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情消解地方性 作者:震亚


 

  儿女情消解地方性

在兵团,随处都能见到来自北京、上海、天津、杭州、宁波、哈尔滨、牡丹江、齐齐哈尔等城市的知青。连队开饭时,你就听吧,南腔北调、叽叽喳喳,煞是热闹。到了地里,散布开去,仅凭深浅各异的兵团战士服的颜色,就能判断出某某来自某市。因为有各自的方言,初时曾闹过不少笑话;因为习俗相异,也曾给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但最初的新奇感消失之后,我渐渐发现,同一连队的知青开始分派了。

在那个各种派别、组织多如牛毛的“文革”初期,分派本不足为奇。但在这地处祖国边陲的北大荒的山沟沟里,所谓的派别,不是因政治观点的不同形成的,而是纯然依地域的不同而划分的。由于语言与习俗的接近,南方几个城市的知青合为一大派,北方几个城市的知青合为另一大派。而各大派中,又依城市而分别抱团。总之,下乡前,同城却不同校的人并不相识,但到了北大荒,触目是相同的服色,张嘴是家乡的口音,便觉格外地亲切。按说,都是远离家门的青年,初时的这种不自觉的地域观念尚可理解。但时间一长,由不自觉发展到有意识,这种地方性的弊端就显露出来。有时,两个知青发生了争执,原属小事一桩,不难解决,但因恰是来自两个不同的城市,于是几乎酿成两地知青的械斗。此外,在干部的选举、任命乃至工作的调配上,也往往受到地方性的影响、左右。为此,兵团各级领导颇为犯难。当年,时兴办各种学习班,但这一形式对于消除地方性,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也曾处分过几名打群架的为首分子,但异地知青的情绪更趋对立。

然而,曾几何时,地方性──这一破坏性极大的不安定因素,在兵团战士的生活中又悄然消隐了。

也许,是北大荒的风雪统一了兵团战士的服装──长年日晒,几经拆洗,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却都添上了许多补钉。也许,是五湖四海的交汇,打破了各地方言的障碍──绵软的吴音融入了北国的粗放,关外人也能听懂几句江浙人的俏皮话。也许,是岁月的流逝,改造了青年人的火暴脾气──同在异乡,远离亲人,相交贵在相知,何必非是同乡不可。也许,是烟、是酒、是牌,是烟酒牌把各地的知青拢在了一起──在烟雾、酒气充斥的牌桌上排遣共同的思乡之情。

也许都是,又都不是,反正人们惊异地发现,悄然而至的爱神是没有地方性的。她把依城市而划分的一拨拨知青变成了纯以性别为依据的二人组合。其间,京沪、京哈、沪杭,乃至城乡(知青与兵团职工子女)等等跨地区的组合不在少数。

领导们可以舒心了。地方性的争斗没有了,知青们似乎要安下心来扎根了。但他们没有想到,在解决旧问题的过程中,还会有新的问题蕴含其间。沉浸在初恋或新婚中的知青们也没有想到(或不愿想到),为了这一圣洁的爱,他们将要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

恰恰是在大下乡的十年之后,同样汹涌而至的大返城浪潮席卷北大荒。按当时的规定,只有知青可以返城,而且只能回到原来所在的城市。于是,首当其冲,遇到麻烦的是那一对对城乡组合,其次是异地组合。有立时分道扬镳的;也有一时难以割舍的;有哭天抹泪闹到法院的;也有强忍思乡之痛,咬牙留下不走的。这里面有着前途的抉择,也有着感情的纠葛。每一对组合都留下了那两次时代大潮的渍痕,又都形态各异。对于作家们来说,这无疑是极为丰富的创作素材,而对于许多当事人来讲,却是永难平复的心灵创伤。尤其是当年终于分手的情侣、夫妻。如今,他们虽然都已各自成家,但在不少人的内心深处,隐痛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减。毕竟,在北大荒的十年,恰是一代知青的人生旅途中不可再得的宝贵时光,那与青春同在的激情、友情、爱情,岂是轻易能够忘怀的呢?

                                                                     2010-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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