被告发的人吧?”
张汤:“是……是那些告发有功,受到奖励的人……”
武帝:“可是你刚才说了,这些受奖的人接着又受到了其他人的告发呀!对不对?”
张汤紧张起来:“是、是臣所说。”
武帝:“那么如此反复,你为朕抄没的财产越多,说朕英明的人岂不是就越少了吗?”
张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个办法不可久用。”武帝转对桑弘羊,问:“你的均输、平准进展如何?”
桑弘羊:“臣已在各郡国都增设了均输官,目前可以说是初见成效。京城附近和交通便利之处,主要以粮食作为贡赋,以保证长安的粮食供应。而路途遥远和交通不便的地方,则按当地的主要出产收取贡物,再换成轻便易于运输的物品,比如布帛药材等等。今年运输费用将大大减少,而国库所得实利会成倍增加。”
武帝微笑点头:“桑弘羊,朕命你马上调集粮草,运往漠北,接济出征大军!”
桑弘羊躬身:“臣领旨。”
武帝又转对张汤:“告缗可以停止了。天下的财物无不属于朕,但是朕最宝贵的财物却是臣民之心!失掉臣民之心去占有他们的财物,这不是舍本逐末吗?朕已经想通了这个道理,你也去好好想一想吧!”
张汤叩头:“臣出了一个坏主意,有损陛下的圣明,臣罪该万死!”

草原。
霍去病率部队列阵向前推进。前方远处一骑战马驰来。
一个传递消息的士兵跃下马背,向霍去病跪禀道:“将军,李陵将军令我前来禀报:我们先头部队已经遇上了匈奴浑邪王和休屠王的骑兵!”
霍去病:“是否已经接战?”
士兵:“没有。浑邪王和休屠王与单于发生了内讧,他们是来向我军投降的!”
霍光在一旁提醒:“哥哥,要谨防其中有诈!”
霍去病拔剑下令:“火速追上前锋!随时准备战斗!”
大军加快速度,奔腾向前……

李陵的数百骑兵正与匈奴对峙。
霍去病率大队人马赶到。远处匈奴人发生了一阵骚乱。
李陵带着一个匈奴的联络官迎住霍去病。
匈奴联络官在马上施礼:“骠骑将军阁下,我代表浑邪王和休屠王来向汉军表示归顺,请阁下接受我们的降书!”他说着两手呈上一张写满字符的羊皮。
霍去病示意部下接过羊皮,向远方了望匈奴人的阵势。只见那里骚动越来越厉害。他用鞭梢一指,问:“你们既是来投降,不安然等候,在那里闹些什么?”
联络官:“可能是有人临时想变卦!请将军阁下赶快前往受降!”
霍去病二话不说,策马向前奔去。
霍光与李陵赶紧跟上去,他们身后只有十几名贴身卫士紧紧相随……

匈奴人中间。
浑邪王与休屠王正在马上互相扭成一团。
休屠王叫道:“你放我走!我不愿去作汉朝种庄稼的农夫,我还是留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放牧我的牛羊!”
浑邪王也嘶叫着:“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岂能容你再出尔反尔?你不随我一起归顺汉朝,就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吧!”
霍去病威风凛凛地奔驰过来,匈奴人纷纷向两边退让。
刹时间,霍去病已经到了二王面前。他目光如电逼视着他们,浑邪王首先下马单腿跪下:“匈奴浑邪王愿率部众向骠骑将军投诚!”
霍去病严厉地盯住休屠王:“你呢?!”
休屠王恐惧地向后退,突然勒转马头,发一声喊,纵马逃走。许多动摇不定者也立刻随之奔逃。
霍去病对浑邪王喝道:“我命你斩杀叛逃者,平息骚乱!”
浑邪王应着率众四面堵截。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枝羽箭,正中霍去病胸前。他晃了一下,险些摔下马去。
霍光和李陵连忙从两面夹护住他。
霍去病:“快!砍断箭杆!不要让匈奴人发现我受了伤!”
李陵挥剑斩断箭杆,霍去病在两人夹护下硬挺着骑在马上。

不一会儿,浑邪王率领部下跑回来了。
他手中提着休屠王的人头,丢在霍去病的马前,施礼禀道:“我已经将不守信义的休屠王杀死,他的部众全归我指挥,现在听命于骠骑将军阁下!”
霍去病强撑着点点头,尽可能用响亮的声音说:“我代表大汉皇帝陛下接受你的降书,请你……跟我来吧……”
他在霍光、李陵的夹护下勒转马头向自己的阵营缓步走去,浑邪王率归顺的匈奴人紧随其后。
远处汉军阵中响起了得胜的号角声……

长安城门。
武帝率臣民等候迎接凯旋大军。
城门上张灯结彩,旌旗飘扬。
一骑飞驰而来,骑士滚鞍下马,向武帝禀报:“陛下,大军已到!”
武帝迫不及待地率先向前迎去,他身后紧跟着大臣们和女眷们。一时间鼓乐大作,百姓们全都开始欢呼。
前方出现了军队的影子,奇怪的是却偃旗息鼓,静默无声。
武帝愕然站住,臣民们也全都停住了欢呼。
只见队伍前面只有卫青一人骑在战马上威严的身影,旁边霍去病的马背上空着,与大将军卫青的马并列而行。
所有的战士,一律头裹白巾,面容肃然。
在八个匈奴人的围护之中,一辆战车上平放着霍去病的遗体,他双目紧闭,安祥得如同熟睡一般。
卫青在武帝面前下马,跪拜:“仰赖陛下的神威,臣等此次直达大漠之北,匈奴主力被我彻底击溃,单于已经逃往天边,从此大漠以南再也找不到匈奴的王庭了!此战骠骑将军霍去病功劳最大,他收降了浑邪王和休屠王的四万余部众,可是……”
他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武帝走到霍去病的遗体前,抚着尸体哭道:“去病啊!与你的生命相比,这么大的胜利又算得了什么?你难道忘了,公主还在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吗?……”
卫长公主扑到霍去病身上,摇撼着他痛哭:“表哥,你是答应过我会平安归来的!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呀……”
一时哭声惊天动地!

内殿。
武帝脸上犹有泪痕。
卫子夫、卫长公主都在,一起听霍光、李陵讲述霍去病死的经过。旁边匈奴浑邪王也恭恭敬敬地立着。
霍光:“……我哥哥在返回的路途中伤势恶化,临死时口述遗表,由我记下,现面呈陛下。”他双手捧上一片撕下的战袍。
武帝接过展开,响起霍去病的画外音:
“臣霍去病,蒙受皇恩,一十八岁从军,身经数十战,竟从未打过败仗。这一定是陛下的神威护佑着臣,是上天要让臣替陛下扫平大漠南北。今单于远遁,浑邪王来降,臣的职责已经尽到了。臣在此时死去,莫不也是天意?唯难以割舍公主的情爱,她从小就想要嫁一个大将军,去病无福作她的夫君,但愿陛下另外为她选择一位更加威严勇武的将军,去病祝愿公主早日得到更好的归宿!……”
卫长公主和卫子夫泣不成声,武帝也是唏嘘不已。
霍去病的画外音继续:“……随臣出征的将士,无一不是立志报国,奋勇向前,他们踏入大沙漠这样的死亡之地,都毫不迟疑,真乃是陛下最忠勇的士卒!臣请陛下厚加封赏。李陵是飞将军李广之后,作全军之前锋,勇往直前,视死如归。更难得他心胸开阔,不计前嫌,与臣同心同德。陛下可量才重用。臣的幼弟霍光,随我鞍前马后,虽无大功,亦颇有苦劳。霍光为人恭谨,万望陛下看在臣的面上,酌情任用。匈奴浑邪王弃暗投明,使我兵不血刃获得大胜。臣请陛下封赏以收夷狄之心,让天下皆知我大汉有容纳百川的大国气度!臣弥留之际,时日无多,言不达意。就此与吾皇陛下遥相叩别!”
武帝以手掩面,泪如雨下,稍顷,说道:“去病遗言,朕必定句句照办。李陵,朕封你为骑都尉,驻酒泉、张掖,防守边塞,教练士卒。”
李陵叩拜谢恩。
武帝:“霍光,朕封你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随侍朕的左右。”
霍光叩拜谢恩。
武帝:“匈奴浑邪王,率部来降,善莫大焉!朕将你的部众安置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你们仍可保持自己的风俗和语言。”
浑邪王拜谢:“大汉皇帝陛下的恩典比天地还要广大!我和我的部下诚心降服,愿作大汉北方边疆的屏障!”
武帝:“朕要在自己百年之后的陵寝茂陵之侧,为霍去病修建陵墓,让他永远陪伴着朕,再也不分离!”

化为茂陵。
繁茂的树木之中掩映着形似祈连山的霍去病墓。
墓前那著名的马踏匈奴石像。
画外音:“霍去病与匈奴作战前后仅仅六年,去世时年仅二十四岁。然而他作为一代名将的赫赫威名却流传至今。他的坟墓形状如同祈连山,墓前立一座马踏匈奴的石像,都象征着他短短一生的巨大功勋。这其中既流露出汉武帝个人对他的留恋之情,也体现着全民族对这位抵御外侮,保卫边疆的古代英雄的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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