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的知青地下歌曲
作者:老例
|
|||||
文革中的知青地下歌曲 老例案:3月25日,我受邀在温哥华列治文安惠公司演讲厅,由《世界华人周刊》理事会、世界养生协会、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大华笔会、加拿大华人文学学会、温哥华华人俱乐部等共同举办的讲座,以《文革中的知青地下歌曲》为题,做了一个演讲,演讲内容如下: 前两年,大陆作家胡发云在温哥华进行了一场演讲《红色音乐和一代人的情绪记忆》。我理解,胡发云讨论的中心,是红色歌曲如何铸造我们这代人的“革命人生观”,而今天我要讲的知青地下歌曲,则恰恰是我们“革命人生观”产生动摇乃至崩溃的历史见证。 所谓地下歌曲,就是跟当时社会公开唱,也是官方操作的歌曲相对立的形态。当时社会上唱得轰轰烈烈的,也应该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歌曲《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就是典型的官方操作的“知青歌曲”。 这首歌显然是很激情很高昂的,事实上,早期的知青运动也是很激情很高昂的,刚下乡时,特别是早期下乡的知青,也确实有这种情绪高昂的表现。但是随着下乡后,更深入地了解到农村的真正情形以及文革政治局势的发展变化,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困苦以及人生的痛苦丑恶之后,知青的思想与情绪也就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从总体上看,知青运动也是从激情、高昂向消沉、悲观以及觉醒的趋势转变发展的。具体说是从七十年代初起,尤其是林彪事件后,知青们对现实产生困惑、怀疑乃至思考、叛逆,这样的转变迅速产生并蔓延开来。体现在知青的日常生活及思想情绪中,就是原先被否定的所谓封、资、修的东西如小说、音乐、绘画等重新得到知青们精神上的普遍认同。正如老知青亚坚《歌声》所说:“美好的东西,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音乐也是这样,你说它什么封资修也好,黄色小调也好,诲淫诲盗也好,它总以歌词的文采,曲调的优美,不断打动你的心弦。” 在知青中流传、影响都甚为广泛的“知青地下歌曲”,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 在文革期间大陆文坛一片萧条的情形下,知青地下歌曲的产生与流传,既是对文化专制的反弹,也极大弥补了知青们空虚荒芜的精神生活;当然,更为直接的就是反映了知青的生存状态与精神面貌。 文革期间知青中的流行歌曲(不包括官方场合唱的革命歌曲),不外乎三类:一是外国(主要是苏俄)歌曲;二是文革前的一些民歌味道较浓的老歌,三是知青自创的。这三类皆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当时知青的精神情感世界。这些歌曲虽然“流行”,却不能公开,前两类(外国歌曲与老歌)在知青中流行最广,说起知青歌曲,很多指的就是这两类歌,知青自创的歌曲流行较少,一是自创有一定的难度,二是自创的歌曲更具叛逆性反主流性(下面会谈到),也就更遭受当局的打压,摧残,其作者甚至被逮捕、判刑坐牢。 在这里要介绍的,便是“自创”一类。所谓“自创”,包括词曲皆自创,但不少是自己填词,套用其他原有的曲。当然,在介绍知青自创歌曲的同时,也会适当拿一些外国歌曲或老歌做比较,配合来讲。这里要说明一下,我在网上看到一些也说是当年知青创作的歌曲,其格调、精神跟当时的主旋律是一样的,也就是“扎根农村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的激情表现。我想,这类歌大概是为知青文艺宣传队演出而创作的,我自己当年也创作过不少,这些歌是公开演唱的,不算知青地下歌曲。 下面我从四个方面来谈知青地下歌曲的表现特征:
也就是跟当时社会(官方)主流歌曲的高昂格调不同,比如前面那首《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就是社会(官方)主流歌曲的代表作之一。那样的歌曲,其格调显然是高昂的雄壮的,而知青地下歌曲,却颇有拒绝崇高、拒绝雄壮、远离政治、远离理想的意味,大多倾向于软性抒情、感伤沈郁的类型。比如这首《望断蓉城》: 望断蓉城,不见妈妈的慈颜;更残漏尽,难耐衣食寒。 往日的欢乐,方映出眼前的孤单。 梦魂何处去,空有泪涟涟。 几时才能回成都,妈妈呀! 几时才能回到故乡的家园…… (http://www.56.com/u53/v_NjEzNDk1OTQ.html) 这首歌的歌词应该是成都(俗称蓉城)知青所创作,其曲却是套用了1937年电影《古塔奇案》的插曲《秋水伊人》(贺绿汀词曲),虽然时间相隔三十多年,但那哀怨、迷茫、忧郁的格调与心境,很适合知青的情形,所以被知青拿来填上新词演唱;也正是这首《秋水伊人》从歌词到曲调都很契合知青的处境心情,知青就很喜欢唱,当时我下乡那一带就很流行《秋水伊人》这首歌。 在我下乡的那里(广西南部),流行过一首《向往》: 晚霞散去满天的星星,整个大地月照明。 一位青年独自徘徊,走在那宁静的小路上。 他在凝思,他在向往,对着远方歌唱;他在向往,他在歌唱,快来信吧好姑娘…… 这首歌的情调及旋律跟当时同样流行于知青中的苏俄的歌曲颇为相似,比如《山楂树》、《小路》等。这或许是知青那代人大多经历过所谓“中苏友好蜜月”(五十年代前中期),当时传入的苏俄歌曲十分盛行,而且苏俄歌曲又天然有苍茫、感伤、忧郁、黯淡、深沉、悠扬的情韵,这跟知青当时普遍的心态甚为契合,因此,包括《山楂树》与《小路》在内的不少苏俄歌曲便自然而然地被知青们在各种场合中“移唱”了(痖弦老师说是“转义”),知青们自己创作的歌曲也自然而然秉承了苏俄歌曲的情调,《向往》就体现了这种情调与意境。《向往》这首歌的意境还体现了知青歌曲的一个特点:晚上(或黄昏)的昏暗背景。这大概是更能契合上面所说的苍茫、感伤、忧郁、黯淡等气氛与情调,同时也似乎恰好能配合知青唱歌时的背景氛围——知青白天要干农活,唱歌的时间,基本上就是在傍晚和晚上。傍晚收工后,知青们就常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当然也有自己一个人的),或清唱,或用各种乐器(如二胡、小提琴、手风琴、笛子等)伴奏,在暮色中,在月光下,唱这些感伤、忧郁的歌,那气氛是很能感染人的。 在知青所喜欢唱的外国歌曲与文革前的老歌中,也有一些是欢乐的,如《让我们荡起双桨》、《花儿朵朵向太阳》、《喀秋莎》。而知青自己创作的地下歌曲呢,很少这种欢乐的格调,基本都是软性抒情、感伤沈郁的类型。刚才说的那几首歌为什么受欢迎,我想大概是欢乐童年的回忆(如《让我们荡起双桨》、《花儿朵朵向太阳》),就如老知青亚坚的文章《歌声》所记述的:“‘绿色的田野,金色的河流,到处都飞扬着欢乐的歌声……’邻队一个同学唱起这首《女篮五号》里的电影插曲,眼里会涌出泪花。他说,这歌是他儿时唱的,唱起这歌就想起少年的时光。”今与昔,现实与理想,形成反差对比;也或许是对爱情的向往(如《喀秋莎》,下面会谈到爱情的话题)。还有一首慷慨激昂的苏联歌曲《共青团员之歌》,知青也喜欢唱。这首歌有点特别,后面再谈。 有一些“反主流”的知青地下歌曲,是反映知青在农村的劣迹。比如偷鸡摸狗是知青中非常普遍的劣迹。在某种意义上,这种现象可以说是以极端的方式体现对主流意识的反动。多年前,德国的《南德意志报》以赞扬的口吻报道:中国商业部长陈德铭说自己曾作为知青在江西的大山里渡过了近11年时间。那是一个贫困的时代,陈德铭经常饿肚子。有一次实在不得已,偷了农民的一根胡萝卜(外报认为,这表示中国高干诚实对待自己的历史;我认为,11年才偷一根胡萝卜,可说是大圣人了)。有一首《偷鸡谣》就是反映知青这样劣迹的歌: 深夜村子里四处静悄悄,只有蚊子在嗡嗡叫,走在小路上心里嘭嘭跳,在这紧张的晚上。 偷偷溜到队长的鸡窝旁,队长睡觉鼾声呼呼响,鸡婆不要叫快点举手抱,在这迷人的晚上。 醒来的队长你要多原谅,知青的肚皮实在饿得慌,我想吃鸡肉我想喝鸡汤,年轻人需要营养。 从小没拿过别人一颗糖,拣到钱包都要交校长,如今做了贼心里好悲伤,怎么去见我的爹和娘。 (http://v.ku6.com/show/r_cVP1toT9GvYYkA.html) 有意思的是,这首《偷鸡谣》用的乐谱,却是知青中最为普遍流行的苏联爱情名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用优美的乐谱唱恶俗的事情,很有些反讽的意味。
事实上,这也正是当时所谓反主流意识的具体表现之一。在那个时代,爱情几乎是罪恶的代名词,知青(以及任何年轻人)中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我下乡的大队前后有一两百知青,只是到了后期才出现一对知青谈恋爱。我们大队的知青曾经获得先进集体称号,成绩之一就是没有人谈恋爱。因此,说是反主流也好,补偿心理也好,知青流行歌曲最多有关爱情的,像前面提到的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山楂树》、《喀秋莎》等其实都是爱情歌曲,此外,还有加拿大民歌《红河谷》,以及老歌《九九艳阳天》、《梅娘曲》等,而知青自创的地下歌曲中最显着的主题更是爱情。前面所引的《向往》就有这么个特点,只不过第一段歌词中,爱情的主题不明显,只有最后一句透露点信息,到了第二段歌词就十分明显了: 青年充满热烈的爱情,深情的歌声飘远方。 年轻的姑娘,你真漂亮,眼睛好像那明月光。 年轻的姑娘,你真漂亮,每天为你歌唱;每天歌唱,日夜向往,快来信吧好姑娘。 赞美爱情,赞美姑娘漂亮,还每天为她歌唱,这在那个时代可说是大逆不道的,那年代要求天天读的是毛主席的书,天天讲的是阶级斗争。 又如《重庆知青之歌》,是从下乡知青的角度抒发与情侣离别相思的情怀: 盼不到彩云归,留不住南飞燕,秦岭大巴山,一山高一山,你让我们天各一方。 啊,亲爱的姑娘莫为我悲伤;啊,亲爱的姑娘莫为我悲伤。 《小小油灯》则以男女对唱及合唱方式表达同样的相思苦恋之情: (男)长夜难眠想姑娘,你和我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共诉说心中的梦想。 (女)心上的哥哥在何方,可知我无限的惆怅?只盼早日再见情郎,同回到可爱的故乡。 (合)心上的哥哥[妹妹]在何方,可知我无限的惆怅? 只盼早日再见情郎[情妹],同回到可爱的故乡。 这些歌往往是悲伤痛苦的情调,当然,表达爱情的知青地下歌曲也并非全是悲伤痛苦的,也有欢快情调的歌曲,比如一首在广西河池地区流行的《龙江大桥》亦以男女对唱的方式,表达知青跟女友相思重逢的喜悦: (男)龙江的江水清又清,龙江的大桥多美丽,我赶马车回城咯,阿妹在桥头等着我。 (女)龙江的江水清又清,龙江的大桥多美丽,我在桥头等阿哥,阿哥今天回城咯。 河池地区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龙江是当地的一条主要河流,民风淳朴、景色优美。知青生活在这种环境,或许所感受的会更多些远离尘世的和平与宁静。这首《龙江大桥》旋律轻快、语言朴素、情感率真,很有民歌风味,也很能体现年轻人的浪漫纯真情怀。在那一个年代,这样一种风格情调的知青歌曲并不多见。 然而,无论何种情调的爱情歌曲,爱情主题本身就很令当局反感,认为是腐蚀知青思想的靡靡之音,知青歌曲受到当局的查禁也与此有关。
知青情绪的低落消极,不仅仅是理想信仰的失落,更直接体现了知青生存状态的困境,这表明知青们是“无根的”,没有农民那样的归宿感和安全感。知青在少小年龄远离亲人远离家乡独自在外,精神上情感上的被损害被压抑,这也正是知青思乡情绪特别强烈也特别普遍的重要原因。 对家乡的思念,往往结合着对前途的茫然与对命运的悲观,浑然而成为知青地下歌曲中最为突出的主题,这在知青自己创作(填词)的歌曲中表现得特别明显,如《昆明知青之歌》、《重庆知青之歌》、《我的故乡在沈阳》、《年轻的朋友你来自何方》、《告别南京》、《望断蓉城》、《山西知青》、《告别广州》、《邕江之歌》、《相逢在北京》、《松花江水》、《妈妈别流泪》、《望家乡》、《人生旅途》、《火车慢些走》、《小小油灯》、《在遥远的地方》、《从地角到天边》、《小路弯弯》、《伤感牛车》、《精神病患者》、《梦团圆》、《四季流浪》、《雪花飘飘》、《流浪的人归来》、《知青恋歌》、《囚歌》、《眼波流》、《菜花黄》……这些知青自己创作的歌曲,基本上是知青思乡怀亲的心情流露。因有切身体验,往往特别能感染人。 这些歌曲,思乡之外亦怀人——尤其是父母与女友。思乡怀人——尤其是怀念父母与女友——似乎成了知青思乡歌曲的一个模式,流行于广西的《邕江之歌》便是如此。 《邕江之歌》相信是南宁知青原创的歌词,曲谱套用了五十年代初根据新疆舞曲改编的《送我一枝玫瑰花》。虽然原歌谱是欢快愉悦的,但知青移唱时却转换为哀伤迟缓,跟知青原创歌词的情感抒发非常相配,能深刻真实地反映了知青远离家乡思念亲人的悲苦心境: 我站在邕江边,俯瞰着邕江水,邕江的江水后浪推着前浪,奔向那远方。 忘不了那一天,妈妈她安慰我:不要想那家乡,不要想那爹娘,不要想那心上的姑娘。 啊……我怎能不想我衰老的爹娘? 啊……我怎能不想我心上的姑娘? 满脸的泪水,满腔的悲伤,我离开家乡。 这首歌的抒情方式颇具匠心:由邕江带入。邕江是流经广西首府南宁的主要河流(所以南宁有“邕城”之称),自然就引出了南宁知青的家乡所在地——南宁市,由此便点出了思乡主题。江水滔滔似思乡之情延绵不尽,再以流向远方的江水转进对往事的回忆——下乡当日与亲人话别的场景。亲人话别千言万语,只凸现妈妈不要想家乡与亲人的话,此乃以退为进、欲扬先抑之法,很自然就引发知青“怎能不想”的悲苦反问。最后以知青满脸泪水满腔悲伤离开家乡的特写镜头结束,由此亦交代并强化了思乡情的缘由。 《船儿船儿你慢些走》(http://v.blog.sohu.com/u/vw/2765784)中,江水、思乡、父母、心上人,这些元素跟《邕江之歌》完全一样,情调也很相似。 这些歌基本上都是节奏缓慢、情调哀婉,这也是大多数知青地下流行歌曲的基本特色,但有一首歌很特别——苏联的《共青团员之歌》。这首歌在我下乡那里很流行,好像全国知青也都喜欢唱。这首歌慷慨激昂,跟我们前面所说的知青地下歌曲反格调的表现很不一样,知青自己创作的地下歌曲,没见过有这样慷慨激昂的旋律跟进行曲般的节奏。为什么这首《共青团员之歌》那么流行?我曾在网上跟知青网友讨论,有几种看法:1,是激励士气。因为那时候知青的士气低落;2,是缅怀往日的辉煌,因为那时候知青很落魄;3,也是比较多知青网友认同的,认为这首歌,特别是副歌里面告别家乡告别父母的表现,很契合知青离别亲人思念家乡的心态,所以被知青“转义”了。
所谓地域性特点,就是不同地方的知青创作的地下歌曲,基本上都能体现出那个地方的地域色彩,如前引《邕江之歌》就是体现了广西知青的地域性特点。此外,上面所介绍的《昆明知青之歌》、《重庆知青之歌》、《我的故乡在沈阳》、《告别南京》、《望断蓉城》、《山西知青》、《告别广州》、《相逢在北京》等,从题目就可以看出其地域性的特色。有的歌曲从内容、风格上显示出地域特色,如《在那遥远的地方》(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MxMTgzMTg4.html)中,“刀耕火种”、“西南边疆”等词语,就表明了地域性——云南;《一人走向内蒙古》(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MwOTU0Nzc2.html),不仅题目点明,还运用了民歌风格的曲调,凸显了边疆风情。有的歌曲在地方语言运用以及民间曲艺的影响上体现出其地域性特征,例如,在西北插队的一些知青,受到信天游、花儿、秦腔的影响,喜欢唱信天游、花儿、秦腔,甚至用这些民间曲艺的形式来套唱知青歌曲。两广粤语地区的知青,也有不少人喜欢唱粤曲,也有的用哀怨婉约的粤曲抒发自己的情怀,比如《分飞燕》就较为知青所喜爱: “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匆匆怎诉情无限……” 有的知青就套用粤曲来填词而成知青歌曲,在广西粤语地区的知青中,就曾流行一首用粤语演唱的《命运之歌》,用的是广东音乐“彩云追月”的配曲: 含泪仰望上天,天啊,我问你是否注定了今生(我)该受此一灾祸?恨岁月无情,恨青春虚度过,恨苍天摆布愚弄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前程难估量,岂能待? 天不会将福降落,总系靠自己双手创造,总之有日幸福属于我。 愁见花常开,使心空惆怅,不知佢去向, 那年花开时,相约在今日,可是却不见你到来。 发、啦啦啦多、唆唆唆愁见花落花再开,花丛中不见你所在,仰望翠楼外,细心等待等到几时一(啊)样空。 广东音乐“彩云追月”的曲调本是抒情、悠扬的,配上这些歌词,却凸显为哀怨惆怅,颇为准确传导出知青哀怨命运不公,悲叹前途渺茫的心情。 这些地域性强的歌曲,基本上都只在某一区域流传,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它的流行范围。不过例外的是,有一首《南京知青之歌》,是在全国范围内广为流传的,各地知青都唱。因为这首歌反映了知青的共同心声,诉说了知青的普遍遭遇,诚如亚坚《歌声》所说的:“我们也唱从郊区知青那儿传过来的《南京知青之歌》,那歌就象在述说我们自己的遭遇。”所以这首歌影响也就最大,作者因此还被逮捕判刑。在流行过程中,其歌词屡被改写,但以下两段歌词基本得到一致保留: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 啊……啊…… 彩虹般的大桥,直上云霄,横断了长江,雄伟的钟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转入了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 啊……啊…… 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http://v.ku6.com/show/owr8Aw3BpMry5YOU.html) 此歌原名《我的家乡》,又名《南京知青之歌》或《知青之歌》。知青自创的歌曲(歌词)一般上是佚名的,但是这首《南京知青之歌》却是例外。这首歌的作者任毅,男,生于1947年,南京市五中六六届高中毕业生,1968年12月26日到江苏省江浦县插队。1969年5月的一个晚上,任毅谱写出《我的家乡》。此歌以惊人的速度在全国知青中流传开来,并被命名为《知青之歌》。 1969年8月,莫斯科广播电台以《中国知青之歌》为名播放了这首歌。过后不久,批判这首歌的文章就出笼了。1970年2月19日(阴历正月十五夜),任毅在知青点终于被捕,罪名是“创作反动歌曲,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干扰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和战略部署”。同年8月13日作为“现行反革命犯”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1979年获平反出狱。 这首歌在知青中的影响也是相当大的。当然,在流传过程中,这首歌也出现了不同的版本,往往是各地知青注进了自己的情感或当地的因素,比如我当时看到的版本有一段原作没有的歌词: 山乡的夜晚,多么凄凉,我坐在煤油灯旁,思念我可爱的家乡,我的爹娘。 呵……呵…… 呵呵…… 家乡的娘盼儿,儿想娘,痛断肝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家乡?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自序》中说过:“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套用此语,则可称“一代有一代之歌曲”。即某一个时期/某一种群体的流行歌曲,便反映那个时期/那个群体的生活、文化与心态。文革期间流行的知青地下歌曲,用胡发云的话说,就是记录下知青生命的文化载体,是与知青历史即时共生的产物。通过当年知青这些地下歌曲,确实可以用比较直接的方式,了解当年知青的生活状况、文化形态与心理状态,因而具有十分珍贵且无法替代的史料价值。总体上来说,知青地下歌曲(歌词)虽然在语言艺术上还不甚成熟,但的确是体现了知青一代人的生活与感情,寄寓了知青一代人共同的历史与记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