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牧歌·牧羊记】:耕耘苏鲁克·寂寞神仙·逐水草历风霜·药浴 作者:牧雨


 

 【塞外牧歌·牧羊记】:

耕耘苏鲁克

八年草地生涯,我放马的时间比较长,虽然也零零碎碎地放过几天羊,但前后加起来也不超过3个月,所以实践经验并不算多。不过,没吃过羊肉还没见过羊跑么?和那些没有草地生活经验的人比起来,我肯定也算是个内行了。

那首由当代音乐人改编过的著名东蒙民歌唱到:“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羊群好像是斑斑的白银,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歌词充满了“小资味儿”,再加上悠远寥廓的旋律,让人眼前浮现无尽梦幻,胸中顿生向往之情。不过,这大半是那些没有在草原放过羊的人,偶尔从旅行车的车窗里向外观赏时所产生的感情,若从一年到头跟在羊屁股后面的牧羊人角度来看,恐怕就会产生不小的差异。

在民歌里,蓝天白云下的雪白羊群,那表达的是一种审美情趣,其实羊群没有那么白。尽管多数的羊都是白颜色的,但黑色、棕红色、青蓝色的也有不少。除了药浴,羊群一辈子也不洗澡,厚厚的绒毛里泛出一层油,再掺上草棍和尘土,近看是一种微黄的颜色,还散发出一股膻气。

其实在牧人眼中,羊群除了能够四处游走以外,与农民眼中的庄稼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类似于农区的稻麦菽粟,羊肉是牧民赖以果腹的第一主食;类似于农区的棉麻蚕丝,羊毛和羊皮是牧民制作衣帽靴鞋以及蒙古包内外的羊毛毡不可或缺的原材料。更重要的是,在市场经济时代,除了自用之外,还要以之换取发展生产和改善生活所必需的货币。

(参见《草地上的红色食品》:《草地上的浮生六记:服饰》;《草原人居》:)

畜群是牧人最重要的财产。如果我们把春种秋收的庄稼看作是一年生的物产,牧区的牛羊也不过就是多年生物产而已。农产品繁育的根基首先是土地,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中,可以是一家一户耕种或是租种一小块土地,也可以是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以致现代化农场的一群人去耕种一大块土地。而牲畜繁育的根基首先是畜群,然后才是草原,因而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中,无论草原的所有权归谁,都必须以近乎自然的畜群(蒙语称为“苏鲁克”)为单位,通过“包产到户”的方式进行繁殖与经营。

新中国建立以前,草原归王公、贵族所有,除普通牧民经营自家的“苏鲁克”外,很多贫苦牧民(蒙语称“亚都玛拉沁”,类似农区的贫农和佃农)也是采用租赁的形式,放牧王公、贵族和牧主所有的“苏鲁克”。新中国成立后,经过文革前后直到今天,无论草原和畜群的所有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苏鲁克”仍然是最基本的经营模式。而且至今为止,大都仍采用家庭包产的形式来进行日常管理。

经历了千百年来的牧业实践,牧人总结并传承下一整套的经验,对羊群的数量,以及羊群中绵羊和山羊的比例进行适度的调整组合。

乌珠穆沁草原是纯牧区,草场质量相对较好。我当年见过的羊群,最小的也有300只上下,大的有400-600只左右,如果再大就该分群了。对于一家一户的牧民而言,除了配种、接羔季节以外,在日常管理中,这个规模能够取得较好的工作效益。

所有的羊群里都是既有山羊又有绵羊,除了单独放牧的小群种羊外,从来没见过单一种类的羊群。倒不是说分群放牧会导致羊群生病、死亡,但那样做确实会给放牧管理带来很大的麻烦。

山羊胆子大,反应快,心眼儿多,在羊群里从来都是领头的。当牧人骑马驱赶羊群的时候,手中的套马杆轻轻挥动,那些贼精贼精的山羊早就跑到了大群的前面,套马杆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它们的身上,而它们一动,那些傻绵羊也就跟着动了。羊群里山羊的数量若是低于10%,就可能会带不动整群羊,驱赶起来非常费劲。

然而山羊太多了(超过20%)也很讨厌。当羊群情绪稳定下来,散落在草原上吃草的时候,牧羊人就可以歇一歇,远远地看着就可以了,有时甚至会到附近的人家去串个门,喝口茶。本地土种羊的采食习惯都是边走边吃,近看感觉不明显,其实那速度也是不慢的。这时候,那些胆大的山羊往往会四处地“探索与发现”,傻绵羊肯定紧随其后,说不好会把羊群给你带到哪里去。最可怕的事故,就是临近的两群羊实现了“胜利大会师”。为了把这原本分属于两个责任者的羊群一只一只地重新拆分开来,势必要组织一个相对浩大的工程,把一群人累个半死。也难怪羊群的主人此时肯定会把那几只领头肇事的山羊专门提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改革开放以来,市场上的山羊绒号称“软黄金”,价格急速攀升,导致内蒙草原上山羊群的数量也迅速扩大。我听说草原上也出现了单纯的山羊群。我没有见过,不知道那是怎么个放牧法。但我当年确曾几度与山羊“斗法”,大光其火却又无可奈何,事实上败下阵来。

哼!放一群山羊,想想都害怕。


寂寞神仙

羊群在牧业生产中的重要地位自不待言。

与马、牛、骆驼其他三种牲畜比较起来,羊最温顺,最柔弱,理应容易照料。然而,正是因为羊的自我保护能力最差,因而牧人不得不为之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也是最大。那是一种极为耗人心力的水磨工夫。

这么说吧,即便没有人的悉心照料,马、牛和骆驼自己也都还能活得不错。牧人之所以还要时不时地照看一下,主要因为那都是些活动的财产,一旦跑丢了,就会造成财产上的损失。即便真的有几天见不到,心中难免焦躁,但事后总会把它们全都找回来。而羊则完全不同,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须臾不能离开人的照管。只要有半小时羊群不在人的视线之内,牧羊人立刻就会心里发慌,天知道这功夫会有什么野物进了羊群。虽说经验证明野物进羊群的几率并没有那么高,可是谁敢冒那个风险呀!

当年草地上绝大多数家庭都没有钟表,在有太阳的日子里,从蒙古包天窗(陶那)透射进来的光柱和落下来的光斑就是牧民的计时器。在常规的天气里,每天天亮以后,牧人会先喝上几口早茶,然后走出门外,根据今天的天气、风向、风力,将趴卧在蒙古包旁边营盘里的羊群哄起,向着某一个合适的方向驱赶出去。看着羊群按照指定的方向缓缓地移动。然后再回到屋里,继续喝他的早茶,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当然其间不会中断对羊群的监视。待早茶喝透了,这才出门备马,催马赶上羊群。

春秋之间,若是天公作美,没有冷雨冰雹,温度、风力又合适,就会像是歌词里唱的:“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雪白的羊群洒在草原上,好像是斑斑的白银。此时的牧人就可以找一处高敞的草坡,给自己的坐骑带上马绊放出去吃草,然后躺下身来,远远地瞭望着羊群。也有人会在明亮的阳光下,脱下全身的衣服,照顾一下身上的“自留畜”(指捉虱子)。若是附近没有其他的羊群,甚至还敢咪上一小觉。或者是跑到附近的人家串门,一边喝着主人家奉上的奶茶,一边和主人交换着彼此的最新见闻。当然,其间同样不会中断对自己羊群的监视。

过午之后,牧羊人会骑马兜到羊群的前面,把羊群调一个头,羊群自会向着回家的方向边吃边走。黄昏将至,牧羊人看到了自家蒙古包里冒出的炊烟,一溜小跑回到了家,一边坐在家里喝上一口热茶,一边看着羊群屡屡行行地自行回到营盘。天色向晚时,羊群已经安静地趴卧在营盘里倒嚼(反刍),坐在蒙古包里也能听得到外面轻轻的反刍声音。

真是悠哉游哉的日子呀!

其实,除了配种、接羔、剪毛、疫病防治等几件大规模的生产活动带来的辛劳以外,对于牧羊人来说,最难熬的应该是单调乏味的生活节奏。一年到头地一个人跟在羊屁股后面,时间久了总会寂寞难当。当年我就曾利用牧羊的时光,把借来的一本《唐诗三百首》和一本《宋词一百首》从头到尾地抄写了一遍。我还曾把一支海笛(小唢呐)带在身上去放羊。平日里那东西吹起来太吵人,草地上放眼见不到一个人,正好练习吹奏。万没想到,唢呐一声响亮,几百只羊登时炸了群,轰地聚在一起,再也不肯好好吃草。我的这项自我艺术修养计划只得作罢。


逐水草 历风霜

所谓游牧,其实并不是牧人为了追求浪漫情调而主动转换环境,那完全是根据畜群生长的需求而不得不对放牧环境进行的调整。在不同季节里,畜群需要什么样的环境,牧羊人就不得不合家迁徙到那个地方去。

羊群每天都要补充水分,赶上干旱、炎热的季节,每天还要饮两次水。春夏秋三季,牧人会把羊群赶到河边、湖边,或是水溏里饮水,严冬季节则依靠啃食地上的积雪来补充水分。若是附近没有地面水源,或是赶上了“黑灾”(旱灾),那就只能从井里一桶一桶地提水饮羊。好几百只羊啊,那可着实要打不少的水!

萨茹拉草原南北狭长,南低北高。南部是一道横宽几里到十几里地的沙窝子,在沙窝子里或是沙窝子的边缘部分,零星分布着几处湖泊、水洼和湿地,还有一两处盐碱泡子。出了沙窝子向北,就是地势逐渐抬升的草原了。越是靠近南部,水源相对会好一些,而草场的质量则较差;越往北草场的质量越棒,而水源则越来越少,只有少数的一两口深水井。在这种干旱草原,若靠牧民一家一户的人工作业,只能打出浅浅的渗水井,自家饮用还则罢了,用来饮羊,几下子就被淘干了。只能等到冬季草原上覆满了厚厚的积雪,羊群才能较长时间地利用这片极好的牧场。

虽说草原的春天来得晚,到了四月份有些地方的积雪还没有化净,甚至到了五月天,都有可能再来上一场夹风带雪的倒春寒,不过毕竟是地气动了,草原上再也存不住大片的积雪,羊群在北部高地上呆不住了。为了给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接羔季节做好准备,牧人纷纷赶上羊群,拖家带口地迁徙到南部的沙窝子附近,来就大小湖泊中业已化冻的春水。

这样的湖泊并不是很多,再加上羊群又不能彼此离得太近,因而蒙古包的驻扎地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有时候,蒙古包附近供人畜共用的水源可能只是一个不大的死水坑。每天,几百只羊拥在一个小小的水塘里,喝水的时候还会在里面大小便。这毕竟只是一群羊,你不可能像要求一支部队那样要求它。待羊群离开一两个小时,那一坑浑水沉淀下来以后,人们还要从这里取水来烧茶做饭。虽然小心翼翼打上来的水看起来还算清亮,但水中随时能够看到突突突地游来游去的小虫子。

春天的草原已经吸饱了融化的雪水,只要连着刮上几天的暖风,眼看着第一拨儿春草就吐出了嫩芽。此时的春草是如此的稀疏、细嫩,除非你趴在地上,否则很难看清它的模样。但只须抬起头来,你马上就能感受到云雾一般的绿意,它们就在你身外百米之处,正悄悄地向着远处的天际延伸过去,汇成了一派生机盎然的新绿。吃了一冬干草夹雪粒的羊群,登时兴奋起来,三步一叼、五步一啃,你追我赶,移动得极为迅速。在这段时间里,牧人可没有机会长时间地坐在草地上休息,更不敢去串门,只能时时催马,赶上快速移动的羊群。

也许正是由于春晚,草原上一旦萌动了春意,气温便急速回升,只半个来月的功夫,草原上花繁叶茂,立即进入了繁盛期。从这个时候开始,一直到秋季草籽成熟以前,羊群接羔、剪毛、疫病防治,以至秋季的配种,都是在水草丰美的南部草原上进行。

夏季草原上的日温差非常明显。在最热的日子里,虽然一早一晚的天气仍然很凉,但正午的温度丝毫不下于南国,羊群只能低下头来,在水塘和湿地里挤成一团,以躲避灼热的高温和蚊虫的叮咬。直到午后热风吹过,温度降了下来,羊群才又走上高爽的草坡,继续它们的饕餮之旅。

草原上的降水大部分集中在夏季,且雨量变化无常,连阴雨、雷阵雨、冰雹天气都可能出现。突然遇到这种天气,内地的农民通常会从田野上往家里奔跑,而草地上的牧羊人则恰恰相反,即便当时正坐在屋里,一看见天上落雨,马上就会站起身来往外跑。我赶上过这种场面,因而深知其中玄妙。

且不说那要命的冰雹,就算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雨柱子密密麻麻地劈空而下,像是箭杆子,又像是鞭头子,抽打在身上脸上,人都受不了,羊自然一样难受。所有的羊立即调过身子,埋下头来,只把肥肥的屁股对着雨打来的方向,赶上雨夹风势,就会顺风跑起来。牧羊人当然不愿意羊群跑得没了边,顶着羊群拼命往回赶。即便你此时无力将羊群赶回到离家稍近的地方,至少也不敢放它顺风而去。人与羊反复拉锯,这哪里是在赶羊?分明是在和风雨搏斗!

即便下的是绵绵细雨,时间一长,羊身上也会渗透雨水。开始时羊还会抖一抖、甩一甩,再往后羊毛、羊绒吸饱了冰凉的雨水,又湿又重又冷,导致羊的体温急速下降,浑身发抖。挤在一起也不管用,实在顶不住了也会顺风疾走。就算是雨停了,羊身上的水还在,为了借助风力尽快地将身上的水分挥发出去,羊群又会调过头来,顶着风急速前行。

其实这时候牧羊人自己的境况也是一样。浑身上下里外湿透,全身冰冷,牙齿抖得咯咯响,连靴子里都蓄满了水。胯下的骑乘马和马身上的鞍具也一样精湿,手中的缰绳滑得攥不住。此时的马精神高度亢奋,一阵急风吹过,突然将鞍具扬起,马就有可能一下子受惊,万一人要是摔下来失去了坐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药浴

人吃五谷杂粮,免不了会生病,羊也是一样。晚上睡在牧羊人的蒙古包里,有时就会听到有的羊患了呼吸系统的疾病,一夜咳个不停。本来里外就只隔着一层毡子,那咳嗽的声音就在你的耳边,竟和人的声音一模一样。不过,对畜牧经济影响最大的还是由寄生虫引发的皮肤病和消化系统的疾病。皮肤病会使羊群大面积地脱毛;消化系统的疾病会使羊群消瘦,以致过不去冬,从而造成极大的经济损失。所以生产队每年都会定时组织疫病防治,给羊群灌药、药浴和打防疫针。

当年的一群羊有六、七百只,这样的羊全队有20群左右。即便是给20群人组织防疫,恐怕也是个极大的工作量,更何谈面对20群拼命抵抗的羊。

对付消化道系统的寄生虫,主要是依靠给羊灌药。畜牧地区,每个生产单位都有自己的兽医,灌药之前,先由兽医买来兽药,按需要的比例在陶缸里调配成药水,也有的时候用的是传统的草药,那就还要事先用铁锅一锅一锅地熬煮药汤。牧羊人事先要把羊群关进围栏,众人把药水分别灌到普通的玻璃瓶子里,把一只一只的羊从羊群中抓出来,掰开嘴,把药水硬灌下去。

现代畜牧业中的药浴,应该是有一套固定的土工设施。那是用砖和水泥建成的一个通道式的专用围栏,中间的通道部分是能够防渗漏的药浴池,有时上面还有喷淋设备,两端是宽阔的类似固定围栏的缓冲区。当年的草地上哪有如此像样的设施,大都只是版筑的土围栏,只在药浴池地面上有薄薄一层水泥,药水渗透得很厉害。为了减少浪费,药浴池部分修成很窄的一条通道,羊群从一端进入,另一端放出,也就算是完成药浴过程了。

我只参加过一次药浴工作,印象已经不很清晰了。只记得羊群从远处赶过来时已是惊恐万状,挤作一团,进入围栏时拼命蹬踏,四下里一片暴土扬场。羊群吓得要死,一个个拼死也不肯率先进入药浴池的通道。围在药浴池边上的牧民大声呼喝,所有人手中的皮鞭、木棍一齐落在羊的身上,却不见有多大效果。最后还是得有人跳进羊群,伸手抓起那些拼命挣扎的大肥羊,一只又一只地扔进通道里,众人马上四面配合,这才使乱冲乱撞的羊群慢慢地形成了一个流向,药浴池里的药水立时浑浊得像泥汤一样。通道窄,羊群不可能通过得很快,时间拖得很长,人和羊都很焦躁。

在通道另一端的缓冲空间里,那些已然“脱离苦海”的羊群可以暂时在这里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下边可还有一关呢。把羊群拘在这里一回不容易,趁这个机会也就把防疫针一起打上了。围栏的出口处同样狭窄得只能容一只羊出入,门口却堵着两、三个手持注射针管的大汉,每只羊都要在这里挨上一针。

羊群一旦形成了“流向”就不容易拦得住,几百只羊对准了这个唯一的缺口一起往外冲,一旦冲到了门口,几乎所有的绵羊都会平地跃起一米多高,简直是飞出拦外。要想在高速运动中完成对每一只羊的注射,奥妙就在那注射器上。兽医用的注射器个头儿很大,针头极为坚固,针管部分也是玻璃的,但玻璃外面却有一具极为坚固的钢制支架,可以单手握针完成注射。推药的内塞上面有一个把握刻度的卡头,可以一次性向针管内注入大量药液,但每推一次射出的药量是固定的。反正也是肌肉注射,不怕即将挣脱牢笼的羊儿一跃老高,一针杵在羊的脖子与肩胛之间,掌心一紧,注射就完成了。之所以要同时站上两三个人,是因为羊群往外冲的劲头儿太大,经常是两三只羊同时跃起,虽说一个人平均不到两秒钟就能完成一次注射,也难免会出现“漏网之羊”。当然,三个人手忙脚乱,有时也可能会把三只针管一齐戳到一只羊的身上。


 牧雨文集:http://hxzq05.d68.zgsj.net/showcorpus.asp?id=160

 


华夏知青网不是赢利性的网站,所刊载作品只作网友交流之用
引用时请注明作者和出处,有版权问题请与版主联系
华夏知青网:http://www.hxzq.net/
华夏知青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