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河:知青的爱情
作者:老例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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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的爱情 作者:幼河 来源:世界华人周刊 (1) 二宝从北京到“北大荒”一个农场“上山下乡”时刚过十六岁。咳,那一列车上的北京“知青”大都十六、七岁。他是个性格内向的男孩儿,甚至有点儿孤僻。这可能和他“出身”不好有关,他父亲是个“历史反革命”,上大学时集体加入过国民党。他是个老实孩子,从不惹事。 刚到分场那几天,革委会主任宣布“北京的革命同志们刚来,休息两天,可以到四下参观一下,看看革命大好形势”。这不,二宝一个人大清早就在场区没什么目的的溜达。走着走着忽然有点内急,四下一看找不见厕所。您说这小子有多死性,见没人地方把“水”放了不就得了。这场区里怎么连个公共厕所都没有?二宝这一着急就更内急,忽然看见有个地方是厕所,而且看到有一侧有女青年出入。那会儿公厕都是中间打堵墙,男女各半边。我们的二宝立刻跑到男厕所那边,进门就掏“家伙”要撒尿。 可刚进去就听见里面尖叫一声,定睛一看,坏啦!这厕所中间没隔断,全部属于女同胞,里面正有个女青年蹲在坑上,一脸恐怖。二宝当时吓得尿都化成了冷汗,转身就跑了出来,正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一伙东北青年从这儿路过。二宝跑进女厕所看到了,厕所里的尖叫声听到了,二宝“畏罪潜逃”的惊慌样子更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一拥而上,当场将“罪犯”拿获。 “不是故意的!”二宝急得大叫。 “你侮辱了妇女后还说‘不是故意的’。那你也可以调戏、强奸人家也说‘不是故意的’。走,上革委会去!”二宝挣蹦着不肯,这几个东北青年顿时拳脚就上来了,并死死扭住二宝往革委会拖。 “你们放开他,放开!他不是经意儿(故意)的。”女厕所里那个女青年匆匆出来操着东北口音嚷道。“我一喊他就‘啊’的一声跑出去了。”“我说傻成子,你是不是真的傻呀?这北京流氓进了厕所都看了你了,你要是不叫他都得上去了。咋说他不是经意儿的呢?”东北小伙子们不满了。 “他进来知道走错地方就跑出去了,你们可别埋汰人家。”“你都脱了裤子蹲在茅坑上啦,屁股都被看见啦,还说他不是耍流氓?”“呸,我看你才是流氓!屁股什么样子谁还不知道?你们把这北京青年给我放了。”“既然大家屁股都一样,那你怎么不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流氓!你流氓!”一下子这个叫傻成子的女青年哭起来。 “得得得,咱们走,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倒成流氓啦。”几个东北小伙子放开“流氓”拔腿就走。留下二宝傻呆呆地看着大哭的傻成子。她高高大大,就是脸哭得乱七八糟。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二宝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伙女宿舍出来的女青年把傻成子拉了进去。这时二宝才又觉得内急,便飞也似地跑了。 很快,二宝误闯女厕所的事儿被当成个笑话在分场流传。宿舍里的人们逼问二宝在厕所里是不是仔细看了傻成子的大白屁股。“快别拿我开心了。我哪能仔细看呀?”二宝都快哭了。可宿舍的人们没轻没重,“傻成子的屁股都被你看了,她没法嫁给别人了,只能嫁给你。你这次没看清没关系,以后结了婚每天晚上看个够。”二宝脸色一变,跳下大通铺,拿起把镰刀,“再这么说我就砍你!”人们一见二宝真的急了,便都过来劝,说玩笑开得过份了。二宝是得急,要不是傻成子大度,他就得当成流氓被扭到革委会,那会儿蒙上不白之冤就很难说得清楚了。真该好好谢谢她,可当时自己竟“落荒而逃”。二宝心里很是歉意。可她为什么叫傻成子?同宿舍的东北青年解释,说她这个人贼(北京人叫“特”)实诚,憨厚得近乎于傻。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实二宝有机会向傻成子道谢。上青年食堂吃饭可以看到她,可见她来二宝就是鼓不起勇气,不好意思嘛,那么多人瞧着呢。二宝正发愣,傻成子也朝他这边看,二人一对眼神,傻成子一笑,脸一红。这下二宝就有了勇气了。匆匆吃完饭,跑到道边等着傻成子出来好道谢。可远远看见傻成子和一帮女青年一起嘻嘻哈哈过来,他又没勇气了。 一晃两年过去,二宝被东北的苞米大碴子和大白馒头催成个大个子。得,上大车班当个“跟车的”,就是车老板的副手,干活得多出力。傻成子也到大车班干活了,是“‘三八’赶车手”(什么词儿呀),体现“妇女撑起半边天”。这下大车班的臭小子们来了精神。远远一见傻成子和另外一个女青年赶着牛车过来,立刻跑到道边吆喝。傻成子喊“驾”(往前走的口令),他们就嬉皮笑脸地嚷嚷“喔”(右拐的口令),这意思谁都明白:傻成子喊“驾(嫁)”,臭小子喊“喔(我)”占便宜。大车班的小子们看着傻成子脸涨得通红便乐不可支,可二宝笑不出来。 “嫁谁也不嫁给你们这帮臭小子!”傻成子嚷得特冲。 “嫁给二宝怎么样?”人们当然又想到前两年的“厕所事件”。 “我是他大姐(的确大三岁)。不许胡说八道。你们不许欺负他。”你看我们傻成子还挺能对应,脸通红的二宝赶紧钻进宿舍免得尴尬。 傻成子是个特别外向开朗的姑娘,很快就和大车班这帮一天到晚穷欢乐的小伙子们混熟了。但二宝从不和傻成子说笑,如果有事也是一本正经地讲,而且还得当着众人的面。只要二宝一和傻成子说正经事儿,同宿舍的臭小子们就你捅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地坏笑。因为傻成子只要和二宝说话就特别热情,问长问短(可不是那意思),特别关切,吓得我们二宝连连后退,该说的话一说完就急忙回宿舍。他怕什么呀?嗨,就怕大家伙儿起哄。 那天公休,小伙子们睡懒觉。早上九、十点钟了二宝被一泡尿憋得只好起来。他披着衣服出门就往房后跑。干吗?撒尿呀。小伙子们懒,上厕所还得走好几十米,到房后头方便得了。他只顾跑,根本没留神后面傻成子追。傻成子追?她是来通知大车班班长上革委会政治学习的(她已经是大车班副班长了),刚到大车班宿舍门口,正好见二宝匆匆往门后跑。她以为二宝又要躲她,便悄悄在后面跟着跑过去。到房后一看,妈呀!人家正在“放水”。这傻成子,惊叫一声“不是经意儿的”就往回跑。 二宝一见目瞪口呆,尿都撒在裤子上,半天不知道北。傻成子没事人似的转回宿舍门口,笑嘻嘻地把大车班长叫走开会去了。他们前脚走,二宝跟着进屋,一边换裤子一边叫苦。大家莫名其妙,半天才从二宝语无伦次的话中明白“他被看了”。“啊哈哈哈!”简直笑死人。一是二宝的懊丧。他的“鸟”被看就被看了呗,只要不是“被砍”就行,怎么还吓得尿了裤子?第二,那傻成子也是,人家跑到屋子后面撒尿都不懂,还喊“不是经意儿的”。其三,人们马上和两年前的“厕所事件”联系起来,说二宝和傻成子“一比一平”,互相都“看了”。不过人们见二宝那么认真的样子,就知趣地闭了嘴。可别让他又抄镰刀。 这笑话傻成子很快就知道了。下午她来到大车班宿舍门口把二宝叫出来道歉。这俩,一个说“我不是经意儿的”,那个也跟着说“我不是故意的”。趴在窗户上张望的臭小子们都笑翻。我们傻成子一听,立刻拽着二宝进了门。小伙子们惊呼“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进门”,傻成子说“你们是小媳妇呀,怎么还怕见人”。“今天起我就是你姐姐啦!”她拉着二宝的手,“比你大三岁呢,得好好护着你。看这帮大车班的小子们谁敢欺负?” 她看着二宝,“说,我是不是你姐?” “是…是。” “哈哈哈”,全宿舍人又大笑。 傻成子不由分说,“你的铺盖在哪儿?”“干…干什么?”“当姐姐的要检查一下。”“不成,不成呀!”“什么不成?脏衣服、脏被单都给我拿出来。”全宿舍人都微笑,看着二宝的铺盖被“搜查”,该洗涮的衣物都被傻成子抱走。“去!”傻成子命令二宝,“二弟,到水房帮着烧水,水热了挑到女宿舍那边,我好洗衣服。”得,二宝成二弟了。 “那…那…”二宝不知还犹豫什么。 “什么‘那…那…’的。以后你叫我成姐。”就这样二宝和傻成子成了姐弟。 姐弟恋?早晚的事儿。不过“发展”了三年。成姐的爽快、热情和真诚真让二弟温暖,他有些寂寞的世界里真需要这种感觉。成姐呢?她虽然表面像个假小子,但内心深处有着对忠实男性的渴望,特别像二宝这样高大,浑身疙瘩肉的小伙子,而且还是那么听话的弟弟。开始成为姐弟后,他们的关系是如何进展的?反正就是日渐亲密呗。后来就躲着众人“过家家”了。那是谁先把这姐弟关系“突破”了呢?应该是二宝错多些。你知道,大小伙子一旦和女性发生肢体接触,比如接吻,这冲动就来了,难于控制自己了。傻成子也不是没错。她可算是纵容,甚至有些暗示二宝这么干下去。老实说,傻成子期盼着心仪的小伙子二宝多来些热吻和爱抚,对二宝是否插入她的身体,她并不那么渴望,或还没到那需求的年龄。可二宝和傻成子亲了嘴儿,摸了那滚烫的年轻女性的酮体,接下来的事便不可收拾…… TMD,这青年男女谈情说爱怎么非得是“错”?那年头儿,男欢女爱对小百姓似乎是禁止的。百姓禁欲的年代。 头三年他们还真是姐弟一般,两个人应该是没动更多的念头。可谁让二宝回家探亲顺便在哈尔滨的傻成子家住了两天呢。傻成子一家热情招待,又是饺子又是白酒。第二天两个人单独在家待着的时候姐弟的关系就变了。但真正发生性关系还是后来他们在农场的时候。那会儿傻成子已经升任分场青年教育副连长,她有权拿着管委会办公室一间房间的钥匙,下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傻成子怀孕了,必然的。两个月不来例假,傻成子知道“坏”啦。这个一贯爽快的姑娘忽然优柔寡断起来,竟然在知道自己“八成有了”之后两个月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发现渐渐显身了,这才和二宝说。这小子顿时慌了,第一个念头是把孩子打掉。犹犹豫豫的傻成子见二宝这么害怕,同时想到自己的“今后”,便同意去打胎。他们到县城医院正等着看大夫,傻成子忽然不干了。“他(胎儿)已经动了。我觉出来了。”二宝没说话,跟着傻成子匆匆出来。“动了?在那儿?”二宝问得没头没脑。 “在我肚子里,说不上在哪,仔细寻思才能觉出来……哎哟,你干的好事。”“这下我把你害了。”二宝知道这年农场推荐‘知青’上大学很可能有傻成子。可现在怎么办?“成姐,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就哭起来。明摆着,傻成子要把孩子生下来,上大学当“工农兵学员”就吹了。谁不想上大学呀。 “快别,我不好行了吧?我现在就请假回家等着生孩子……”“不成!孩子是咱们俩的。我不能让你走。”“咋办?”“结婚,马上结婚。”“你愿意在农场结婚?你家同意?”“你家呢?你这样回家,你爸妈得怎么想?”“那咱们就在农场把婚结了,先不告诉家里?”二宝不说话,坚定地点头。傻成子大大的眼睛里一下子滚出了眼泪。二宝慌张地说:“哎呀,成姐,你别哭呀!我发誓对你好。你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嘛,对你不好天打五雷轰。是啊…是啊,我是太不会来事儿(左右逢源的意思),可我有劲儿,能干活儿……唉,成姐,你上不成大学都怨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能和你结婚咱挺知足。咱们这辈子都守在一起……开始想把孩子打掉也是怕你离开我,真傻呀我……可孩子他动了……二宝,你是好人,打小爸妈就说我‘傻丫头到时候就有好运气’……”傻成子以后又改口叫他“二宝”了。可二宝一直还是叫他妻子“成姐”,后来自己都当爷爷了,开口还“成姐”哪。 故事到这儿该结束了。可听了这事的人老问“后来呢”。后来嘛,二宝的成姐生了双胞胎,两个小小子。二宝乐坏了,直说“你还一对一对地生”。傻成子也笑,“咱这还不是经意儿的哪,真要好好生,没准给你一下子来个五胞胎。”他俩给孩子起名叫“毛毛”、“豆豆”,毛豆的意思。为什么叫“毛豆”?谁知道,大概成姐特爱吃“北大荒”的毛豆吧。 一听说傻成子和二宝生了双胞胎,还是两个大胖小子,男女宿舍的青年们一片欢腾。那会儿男女青年一出工总谈论这事儿。男女青年们有时还争起来,都是还是“我们这边儿的行”(女青年说没傻成子生不出双胞胎,男青年嚷嚷还是二宝身体棒)。最后也不知谁来一句,“争什么?光耍嘴皮子,大家都‘真刀真枪’地练一盘,看看本事怎么样。”顿时小伙子们大笑,姑娘们红着脸喃喃地骂。 上门看望的青年挤破门。两个小小子再大些,成天被女青年抱到宿舍“玩儿”。大车班的小伙子们不忿,也“抢”了几次孩子。不一会儿,门外站着叉着腰的大姑娘们,虎视眈眈,要他们把毛毛、豆豆交出来,不然进去抢。“敢!”屋子里叫号,“谁敢进来。就别想再出去啦!”那几个姑娘一听,呐声喊,一起冲进去,把大车班男宿舍闹个“鸡飞狗跳”。“杨门女将”们夺了两个小胖子扬长而去。臭小子们一到这会儿就“打不过”姑娘们啦。 “知青”大批返城时,二宝随傻成子去了哈尔滨。他们一直过着最一般人的日子,可过得总比别人感觉好,因为心心相印,彼此真诚相待。现在他们早都当爷爷奶奶了,虽然退了休,可比上班还要忙,小孙孙让他们团团转。当年的老“知青”朋友时常来看望,说起当年就是一句:你俩可真行。 哎,他俩的真实姓名是什么?这,咱不能告诉你们。
1969年,我们北京“知青”刚到农场不几天,一个分场就发生了火灾。那天夜里拖拉机棚失火,救火时出了意外,一位东北男青年不幸烧死,一位上海女青年烧成重伤。 那上海女青年当年二十出头,叫江梅清。那天夜里她听到火警的钟声,随宿舍的人们乱哄哄地奔向着火的拖拉机修理棚。江梅清夹在人群中并不知道害怕。房子就要烧塌了架,还有许多人往棚子里钻,胡乱抱着没什么价值的拖拉机链轨板出出进进。当外边的人跳着脚地疾呼“要塌架了,快往外跑”时,拖拉机棚里的人都连蹿带蹦地跑到外边,可江梅清却跟着个东北青年往里跑。谁也搞不清为什么这位东北小伙子,在房子塌架前的一刹那还要冲进去,而江梅清还跟着。他“壮烈牺牲”在里面,江梅清算幸运,没有“壮烈”,可头部、手严重烧伤。一年多以后她出了医院。头发没有了,美丽的脸蛋成了丑八怪;鼻子、下巴也是假的;手象鸡爪子伸不开。 不幸身亡的东北小伙子平日表现很不错,是个小干部。没的说,他被追认为共产党员、烈士。省报上组织文章大大地宣传了他。轰轰烈烈了一番,他是“烈火见真金的楷模”。但就是否树江梅清为活的救火英雄却出现了很大的争议。总场的头头们大部份不想树江梅清。他们有一大堆的理由。江梅清“出身”资本家,来农场后表现不好,干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团员都不是。同时,生活作风也有问题!两个上海男青年为了和她交朋友,争风吃醋,拳脚相加,你死我活了一番。这在很少打架的上海青年中很少见。你还真不能说那两个傻家伙色胆包天,主要是江梅清太骚!脚踩两只船。如果树江梅清为先进典型,大张旗鼓地宣传,怎么编她的先进事迹?总不能就救火一桩事吧? 然而省里执意要树江梅清为先进知青的典型,反对的人都没了话。宣传科忙着了一通,组织材料汇报给省里。很快人们在省报上见到了这位活着的“救火英雄”,而且是“身残志坚”的!我当是并不知道“上面”的内幕,看了报导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江梅清激昂地喊着:‘革命知识青年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在拖拉机修理棚塌架的一刹那,用双手托起燃烧的房梁。让屋内救火的人们安全脱险。而她却倒在熊熊的烈火中……”记者们对没影的事也不好完全地胡编乱造,着火前江梅清的事迹一笔带过,仅表明她是“一个坚决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伟大号召,上山下乡洪流中的普通一员”。救火的“英雄行动”之后是文章的重头戏--“党的各级领导”如何“关怀、教育江梅清,使她战胜伤痛,逐渐成长为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请注意“党的各级领导”这种字眼。当初省报记者代表省革委会方面和农场党委会就此吵得一塌糊涂。农场方面认为,江梅清是在场党委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所以写江梅清也要表彰农场党委知青工作搞得好。而记者们不以为然,他们“奉旨”只写江梅清的事迹。不能认为某个农场出了“身残志坚的好青年”,就认为她是农场党委培养爱护的结果。要说“培养爱护”,省有关方面也高度重视了此事,特别是省委多次派人到医院看望。当然,他们最终会妥协的。 江梅清成了“知青”的先进典型。她迅速地入了党,当了农场革委会副主任。那二年常到下边各连队来做报告。到六分场四连来做报告时,我站得远,看不太清,只觉得她的脸象橘子皮,光光的下巴和鼻子。一位当了干部的上海女“知青”,讲述了她去地区开会和江梅清同住一个房间的经历。她当时只想赶快散会回连队。因为“江梅清太难看了,到了夜里尤其难看。假鼻子、假下巴一拿下来太难看了,吓死人了”。 事情总要过去的。渐渐的没人再提江梅清,虽然她还是农场革委会副主任。可在年初省知识青年工作会议上,江梅清又成新闻人物,有人向他求婚!简直该出号外。参加“知青”会议的一位总场中学老师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大会进行先进青年讲用报告时,一位插队的北京青年代表,也曾是省里报导表彰过劳动模范,人称大江,突然打了个“炸雷”,惊得全场几百号人目瞪口呆。 “……这次我在会议上认识了江梅清同志。她的事迹早就深深地激动着我的心,使我一直不能忘怀。我们虽然仅仅在经验交流小组会上讨论过一个上午,但她高尚的情怀,美好的精神境界,真诚的态度,深深打动了我。我仰慕江梅清同志已久,这几天我总在扪心自问,久久地思索,现在我必须向同志们坦白,我爱江梅清同志!仅此机会,我宣布,我向江梅清同志求婚。”冷场。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又冷场。接下来人们“嗡嗡”的议论。相貌堂堂的大江要和一个手烧成鸡爪子,脸象橘子皮,没头发,假鼻子、假下巴的丑八怪结婚。 台下的江梅清什么态度?一点儿精神准备也没有,几乎晕过去。她对大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整个一个万万没想到。 她最初的反应是坚决反对。理由是很充份的,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她虽然伤残,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话里有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我是这样一个人,叫我怎么能信任你这种‘伟大’的爱情? 大江并不放弃他的初衷。他找江梅清谈什么大家不得而知。在公共场合,他不放弃任何机会表明他对江梅清“纯洁的爱”。他要和江梅清这样“有着崇高美好心灵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生活在一起”。你会觉得大江真的爱“桔子皮”?他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多数人私下里窃笑,觉得大江出丑、犯疯。有人觉得他图谋不轨。有些好心人认为大江把事做得太绝,江梅清肯定不会跟着大江唱和,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可令人大吃一惊的是,江梅清竟答应了“求婚”。又是个炸雷。 大哗。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大江和江梅清,或是大惑不解,或是点头赞许,或是冷笑不已。就在这沸沸扬扬的时候,江梅清忽然被召回江峰农场。场党委决议,江梅清的婚姻问题将由组织解决。听说江梅清一听就在党委会上哭起来,“我江梅清为什么不能自己决定终身大事?你们用了我这么多年还没用够吗?!”大胆!这哪象共产党员说的话?可党委会上大家竟哑口无言,面面相觑。大概是被江梅清震住了。 更神秘的小道消息说,场革委会主任私下里找江梅清谈,达成一条协议:江梅清不再声言和大江结婚,今年到选拔“工农兵学员”上大学时,她就可以远走高飞。 我们这些性饥饿的“知青”们怎么说?嘎小子们起哄,“大江不怕江梅清丑!要是我,我也不怕,脸上盖块布就行,反正底下都一样,没烧坏,一样干。”事情过去三十年了,现在有时想到这事仍要久久地深思。那是个病态的社会,一个戴假面具为时尚的社会,一切正常的思想、情感都被扭曲了。 201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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