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爱的女人(外一篇)
作者:任长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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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爱的女人 在一次漫无目的翻箱倒柜的寻找中,发现了一沓封尘数载、年代已久的老照片。其中是一张已经发黄的母亲30左右岁的生活照,一张是与妻子在佳木斯拍摄的婚纱照。 仔细端详着这两张照片,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人的一生中会与行行色色的人打交道。有亲人、有贵人、有恩人、有友人、也有…… 亲情、恩情、友情固然重要,但母亲、妻子这两个女人对我来说更为重要。是母亲给予了我鲜活的生命,是妻子给予了我温暖的家庭……
从几十年前拍摄的全家福中可以看出,母亲虽不是出身于名门贵族,也是一介大家闺秀,不同于一般的居家女性。她读过高小,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心地善良。如今八十多岁还经常看看报纸、读读经文(信奉基督教)。 她思想开化、办事果敢。六十多年前,外祖父母给她介绍了一个又一个门当户对、家境殷实的富庶人家,都被她以“年纪小、不想找”等各种理由一一回绝。实际她早就看上了先前在国民党部队当兵服役,解放初期又因冤假错案被判刑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父亲。顶着众叛亲离的巨大压力,从内蒙古千里迢迢来到兴凯湖劳改农场,毅然决然与父亲走到了一起。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懂事以后才知道。自从与父亲结合以后,母亲没少跟着遭“洋罪”。父亲挨批她得挨斗,父亲戴帽她受连累,在别人面前总矮三分。 日子一长,母亲那种吃苦耐劳、性格率直、乐于助人的习性在众乡亲中得以充分显现。今天东邻红白喜事,明日西舍婚丧嫁娶,只要是她听说或知道,家里有无论有多急的活计二话不说撂下家什总会第一时间出现有事的邻居家中。 母亲头脑聪颖睿智、为人耿直爽快、做事干净利落。无论什么活计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尤其是针线活又快、又细、又好又麻利,在姑娘媳妇堆儿里是出了名的。 记得有一年的初冬,街坊顾大奶的儿媳生第四个孩子坐月子,前三个肩挨肩孩子的过冬绵衣绵裤还没影。顾大奶手拙不会做,儿媳妇坐月子不能做。 刚刚忙完秋收进入冬闲,母亲也是紧赶慢赶地剪裁赶制我们姊妹几个的过冬绵衣裳。 听说这事儿,母亲放下手中的活直奔顾家而去。量尺、裁剪、蓄绵、缝制,足足干了两天两宿,3套做工精致、穿着合体的绵衣裤及时地穿在了她们三个姐妹身上。 刚刚拿起剪裁好我们兄妹几个绵衣料,张大妈的这一波刚走,李大妈的这一波又找上门来。半成品衣料折腾来折腾去炕头扔到炕稍,炕头撇到炕稍,拿起—放下,放下—拿起。还是没能穿在我们兄妹几个人的身上。 断断续续半个多月过去,母亲才回到家里。听着父亲责怪的嘟囔数落声,看着炕头上摞着的“半成品”绵衣裤,瞧着我们穿着单薄衣着冻得呲牙咧嘴打冷战,母亲那双熬得红红的眼晴里露出了阵阵欠意的神情:街坊四邻的,咱就会这点手艺,能帮一把是一把?咱家的孩子穿不上绵袄绵裤也就冻一阵,可他们不会做绵袄绵裤,孩子会冻一冬,咱们自己家人就忍耐一下吧。 十几年如一日,无论平时还是年节,母亲是连里最忙的人。她的热心助人赢得了人们尊敬和赞许。当然,母亲的热心助人不单单是做些针线活,什么积酸菜、腌咸菜、做大酱、杀年猪,大事小情都能看到她的身影,父亲说她是“真是穆桂英,阵阵落不下……” 我们兄妹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不解和埋怨中形成了习惯,进而逐渐理解了富有一副火热心肠的母亲。也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上学到了许多与人为善、热心助人的品行…… 随着年岁的增长,母亲的这些“社会活动”少了许多。但无论平常还是年节,前街后院的男女老幼没有忘记她,到家里拜年、看望她的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几十年过去,当母亲一次次、一回回不厌其烦、不图回报地帮衬邻舍像一贞贞电影在我脑际闪过时,我感受到了母亲与人和善的心菲。 如今,每次回家看到白发苍苍的母亲,越发感觉她瘦小的身躯是“须仰视才见”的伟岸……
1982年,父亲的历史问题得以澄清,享受离休老干部待遇。也许我家不太走字,许多“历史问题”得到平反的人落实政策时得到了上万元不等的现金补偿。到了我父亲平反时,工资补偿政策进行调整,只得到了300多元的补偿款。虽然经济上没有得到什么,但无论怎样至少在政治和精神上可以与其他人是平等触了。 也就是这一年,妻子和我通过媒人介绍相识,并用这300多元购置了简单的结婚用品,借了一处连队的集体宿舍当新房,置办了十几桌酒席,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妻子是从农村举家投奔兄长迁到农场的,肚里没什么太多的墨水,个头不高长相也平常。 也许从小养成的原故,在她的辞典里没有吃不了的苦,没有遭不了的罪。 夏天在连队给玉米地除草,1000多米的垄长,大姑娘小媳妇们儿一天铲一根垄还累得扶腰捶背,她一天干两根垄还挂零啥事没有。秋天人工割大豆,她拿着趟子一猫腰一口气能把正当年的大老爷们儿落得连影都见不着。 后来,她所承包的土地被征用兴建肉鸡屠宰厂,她也就顺理成章成为厂里的一员。厂里红火的生产的肉鸡的精肉专供出口供不应求,但肉鸡的副产品鸡杂成批积压库满为患苦无销路。 别看她文化水平不高,却天生有个做买卖的脑瓜。正好赶上那年盖房手头缺“银两”,我为盖房子手头没钱愁得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她用心琢磨几天,想出了利用倒腾厂里冷库里成批积压的鸡杂贩卖的主意。 做买卖需要本钱,她拢络一些同事和亲属采取有钱入股、没钱出人的方式,拉起了一支“倒腾鸡杂”游击队。每逢周六、周日厂里休息,她们几个每人背上七、八十斤重的鸡杂,乘上晚上开往佳木斯的火车,在车站囫囵个的蹲一宿,第二天一早背着沉重、冰凉的鸡杂跑酒楼、窜饭店、走街巷的叫卖。 市场开放初期,当地工商、物价部门看管得非常严。有时被戴着大盖帽的工商、物价稽查人员追得到处钻、到处躲,一天下来也卖不出去多少。这些鸡杂再背回来五方六月就要变质烂掉蚀本,只好以成本价推销给当地小贩。回来时还要“配货”背回水果、海鱼、桔梗等鲜货。 就这样一个夏天,妻子凭着今天挣点买些砂、弄些砖、添些瓦,明天挣点攒些木、备些料、置些土“垒土打墙”式的奔波操劳和日积月累,不但盖起了60多平方的宽敞明亮的砖瓦平房,还使我们家的生活有了不小的改观。 在她的鼓励和影响下,我和她一道蹲过市场、练过地摊、开过小吃、做过买卖。通过这些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经受的人生历练,从中悟出了一些真谛和做人的道理。 几十年过去,经历过的一件件、一桩桩,使我从内心钦佩着和深爱着一直以来衣着朴素、貌不惊人的女人…… 我深爱的两个女人——母亲和妻子。她们是我生命的源泉,是我生命的支柱,是我生命的根基……
俗话说:老小孩儿,小小孩儿。可母亲虽然已达八十高龄,但精神矍铄、思维清晰、反应敏捷、善交老友,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老头老太都说她这人心眼实诚、心地善良,茶余饭后都愿意和她交往、唠嗑、遛弯。 母亲最大嗜好也是最大的怪癖就是无论有人无人、无论干活睡觉,无论什么播放什么内容,电视机总是从早上开到晚上,再从晚上开到早上,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有时我们几个子女回家,看见她似乎睡着了,就把电视机偷偷地关掉。她马上睁开惺忪的双眼:关了干啥,我没睡着,我还看着呢。她这一年四季不间断的“不良嗜好”让我们当子女的很是不能理解。 女儿结婚有了孩子,为了下一代,老伴只好辞去单位的工作到外地去照顾女儿看哄外孙。几十年的双人生活一下子成了一个人,做饭、洗涮、忙活家务的“单身王老五”,短时间内还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日子一长,一种莫名的孤独渐渐袭扰心头。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后,环视空空的房间,老伴在家时常常唠叨的 “该洗的衣服敢紧脱了……头发长了该理一理了……垃圾袋的垃圾该倒了……”那些恼人的“军令” 犹然在耳畔萦绕,现在却是一种不尽的享受…… 于是,只好无奈地打开电视机,不管它播出的是什么节目,胡乱地听看一气,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消除孤独和寂寞。 晚上十点多该就寝的时候,依依不舍地关掉电视机,趟在床上打开半导体听着《龙广台》的“欢声笑语”节目中的相声、小品、歌曲成了我难以入的催眠曲。久而久之,只要一回到家无论多忙、无论做什么,首先要把电视机打开,不管它播出什么节目,听着它的声音就像有人拉呱唠家常一样,不知不觉,我也沾染上了与母亲同样的“不良嗜好”。 忽然有一天,我从自己“不良嗜好”中,理解了母亲闭着眼睛“听”电视的原由所在。原来,她是将电视作为排遣自己孤独与寂寞的方式和工具。 虽然我们比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基本也接近小康水平,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不愁住。父亲过世以后,我们几个兄弟姊妹虽然居住在不同的地方,但每到逢年过节双休日,经常聚集母亲那个面积不大却充满着温情的小屋和她的身边。老太太打麻将、摔扑克不比年轻人差多少。八十多高龄却有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完的精力,忙里忙外,做这干那,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可在些热闹场面有背后,母亲的那份难言孤独又谁人能理解呢。 年节一过,当儿女们各奔东西,踏上各自回家的路程时,她挪着蹒跚的步履,眼里充斥着祈望的神情,频频挥动着颤颤巍巍的手臂久久不愿回转,此时她的小屋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从不孤独到领悟孤独,从不谙孤独到解读孤独,从设身处地地感受孤独中理解了母亲孤独的心境。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脍炙人口的《常回家看看》这首歌提醒儿女们,常回家看看年事已高的父母,让他们在和谐的家庭中享受全家欢聚的愉悦,让他们在幸福的晚年里享受子孙满堂的快乐,让他们在社会的进步中享受远离寂寞和孤独的福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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