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侃侃旧诗词 作者:Wenjunq


中国的诗词现在称为旧诗词,堪称中华文化的一颗明珠。即便是不识字的中国人,也会有一种近乎先天的领悟能力。君不见,乡下的说书人,以他们各自的方言,在中国的各穷乡僻壤,都能吸引几乎是全部的听客。说唱中绝离不开旧诗词的。而且,无数的农民诗人也是层出不穷的,都以不同的方式写诗。于是就有了下里巴人的典故,跻身于属于阳春白雪的文化里。

现存的最古老的诗集当属《诗经》。但鲁迅先生曾有原始人抬木头时作诗的文章,揭示了一个真理:诗也是从劳动中创作出来的。只是社会出现分工,于是便有了诗人这碗饭吃的。当然越来越钻进象牙塔里。名堂也越来越多的。我倒是想,作家也罢,诗人也罢,什么时候全都是业余的,文学就有生命了。

旧诗词原来并没有格律,平仄对仗也不讲究。文人们发现了一些规律,声调起落才有韵味。于是固定下来,成了格律。格律再固定一次,就有了词牌。而词也是从诗里分离出去的,为了谱曲,可以唱成歌。终于又走到头,为了更好,才有规则。可规则却反过来约束了更好,不安分的人干脆搞出了新诗,没有了格律,但韵还是得讲一点,不然就成散文了。就又有人发明出散文诗来。

旧诗词首先是韵,一般来说没有韵是不成为诗的。即便是打油诗,比如: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诗名曰:雪。也要讲押韵。甚至还有些格律的皮毛。不过这种以张打油为原创的诗,本来就是挖苦那些格律不精通的写诗人的。要想在旧诗的大庙里,有一处烧香的位置,不懂点格律是不行的。

比如民间那句: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说的是七言绝句或律诗中平仄字的位置,那是错不得的,否则要被耻笑。至于词,就更不得了,比诗要严许多。这格律的文章,有一本王力教授写的小册子《诗词格律十讲》,读懂就够了。实在找不到,也没什么,寻一首同样的古诗词,解剖对比一下就行。没理由古人写得我们就写不得的。至于古韵与今韵的差别,不想研究便不理它,全照今韵去作。

其实也有许多诗是不讲究那么多的。例如唐人孟郊的《游子吟》,绝对是中国名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给格律老师来打分,不及格是定了。可它流传了千年,还要流传下去的。若要以此为理由,不讲格律,除非你也写出一首千年诗来。

于是可知,要成为诗,关键要有诗意。而写诗的思维是跳跃的,一小段一小段甚至一个词一个词地不连贯,却又要有牵连。把握得好才能成诗。这就得练,还要想一想,民谚: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

中国的诗人,我最敬曹操。他那几首《步出夏门行》,把四言诗做绝了。从诗经开始,诗基本上是四言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曹操,四言诗已到尾声,这与他不无关系。以《步出夏门行》之四《龟虽寿》为例:“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此后,基本没人再敢比试。至少是无四言名诗的了。然五言诗又是他开先河,如《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蹊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此外还有《嵩里行》《善哉行》等五言。

鲁迅说,曹操“也是一个改造文章的祖师。”文人有地位,由此开始。他儿子曹植则把五言诗推上一个新高,那首五言的《七步诗》,也是流传至今的。而他的另一个儿子曹丕,则又开了七言诗的先河《燕歌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雁辞归燕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何为掩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牛郎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此诗通篇押韵,虽显单调,却极美。本人到现在居然还能背完。建安文学便由曹家父子开创,诗的创造也就到此,以后只是照路走。

唐诗可算走到了头。于是就出了长短句,第一首词据说是李白作的《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此词被称为千古第一词。以后便有更多人迷恋上了词。直到宋朝达到顶峰。词确实比诗更值得玩味,虽有词牌限制,但品类繁多,有更大的选择余地。不象诗,五、七言,绝句、律诗,乐府等就成了编外。词可入曲弹唱,诗就难些。历史上分出婉约派、豪放派,大多是词人,诗人就难搞清楚。应该说,是豪放派创造了词,李白被公认为词祖,他算豪放派的主将。可那首《菩萨蛮》却只能归到婉约派的作品。

到以后,无论诗还是词,都只是平平常常的。明清人只得作小说。没料到的是,毛泽东杀了出来,他那首《沁园春·雪》把豪放派的词给作到天上去了。前无古人是毫无疑问的,后无来者看来也成定局。

诗词是我们中华文化独有的品牌,也是汉语和汉字才能具备的“特异功能”,只有中国人才能享受。古人云:“诗言志,歌咏言”。有感而发是很要紧的,无论多大的诗家词家,好作品不会有几首的,大多数也相当平庸。就算李白、苏轼,传流下来的诗词中,广为人知的也就那几首。有的诗词,也只有一句或两句。象许浑的《咸阳城西楼晚眺》,只剩“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句了。问题在于,“鹰有时侯比鸡飞得还低,鸡永远也飞不了鹰那么高。”不过,鹰毕竟太少,鸡也是要飞的,我想,敢飞的鸡并不比鹰差多少。更何况,现在写诗词,只要能舒发情怀,陶冶情操,交流情感,调剂生活,也就够了。谁要是想以写诗作词为业,甚至混到李白那样,借酒发疯,让高力士之类脱靴、磨墨,那脑子一定是有毛病了。

2001年3月6日


华夏知青网不是赢利性的网站,所刊载作品只作网友交流之用
引用时请注明作者和出处,有版权问题请与版主联系
华夏知青网:http://www.hxzq.net/
华夏知青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