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翔宇:“知青”,是一个灸燎人心的词句
作者:老例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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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是一个灸燎人心的词句 作者:范翔宇 来源:世界华人周刊http://www.worldchineseweekly.com/weekly_cn/article/show.php?itemid=15747 在二十世纪创新的词汇里,没有别的词句能够如此深刻地烙印在历史的日誌里;也没有别的词句能够如此厚重地承载着几代人的牵挂;更没有别的词句能够如此强烈地在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中产生共同的震撼。 “知青”,是与共和国一起成长的这一代中,1700多万人用青春和热血浇铸的墓志铭。 当年风华正茂的知青一代,今天已是壮士暮年。壮怀安在?往事不堪回首。 岁月的烟雨风尘,无情地掩埋着时代年轮的痕迹,当年“知青”的轰轰烈烈,留给后人的是什么? 珠城知青旧事拾遗中记录的一鳞半爪,正是珠城知青十三年人生悲喜的一个缩影。 从1964年到1976年的十三年间,合浦上山下乡的知青共有14695人(其中合浦县城知青共10794名,各公社知青3901名)。而合浦县城1976年的总人口仅33624人,相当于每三人中就有一人当过“知青”。 在这些知青中,年龄最大的是被称为“老三届”(即1964年、1965年、1966年三届初、高中毕业生)的初、高中毕业生,也只有二十岁左右,年龄最小的是只有十五岁的初中毕业(当时初中二年制)。在这十三年间,除了1967、1968两年因派性斗争干扰,党政机构处于瘫痪无法运转,未能组织知青上山下乡之外,每年都动员组织初高中毕业到农村去“混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当时最时髦的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双手,不在城市吃闲饭”。最神圣的责任是“反修防修,缩小城乡差别”。上山下乡因此成了一种政治标准。 为完成这种政治责任,达到这种政治标准,各地政府机构(时称“革命委员会”)也就不遗余力去凑人数,抓指标。以合浦县城廉州镇为例,自1964年第一批知青480人到农村插队后,平均每年都有570名知青下乡,上山下乡人数最多的1974年竟达874名。至1976年,廉州镇下乡知青共6238人,而1976年廉州镇的非农业人口才16524人。当时的“知青”甚至是从学校的初中毕业班中整班整个年级,直接上山下乡了。 这些十五六岁的初中毕业生就这样从校门直接走进农村之后就成了“知识青年”。 作为十三年岁月磨劫,十三年青春消逝的补偿,这14695名知青中,有5174人被招工(相当部分安置在农场、林场集体企业)246人参军当兵,613人升入高中、中专、大学读书。4450人直到1977年“知青回城风”中才能回到珠城重做居民。二十年后,这些当年肩负重任的知青们,相当一部份人又成了下岗、失业队伍中的“4050”(即女四十岁、男五十岁)弱势群体。 珠城的知青主要被安置在党江、西场、环城、石湾及时属合浦县的福成、南康等公社。知青居住点大多是集中安排。泥砖墙、行条瓦面、低矮狭窄、有门无窗,有床无板。伸手可摸着屋檐的知青住房,不是建在村边的簕竹围边,就是建在晒场或牛栏猪圈旁,乍望去,分不清哪是知青的家,哪是猪牛的栏。知青的屋里,除了床铺之外,别无他物,因此,当过知青的人对“家徒四壁”体会得最深切。刚从中学走出来的小青年、大孩子们,就是这样开始了知青“修地球”的生捱。 从县城廉州向东走去约十二公里处,有一座巫走岭。这是青山岭的余脉,也是一道地理区域的分界线。巫走岭以西是环城公社界属,巫走岭以车是福成公社界属,后来行政区域调整,这道分界线也成了合浦与北海的行政界线。巫走岭颇具名气,不但因为当年合浦县五七干校,合浦青年农场(知青点)就设在巫走岭下,合浦县城的知青大多也安置在这个区域内。此外,当年设置在这一区域内的五家国营农场改为生产师建制,柳州等地的知青们抱着当一个准解放军的憧景和期望也纷纷报名来到生产师上山下乡,骤然间,这里便成了知青聚集的地方。青春的向往,热血的腾涌,现实的差距与理想的失落,在这里交织,于是便有了珠城知青的悲欢离合、慷慨壮烈、向往失落,当然,更多的是这一代人在十三年间遗留在这片土地的青春和追求,岁月和生命。光荣与梦想。 笔者当年曾经是这片土地上的知青之一,亲身经历了知青艰苦磨砺,亲眼目睹了知青的坎坷命运,真切体验了“知青”的得失贵贱,甘苦忧乐,浮沉荣辱,刻骨铭心,历历在目: 在冬日凛冽的寒气中,我们一起在山坡上摘松球生火拾牛粪干,树枝取暧;在蚂蟥浮游的沟渠里,我们一起拨开草丛摸蛇捉虾,清水煮汤,便是难得的佳肴美味;在骄阳似火的晒场上,我们一起咀嚼半干半湿的黄豆,茹巴填充饥肠;在晨曦苍茫中,我们喝下了可照见人影的米汤粥,一起扛着犁把去迎接新的希望;风高月黑夜,在饥饿的驱赶下,我们一起去田垌里“偷”过自己种的茹芋蔬菜煮宵夜;更深露重,为了滋润肠肚中的饿锈,我们一起通宵守候、捕捉山猫鼠“打牙祭”;为了争取“脱谷壳”的机会(招工),我们曾经一起忍受过难以言表的肉体与精神上的煎迫,甚至有人为此抗争而付出生命,遭受屈辱。 我亲眼目睹了一位知青农友,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农场招工轮不到他,在又一次录取失落之后,他喝下了农药。为了抢救他的生命,知青们撞开窗户,用稀释的高锰酸钾(灰锰氧)给他洗胃。这位知青农友痛苦而绝望的惨叫声,至今还绕萦在我的耳边,震撼着我的心头。 到了婚嫁年龄的知青们却没有成家立业的条件,甚至连谈婚论嫁的机会也被限制了。一名女共青团员知青因为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谈恋爱并和意中人结了婚,却因此成了“被资产阶级思想腐蚀的堕落分子”,不但被批斗,还被开除了团籍,成了“黑典型”。为了避开无休止的“斗私批修”纠缠,她俩口子只好远走他乡,过起亡命鸳鸯的日子。一名女知青有机会被推荐去当生产大队的拖拉机手,但她却要面对一个难以接受的附加条件,那就是要嫁给大队长的儿子做老婆。这个女知青不愿仓促嫁人,却因此被视作对贫下中农感情不够,从此失去了招工的机会,直到1977年知青大回城,才能把户口迁回县城。 知青们辛苦365天,一年的工分所得最多是3000分,每个工分在当时折合人民币只有一分钱左右,知青的工分值要比当地劳动力的工分值低,一般只有百分之七、八十。也就是说,当地劳力每天十个工分,知青也只有七、八个工分,每天工分值只有一角钱,每个工分折合人民币一分钱,知青也就只有七、八分钱,除了要扣除每年分得稻谷口粮、茹芋、豆类、花生等支出之后,大部分知青都是“超支”。也就是说,要回家去问父母要钱交超支款”才能领得口粮。否则就一直的“超支”下去,连每天几两谷的口粮也无法保障。 笔者兄弟二人在上山下乡期间未请过一天假,除了每月的口粮之外,什么也没有领取,一年下来,每人剩下二十多元“结余”工分,什么都不买,合起来买了台“凯歌牌”收音机,成了闻名四乡的最豪华的贵重财产了。 孔子周游列国时,曾有过三月不知肉味的遭遇而成为激励后人的千古美谈,知青们在“广阔天地”中几年不知肉味却成了与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决裂的革命行动。 与此同时,各种宣传媒体都在极力宣染知青的伟大行动。光辉历程,都在连篇累版地报道知青在接受再教育过程中的欢乐与成果,也许这正是知青的悲哀!知青的悲哀不因为他们所经历的艰苦磨难,而在于他们的人生价值被扭曲,生命活力被封闭了。 哀也知青,苦也知青,乐也知青,悲也知青。1700万人耗费的青春年华,1700万人空付的热血忠诚,就这样铸成了一个时代的“国殇”。 当年珠城的一万多知青,也在珠城的时代轨道中,划下了深刻的痕迹。这里有痛苦的记忆,有欢乐的追寻,更有理想的种子深埋在岁月的烟雨风云之中,不屈不挠地在期待中轮迴…… 四十年过去了。珠乡的田垌,山村中,仍有知青的理想之梦仍在盘绕…… 一代人的华年消逝了。珠乡的时代潮流中,仍有知青的热血忠诚在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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