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1)啊,勐龙河!(2)南疆一日 作者:勐龙河


 

【知青岁月】

(1)啊,勐龙河!

离我们连队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一条奔流的大河,刚到农场不久,我们就听到不少关于这条河的美丽的传说。当地的傣族说:古时候,天上有一条五彩的龙,为了寻找爱情,来到人间,卧在这块翡翠般的坝子上,不久就变成一条金色的河,这就是勐龙河。据说,小伙子如到河里去洗个澡,会变得更加英俊潇洒;姑娘如到河中去沐浴,将会更加眉目清秀。由于这些传说,更使我们常想去看看勐龙河—她那艳丽的丰采。

那时,我们刚到这里不久,对当时那种原始而笨重的劳动还没有适应,一天劳动下来,已经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虽说军垦农场有星期天,但实际上那时的星期天是没有保证的,遇到农忙,或者其他什么事情,只要连长,指导员随便说一声,我们的休息天,便轻易地被取消了。有时万幸,难得遇上一天休息,还有一大堆很脏的衣服、鞋子,等着我们收拾。因此,尽管我们常想,但终究没能去勐龙河看一看。

记得,那是70年代的春节,也是我们到农场后的第一个春节,连里大部分知青,尤其是女生,都处在想家的悲悲切切之中,我与几个朋友却利用春节放假的机会,相约去了勐龙河。

那天一大早,我们从盘山的小路走出连队,不久,便走上了公路,两边就是著名的勐龙坝。我们在公路上走着,晨风,吹开了我们的衣襟,轻抚着我们被露水打湿的头发和脸庞,仿佛要抚平我们深藏在心中的思乡之情。公路两边平坝上的庄稼,长得郁郁葱葱,绿得令人心痛。傣家寨子的竹楼在平坝上的绿树丛中隐约可见,起伏的群山在远处勾勒出黛绿色的清晰的轮廊。面对如此秀美的大自然,两句著名的古诗油然涌上心头,“天涯何处无芳草,青山处处埋忠骨”。尽管我们少年离家,在这遥远的异乡,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挖山不止,但天下如此开阔,我们相信,眼下的艰难一定会有尽头,我们今天奋斗,将来一定能有报酬的。我们在公路上匆匆地走着,就像我们还没泯灭的进取之心。

勐龙坝就像一条狭长的带子,蜿蜒在群山万壑之间,这条直通边境的公路与勐龙河平行地横卧在坝子上,一直延伸到境外。我们走下公路,穿过一大片水稻田,直向勐龙河。快到河边时,是一片茂密的甘蔗林,我们还没有走出蔗林,便听到汩汩的流水声。一出蔗林,哦!一条气势壮阔的大河便展现在眼前。这里静极了,静得扣人心弦,只有风声和哗哗的流水声。我们脱掉鞋,沿着河边沙滩,朝着河的下游走去,任凭河水打湿我们的裤脚。绿得发蓝的勐龙河水不停地流着,那么从容,那么安然,我们默默地走着,谁也不愿打破这大自然的恬静。

突然,前面河流的拐弯处,出现了一个不断转动着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是个一半浸在河水中,直径不小于五公尺的水轮。这套简单的机械装置,完全是用坚硬的优质木材做成的。它是那么的古老,也许古人宋应星编著的《天工开物》里就有它的篮图;它是如此的巧夺天工,精巧的如无缝的天衣。这是当地的傣族人制作的,是利用水力来榨糖的原始机械。

河水推动着水轮不停地转动,一个傣族老大爷正在将甘蔗塞进两个木制的大齿轮之间,他干得那么认真,黑色的包头布下古铜色的脸容那么壮严,当他发现我们几个陌生人的时候,只抬起那炯炯的眼光望了我们一下,便继续干他的活,仿佛我们并不存在,当那齿轮间塞进甘蔗的时候,水轮的转速便明显地变慢了,但那猛龙河水仍然默默地不懈地推动着水轮,那机械发出“喀吱吱……”的低沉响声。甘蔗从齿轮间经过,被压得扁扁的,留下了那甜美的甘蔗汁,把它放在锅里熬制,就变成了傣家特有的红糖。我们看得入了神,那河水如此不懈地工作,把甘美留给了人间,但愿我们在这里艰苦的劳作,也能像这河水不停地推动水轮一样,虽然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但终能将一些甜美留给人间,留给这美丽的边陲。

这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正中的天空。河对岸凤凰树上盛开的凤凰花分外夺目,红得像天边的朝霞;远处河边那著名的曼飞龙佛塔发出洁白而耀眼的光,那隋园形的塔身,充满着民族的风调;清澈见底的河面,在阳光下跳动着无数银色的光斑,美丽的勐龙河你真像那五彩的龙!你在祖国的西南边陲默默地流淌着,你是那么古老,而你那热情、挚着、不懈的进取之心,又证明你是何等的年青。尽管你那滚滚奔流,并没有全部造益于人间,但你终究是一条未被开发的处女河。

勐龙河,我在你身边生活了整整十年,我们将金子般的年华留在了你的身旁,你那浩荡的流水就像我们当年那如火的年华,但愿我们在那不算短的岁月中流下的血汗,不要像滚滚的河水那样默默地流掉,总该留些甜美在你身旁。

啊,勐龙河!你已永远留在了我的心头,不知你现在该是如何的模样。

                                                        
(2)南疆一日

清晨,一轮昏黄的太阳透过迷漫的大雾,把淡淡的阳光撒向这深山老林间的两排简陋的草房。近处,小鸟在蜿转动人地歌唱,一缕淡淡的炊烟从那小小的坝子上冉冉飘起,沉睡的深山老林,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我们几十个知青,来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安营扎寨,已经几十天了。我们要在这野兽出没的地方组建一个青年连队。当时由于大批新知青的涌到,老连队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我们奉命在这里建连,为的是迎接新的同伴。

今天是星期天,连里其他同伴,因为不堪平日的寂寞,不惜一周来的劳累仍然爬山涉水,走几十里地去小街,大勐龙赶集。我与指导员留在连里,从山外其他连队来了一些知青朋友,他们热爱静谧的大自然更甚于赶集,进山来陪伴我们消度这难得的休息天。

这时,我们正围着那袅袅炊烟的发源地──小坝子的土灶边。记得当时有人刚探亲回来,带来了这里罕见的美味。当时,利用探亲从家里带大量的食物,早已成了我们的惯律,要知道当时的兵团正处在急剧的膨胀之中,有些方面也无暇顾及,因此,我们经常处在断菜无油的生活之中。我们把大块的腊肉,整条的香肠和着卷面煮了一大锅,不知是谁拿出一瓶酒来,我们大伙乘着性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居然把它喝完了,酒足饭饱以后,我们大声地喧哗,高声地歌唱,歌声在山野中回荡。

这时,大雾逐渐散去,山坡上火红的木棉花,淡雪青的铁莉花开满了树梢,把葱茏的群山点缀的五彩缤纷,三月的西双版纳春意盎然。

我们陶醉于这迷人的山色之中,心里充满着无尽的遐思,不知是谁,提出了一个大胆而引人的建议:到这原始丛林里去看看。马上得到大家的附和。于是大家找出精致的傣家小刀,别在腰间;有人背起连队那杆唯一的老套筒步枪;大家都套上了长长的厚布袜子,这样可以防止森林中蛇和蚂蝗的侵袭。就这样,我们朝着这莽莽的原始森林进发了。

一走进森林,脚下便是一层厚厚的腐叶,软绵绵的富有弹性,空气中洋溢着一股由腐烂的枝叶发出的奇异而又浓烈的气息,几条小溪从山间石缝里蹦蹦跳跳地流过,发出叮咚的水声,使这古老的森林更显得神秘、幽静。我们一边走,一边用刀在大树上刻着痕迹,为的是回来时不至于迷失方向。一路上,这些遮天的大树,有的苍劲挺拔;有的像披头散发的恶魔,互相牵扯在一起,扭得难解难分;有的巨大的榕树粗看像一座森林,从它那巨大的树杈上垂下的一根根枝条插入地面,又长得像一棵棵大树。越往森林深处走,地面就越潮湿泥泞,我们在厚厚的腐叶层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身边常会出现这里才能见到的奇花异草。有的草本作物,叶子大的像个八仙桌面,开着大朵深色的花;有的树根尽像一垛蜿蜒的墙似地耸立着露出了地面,这是植物的板状根,这是在亚热带雨林中才有的巨大树种。

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出现了陡坡。原来是一座被丛林覆盖着的大山,大家乘着游兴正浓,凭着年青健壮的体魄,一致赞同攀上顶峰去。刚上山坡,,前面就出现一片原始竹林,粗大的竹子横七竖八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走在前面的同伴用砍刀奋力砍掉拦路的竹枝。我们猫着腰,从那竹篷间的空隙中弯弯绕绕地直向山顶。

离山头不远了,我们个个气喘嘘嘘,汗流浃背。

突然,前面峰顶清晰地出现了一个傣家竹楼式的小草棚。原来在这沉睡的丛林中,我们并不是第一批主人,那神秘的草棚,又强烈地吸引我们奋力攀登。

我们终于登上了那高高的山峰之颠,这里是另一番天地,山顶上开出了一块不大的开阔地,小竹楼就是就地取材所建,竹楼落成,一片小小的山顶广场便自然形成。这里的傣族每逢收获以后,就将成群结队的牛放进深山,直至第二年春耕,才将牛群引出深山。在此期间就任牛群自行觅食,栖息,这个傣家小竹楼便是放牧人栖息的地方,他们要在深山野岭中住几个月。从这竹楼边一直通向沟底的脚印,是放牧人背着竹筒到山沟底下取水时留下的,留在这陡峭的山坡上的一个挨着一个的脚印,是人类与自然顽强博斗的象征。

这里暂时并无主人,四周安然静谧极了,只有几只美丽的小鸟在欢快的歌唱,似乎在欢迎我们这批远方来的年青人,竹楼周围开着许多不知名的美丽的花。登上竹楼,俯瞰莽莽苍苍,奔腾起伏的群山万壑,白云在半山腰缭绕,一条如带的勐龙河在远处的坝子上闪闪发亮。

刚从潮湿阴暗的丛林中出来,看到如此辽阔壮观的景象,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路途的艰难、登山的劳累都抛向了九霄云外。

那天,我们从原路摸索回到连队,已是夕阳泯灭乱山中的时候了。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但我总是不能忘却那遥远而美丽的南疆,尤其是这林中探险的一天。

                                                                         2009-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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