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京大屠杀随想(2000.8.15) 作者:Wenjunq


又是8.15,小日本投降的日子。报载,南京市人民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纪念抗日战争的胜利。读后不由得有些感想。

1966年金秋十月,还是中学生的我,趁着吃饭坐车住宿都不要钱的大串连,第一次到了南京。那是一个美丽的季节,满城法国梧桐至今记忆犹新。雨花台这个当年国民党杀害共产党人及其他革命人士的刑场,那时已是规模宏大的纪念公园。纪念馆陈列着一个又一个用生命与热血写成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参观完还含着泪花与激动。

但不可理解的是,当我向工作人员打听南京大屠杀纪念场所时,他冷漠地回答:“那是杀国民党的,你找它干啥?”眼里分明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可我知道,就是这座雨花台,也是日本人屠杀中国人的地方,比国民党在这里杀的共产党人要多得多!尔后我跑遍了南京城,想找到关于南京大屠杀的纪念场馆,哪怕是一座纪念碑。令我失望的是,没有找到!

1976年8月,我第二次到南京。满城的地震棚同样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人们关心的全是地震,唐山的灾难造成了巨大的恐惧,我的打听又落空了。朋友的舅舅是个老南京,他说好像没有这样的地方,要不然我不会不知道的。接下来低声说,惨呐,死了多少人!情绪很快低落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毛泽东不是明明说过,民族矛盾要高于阶级矛盾的吗?他还把红军改成国民革命军并承认蒋介石为抗战领袖的吗?为什么日本皇军屠杀中国人的惨案发生地不能建立纪念场馆呢?相反,雨花台建起如此规模的纪念公园,纪念着的全是中国人杀中国人的历史,何以只字不提在这里日本人曾经屠杀过中国人的那一段历史呢?

1980年,还是金秋十月,我第三次到南京,依旧想找到南京大屠杀的纪念,可还是落了空。或许这是国耻,不堪纪念也不堪回首吧!但古训不是早就有“知耻而后勇”一说吗?我躺在鼓楼旁的旅馆里,想起在日本广岛,原子弹爆炸纪念广场,那座专门保留下来的建筑残骸,那些年年举行的纪念仪式。卑鄙无耻的日本人,他们装出凄惨悲伤的样子,仿佛他们才是受害者!那所谓20万原子弹爆炸的死难者,是为他们该死的天皇送死的,是有辜的。他们在一瞬间死去,并无什么痛苦。可南京的30万死难者,完全无辜,却经历了六个多星期的恐惧煎熬;被强奸轮奸,被百般折磨,被砍头活埋,那痛苦根本不是广岛的死难者可以比的!

我们曾被教育,要把日本的统治阶级同劳动人民区别开来。难道在南京城奸淫烧杀的是裕仁天皇或东条英机?非也,恰恰就是那些穿着皇军军服的日本工人,农民,市民之类的家伙。他们恰是日本的劳动人民,为报效天皇跑到中国来无恶不作。就连上不了战场的日本女人,也自报奋勇地充当军妓,满足皇军的淫欲。关键时甚至一丝不挂地冲锋,弄得赴缅甸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卫立煌将军也不知所措。为天皇的罪行殉葬,是他们的荣耀!几千万人被日本皇军杀死,广岛的二十万人又算得什么!如果广岛的纪念是合理的,那德国人应可以建立柏林失陷纪念馆,斯图加特被轰炸纪念馆的了。那里死的人比广岛要多得多!

望着窗外那灯红酒绿的南京城,我不由得感叹我们治愈创伤的能力。谁能把眼前的繁荣景象与大屠杀时的南京联系起来呢?脑子里忽然想起杜牧那首《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此地看来不愧是后庭花的故乡。真想写封信骂一下南京市市长,建了如此多的楼堂馆所为何不建一座大屠杀纪念馆?何忍心让几十万冤魂,几十年来居然还是无家可归的野鬼!转念一想算了,何必介入政治问题呢,政治就是政府治老百姓,“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

孔子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下又是二十年过去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终于建起来了,总算有了许多安慰。或许是给日本人那越来越猖狂的态度激的。中国许多地方也都补上了纪念日本侵华这一页的记录,确实太好了。据说日本年轻一代有一半不知日本侵略史,这并不奇怪,也还万幸。至少还知耻,人懂事的第一个标志就是知道要把见不得人的地方遮掩起来。要是人家把侵略史当成丰功伟绩来讲那才要命呢,山本五十六成了哥伦布,东条英机成了成吉思汗,顶礼膜拜。
别以为是笑话,现在他们已经这样干了,这些阴魂就躺在靖国神社里接受香火,一旦香足火够,这些战犯是会爬起来显灵的。狡滑的日本鬼子,对世界,他们钻了美苏冷战的空子。对中国,他们钻了国共僵持的空子。麦克阿瑟成功地为他们完成了政治改革,把美国式民主制度在天皇制名下建立起来,他们不需为夺得政权和巩固政权浪费精力。

我们也不能不看到,小日本是团结的,顽强的。他们也从不浪费时间,不会以自己改正自己的错误来安慰自己。玩命地拼搏,甚至首相也累死在岗位上。他们懂得,富强才有发言权。自打明治维新以来,他们就不打内战只打外战了。不象我们中国人,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天生就是窝里斗的料。我们自豪地宣称自己是炎黄子孙,殊不知炎黄两帝就打得不可开交。而一部中华历史几乎就是一部内战史。

1985年我看到新加坡的一份报纸,登了两幅漫画:上一幅是一架涂着膏药旗标志的螺旋桨飞机,俯冲着向椰岛投炸弹。旁边标着1945。下一幅也是一架涂着膏药旗标志的喷气式飞机,俯冲着向椰岛投下冰箱、彩电、汽车。旁边标着1985。这漫画何其深刻,皇军没抢走的东西,都由丰田、松下、索尼等掏走了,而且要多得多。腰包里要有了钱,神态立马就会安详许多,脾气也会见长。

何况日本民族是一个猥琐的市侩民族,见利忘义、不负责任是这个民族的秉性之一。罗斯福当年虽然领教过日本人先开火后宣战的卑鄙伎俩,但他企图用日本来防范苏联,在开罗会议期间定下了保留天皇制的政策,这个政策被杜鲁门与麦克阿瑟执行并发扬光大了。罗斯福的打算是在战后实现美、苏主宰世界。他为了减少美国人的伤亡,在雅尔塔背着中国政府拿中国和朝鲜人民的利益作交换,满足了斯大林的几乎所有要求,让斯大林出兵。唯一没同意的是苏联驻军日本本土。当时没有一个人相信原子弹能够试验成功。

其实苏联与日本在整个抗日战争时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斯大林不愿两面作战,同日本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日、苏两家都十分守约。而同时日本外交官却一直在莫斯科谋求苏联替他们向美国媾和,他们已经抵挡不住美国佬的猛烈攻击:美国佬在几年的时间里在太平洋战场及莱特湾消灭了日本海、空军全部主力,就连山本五十六也被击毙。麦克阿瑟跳岛作战消灭了在南洋的全部日本陆军。东京不断遭到轰炸,日本军民一片恐慌。苏联清楚地知道日本已无力再战,只不过寻求体面下场而已。他们等着最佳时机以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收获,并没有按雅尔塔的约定在两到三个月内出兵;当扔在广岛的原子弹毫无疑义地炸毁了日本军队的士气后,1945年8月9日,苏联不失时机地出兵了。在东北击溃了已无斗志的所谓"关东军";其实真正的关东军早在《苏日中立条约》签订后就调走了。例如菲律宾吕宋战役中,被麦克阿瑟全歼的、山下奉文大将率领的30万大军就是从东北调过来的。斯大林毫不客气地获取了出兵的全部要价。苏军在东北的战斗伤亡竟没有酗酒驾车伤亡大!为了美苏之间的战略平衡,美国扶植日本以加强对苏联的防范。在苏联解体之后这种防范失去了对象,美国佬从前留下的军国主义的根子,老根开始发芽成长,越来越猖狂。只须看一眼今天的日本,就不难知道军国主义复活已经注定是我们今后几十年必须认真对付的问题了。

原来的一张王牌---战争赔偿,被蒋介石和毛泽东丢掉了。他们为了一张“真命天子”的宝座,不惜慷人民之慨,分别放弃了获得赔偿的权利。小日本坐收渔人之利,田中角荣甚至连“权利”也不承认。只是“要求”。而我们竟也作了让步,也就是说我们无索赔权,只是单相思的要求而已。当时的人民大救星还称之为伟大的胜利。胜在哪里?无非日本承认大陆不再承认台湾罢了!毛泽东胜了蒋介石!君不见毛泽东曾当面对来访的日本人说:“我们要感谢日本;没有日本侵略中国,我们就不可能取得国共合作,我们就不能得到发展,最后取得政权。”“我们是有你们的帮助,今天才能在北京见你们。”的吗?田中角荣为日本侵华向毛泽东道歉时,毛答:“如果没有日本侵华,也就没有共产党的胜利,更不会有今天的会谈。”人民是没资格放屁的,有人宣布要为人民服务那你就乖乖地听话就是了,何况这不但符合国情,还符合传统,不见西太后早就说过:宁赠友邦勿予家奴的吗?不过此举不能说对日本人的嚣张没有帮助。倒是小小北朝鲜,穷也不让步咬定赔偿不放,不建交就算!还有俄罗斯,北方四个岛一个也不给!倘无这些,日本人必定更张狂。

另一方面我们抗议日本人的教科书篡改历史,使年轻人不懂军国主义造成了多么大的灾难。但我们自己又是怎样做的呢?在我们的教科书上,首先是国民党消积抗日极积反共,蒋介石只打共产党不打日本人。我们只知道共产党的八路军、新四军在抗日,地道战、地雷战、游击战;大仗就是平型关和百团大战。日本鬼子投降是苏联红军出兵东北的结果,美国佬丢的原子弹不过是吓唬人的纸老虎。那年头是不准说苏联坏话的。因为如果没有苏联给林彪的一百个师的武器装备,并帮助共军限制国军,东北战局决不可能急转直下。脓包蒋介石得了美国45个师的武器装备,却要背一辈子运输大队长的黑锅,还是被小米加步枪打败的。全国政协的龙云对苏联出兵打败日本论提出异议,结果当了右派。但东北的老百姓偷偷说:“大鼻子比小鼻子更坏!”大鼻子指的是苏联红军,小鼻子说的是日本人。我们从老辈人私下谈话中知道,苏联红军在东北坏事做尽,他们毫不留情地强奸中国妇女,抢掠东北人民的财产和工厂设备。就连长征干部、中共松江军区副司令卢冬生将军也于1945年12月14日夜,遭遇苏军士兵抢劫时被杀害。

苏联还依据雅尔塔协定接收了沙皇在1905年失去的中长铁路、南满铁路、旅顺、大连港等特权。并使外蒙古独立合法化,成为苏联的附庸国,连文字都改成俄文了。而外蒙古恰恰是在列宁宣布把沙皇从中国获得的一切归还中国以后,苏联非但寸土未还,反而在1924年出兵占领后策动独立的。这就是我们这个战胜国的遭遇!历史是胜利者写的,中、苏交恶之后,苏联致胜论也不提了,日本鬼子是我们在青纱帐里靠地道战、地雷战在小兵张嘎配合下打败的。只是,历史又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毛泽东早就说过,楚汉之争,刘邦是胜利者,项羽是失败者,但天下到处是项羽庙却没有刘邦庙。

回过头去,我们又知道了,国民党也是抗日的,喜烽口、娘子关、松沪抗战,台儿庄大捷,徐州、武汉、长沙抗战,缅甸远征军,昆仑关、芷江大捷......轰轰烈烈的大仗、恶仗都是国民党打的。光国民党将军就阵亡了两百多位。既然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当然应该实事求是纪念抗日战争的每一个战役,无论是谁打的。林彪在平型关伏击了一支日本运输队,毛泽东当时就批评了他;彭德怀打百团大战,不但延安整风被批判,几十年后还是一条罪状。无他,损了共产党的兵力而已。这两位大元帅有一个同样的毛病,充大头,最终都死在这毛病上,只不过一个流芳千古一个遗臭万年罢了。

抗日是一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马克思主义也承认民族矛盾高于阶级矛盾的。我们曾经坦然地面对历史,一部《血战台儿庄》激起了很多人的民族感情,并没有因为那是国民党打的就怎么样。但后来那部《昆仑关大捷》就没好运了。某领导一句?quot;比共产党还共产党"就毙了。该战役由国民党陆军第五军杜聿明部强攻日寇第五师团占领的广西宾阳县昆仑关要隘。此战击毙了日寇五千及敌酋中村正雄少将,夺回了昆仑关,阻止了日军长驱直入。第九师师长郑作民中将牺牲;主力200师师长戴安澜后来阵亡于缅甸,毛泽东挽诗曰“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师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浴血东瓜守,驱倭棠吉归。沙场竟殒命,壮志也不违”周恩来挽辞:“黄埔之英,民族之雄。”朱德、彭德怀联名挽辞:“将略冠军门,日寇几回遭重创;英雄羁缅境,国人无处不哀思。”可见当年共产党的主要领导也认可国军的抗日战绩的,何以得了天下就变了呢?

列宁曾说:吹牛撒谎是道义上的灭亡,它必将导致政治上的灭亡。不承认历史事实或尽量淡化某一方面的历史,可以得逞于一时,但不会永远得逞,只会给自己带来被动。国民党当年的抗日并不影响它后来的反动,否则,它就不会败走台湾。如果它不抗日的话,国共合作又作何解释,共产党与不抗日的国民党合作岂不是同流合污了吗?至于一些冲突,如皖南事变,只能说明国民党共产党有矛盾有冲突。新四军不是先消灭了国军韩德勤之一部吗?新四军又与日本人打过哪一仗呢?如果我们抹去国民党抗日的历史事实,中华民族抗日史就会十分苍白。
今天的世界与五十年前大不相同,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君不见世界上和平地转移政权已成了潮流吗?尽管武器的批判依然存在,但已不成气候了。例如南非种族主义政权的垮台,不是在和平的选举中完成的吗?谁说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呢?中共打了几十年也没能打倒国民党,陈水扁用几片选票却把它选倒了。但强大的军事威慑力并不可少。这是要强大的经济与先进的科技才能维持的。

现在我们回头看看自己,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使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邓小平一句“发展才是硬道理”铺平了富强之路。我们真正强大了,才可能谈得上遏制日本军国主义。我们相信日本军国主义势力迟早要完蛋,因为它是守旧的,也就不可能有前途。为使它尽早消亡,我们必须强大,必须教育我们以及他们的下一代。使更多的人明白军国主义会给人类带来多大的灾难,这就需要尊重历史。无论是谁,歪曲历史的必被历史所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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