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西藏行】(六)蒙着面纱的贡增德姆;(七)封闭的石屋 作者:清平


【2011西藏行】

(六)蒙着面纱的贡增德姆

后半夜醒来,听到嘀嗒的雨声,穿戴好出去,雨停了。

我没马上回屋,关掉电筒,站在院子中间享受城市里早已绝迹的黑暗……

忽然听到西绕家的一只狗和一只藏獒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于是赶紧按亮电筒。我自作多情地想,他俩一定是以为我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这样叫。我已经在这儿住三个晚上了,每晚出出进进好几趟,他们都不作声。

27日拜访了两个寺庙。28日睡到自然醒。起床后,我站在门前,大口地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眺望光影和云雾在周边山上缓缓地移动……满足和愉悦如潮水般涌满我整个身心……

雨后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细细碎碎的水珠闪着晶莹的亮光。

草地上蹦跳着几只喜鹊,稍有点动静就飞走了。

墙角有一株月季,开着红色的花。这株月季是西绕从大峡谷里走了八天带出来的,栽到地里竟然活了。西绕讲起这些,一脸骄傲得意的神情,边说“这花香得很”,边低下头去嗅,很沉醉的模样。我走过去闻了闻,真香!

院子里的花都是西绕栽的。秋季花势已颓,但依然很美,不是城市公园里那种整齐奢侈艳丽的美,是我极喜欢的随意而散漫的美。阳光下,亮丽的菊科小花让我想起爷爷的花圃,感觉特别地亲切。

下午,和西绕去玉松村。

乘旅游大巴到村口。沿小路下去。

四周很安静,一路下坡,走得很兴奋。

路边有一只漂亮的鸟。我用了好长时间才从西绕背着的包里取出相机,鸟竟然没飞走!满心都是欢喜。

中途遇见几个男子在收获核桃。一个小伙子热情地走过来递给我几颗去了青皮的核桃,我微笑着说“谢谢”,顺便回赠他两块阿尔卑斯糖,他也微笑着说“谢谢”。他走回去,把糖给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出门之前我都会抓几块糖放在上衣口袋里,不敢多带,高反未消,一块糖都显得很重。

寺庙的门锁着。

门前地上有几滩糌粑粉和一袋开着口的糌粑。

西绕先打了两个电话,我听不懂,但明白是在找人开门。

打完电话,西绕先把糌粑口袋拣起,挽上口,挂在门上,又用条帚把地上的糌粑粉扫成一堆。

我问,怎么会这样?西绕说,牛弄下来的。

终于等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喇嘛。开门,进庙。

经堂里灯光明亮,看得出来不久前修葺过,每一个角落都清洁、鲜艳,完全没有我所预期的古朴和沧桑。

莲花生大师的塑像金光闪闪,周围镶嵌着各色珠宝。大师脸上熟悉的表情使我心生温暖。

最里面还有一道门,门里是一条很窄的空间。贡增德姆的塑像栩栩如生,像回娘家的小媳妇一样骑在一头又精神又漂亮的驴上。贡增德姆体态丰满,线条柔和,双手修长,十指尖尖,左手平举在胸前,呈兰花状;右手半举着,执一支箭(或是?)。但头上蒙着面纱,平时不能打开,只在特定的日子里让信徒一见。

我苦苦地请求一睹芳容,未得应允,满心遗憾。

最后,见我如此执著,西绕指点我看了唐卡上的贡增德姆。

第一个感觉:好漂亮!好温柔!

第二个感觉:很亲切。很温暖……

我久久地凝视着温柔美丽的贡增德姆,全身心沐浴在温馨愉悦的氛围里……

传说贡增德姆曾是工布地区的一位聪明美丽善良的少女,为解除当地人民的苦难而发心修行,最后成为苯教的一位女神,后被莲花生大师降伏并封为当地护法,保佑一方百姓。

西绕催我离开时,我才从恍惚中清醒,恋恋不舍地望了最后一眼,缓步走出经堂。

西绕问,行吗?要坐车吗?

我突然发现难受的高反症状居然消失了!便对西绕说,我好象能走回去。西绕不清楚我的变化,又唠叨了一堆话,大意是,要坐车就走大路;不坐车就走小路,但半路走不动可没有车了。

太阳还很高,来时走了40多分钟,回去多用些时间就是了,我肯定地对西绕说:“走回去。”与高反症状相比,徒步的辛苦和疲劳是一种幸福。

中途,在西绕的亲属家坐了好久。他饮酥油茶,我喝白开水。

回程走得很喘,很舒服,很开心。

爬升到公路边,心里有欣喜掠过。在玉松村到宜淀村(牌子上如是写的,但我仍习惯叫尼丁村)的公路上,身轻如燕,心在飞翔。

回到西绕家,马上动手煮菜。刚吃饱,西绕喊我看南迦巴瓦。啊!牠蒙上了一层黄色,我急忙背上相机奔观景台。

公路弯弯转转,变化着角度的山峰越烧越艳,终成金色,美得令我心跳。

途中,金色就退去了。到观景台时,天色已暗。

夜幕下的南迦巴瓦神秘而幽深地美丽着……无以言表。

返回时,天全黑了,四周静悄悄地。

路面平坦,无车亦无人。我举起双臂,放肆地走在公路中间,畅快、无羁、轻松地独享如此纯净的黑暗与安谧,妙处难与君说。

天上的云和周边山上的树都没了色彩,变成深浅不同的影子,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只是少了留白。

我走得飞快,不是害怕,是兴奋——24日到拉萨就开始高反,终于摆脱了它的折磨,充溢在胸中的快乐变成推动疾走的激情。

行走是一种别样的享受。行走之乐,无乐可以替代。

天更黑了,怕错过西绕家,我边走边盯着左边看。未看到光亮,先听到狗吠。我在吠叫声中走完最后一小段路,心里很暖。我推开大门时,吠叫分贝升级,直到我进屋坐下,才重归安静。

脱去枷锁,感觉浑身舒坦,摸着黑去外面的水龙头下洗头、洗衣服,老病妇终于恢复了生机,一个良好的开端。

   

   

   

   

   

   

   

   

   

                                    
 (七)封闭的石屋

29日,去直白村附近的山上,拜访一位正在闭关中的上师。

我脱下出发以来一直穿着的冲锋衣,换上件新的。

卓玛说:“阿姨穿这么漂亮啊?”我说:“去见上师嘛!”“也见不到人啊。”“心到神知哦。”我俩会心一笑。我背着相机,带上登山杖,去观景台与西绕汇合。巧遇两位上海女子,她俩是西绕的粉丝,兴奋地与西绕合影留念。我和西绕坐她们的车到直白。同车还有一位网名叫判官的男孩,准备十·一带队走墨脱。我说也要去墨脱呢。判官真诚地邀我免费参团。我自知体力不行,没敢接受。

在观景台,西绕让我从望远镜里遥望将要去的地方,我怎么也看不清楚。来到山前仰头看时,禁不住大吃一惊——好高!好陡!昨日高反才消,我有能力爬升700米的垂直高度吗?

西绕见我犹豫,问:“去吗?”我坚决地说:“去!”没容我多想,西绕已快速前行,我紧紧跟上。

野草密,人迹稀,小路隐约可见。时而被枝条拉扯,新衣服很快就脏了。

穿行在原始森林里,树啊,藤啊,花啊,草啊,美得令我总想驻足。弯曲不平的小路紧挨悬崖,不敢分神,停下喘气时才能尽兴地欣赏风景。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是特别地吸引我,久伫而不舍。

半路,西绕指点我看雅江对岸的达林村。对岸同零七年以前派镇到直白的土路一样,能走车,但只通到达林村,再往前就只有羊肠小道了。我计划要去的董不隆寺就在对岸的密林深处,暂且先遥望、想象……

路边有一种植株很矮花瓣极小的野花,如果不是行走的风使整株花瓣立即凋零成细碎的一小滩浅紫,我都没发现它。第一次看到时我以为是偶然,待一次再次地发现一滩滩浅紫时,才明白是一种必然,心头顿时漫起淡淡的忧伤和感慨……这纤弱、渺小、不屈的生命令我怜惜并敬畏。而我的行走,每一步都发生着知或不知的杀生……

一对年轻夫妇从后面赶上来,他俩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给闭关的尼姑们的物品。有好长一段,他俩都没急着赶路,时而我在前,时而他们在前。与马交错时,我为马让路;我快走时,马为我让路。常来这种地方,马也变得温顺淡定了。

到尼姑闭关的地方,只走了一半路程。

我停下休息。男人帮我打了一瓶水。女人在里面忙着。

我问,可以进去吗?

西绕说,不可以。这里是一片难得的开阔地,平坦的地面上有一排整齐的木板房,西绕说,20多个16岁至26岁的女子在里面闭关修行,村民给她们送吃的和用的。离房子不远有一个经幡阵,明亮的阳光把崭新的经幡照耀得极艳丽。

在西藏,家里有孩子出家当喇嘛或尼姑是很荣耀的事,被选中的男孩或女孩是幸运和幸福的人。

我同西绕又爬升了很久,终于快到了。路不难走,只是始终向上,极累,但累得心甘情愿。

先看到一个石洞,这里曾是莲花生大师与另外两个人一起修行的地方。西绕说了他们的名字,我没记住。

洞里没有塑像,只有唐卡和照片。

有莲花生大师的一个脚印,清晰且逼真。

一张白纸上印着藏语经文,西绕当即念诵起来。我马上掏出录音笔,录下3分20秒的诵经片断。西绕念诵得虔诚而投入,时缓,时急,抑扬顿挫,极有韵味。好的音乐使人愉悦,虔诚的诵经也是一种音乐,心有感知,自会痴迷。

离开石洞,又是一段爬升,来到上师闭关的石屋前。

石屋建在山顶上,盘旋的小路有些陡峭。山头很小,少有平整的地面。从后坡几乎看不见石屋,屋前的空间很小,我退到极处,仍拍不全石屋整体。门窗都用石头砌死,看不出与外界的通道。

闭关的情境未知而神秘,我很是向往,不清楚是不是叶公好龙。

西绕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藏文,然后把我俩送给上师的钱夹在纸条里放到了什么地方。我没跟过去看,不懂,也不想问。他有他的信仰,我有我的心意,各自心安便好。

回程走得比较轻松,不再急促地喘气了。

经过一泉。西绕在水里洗脸,又象征性地洗了头,然后用手捧水喝。我也学样做着,连耳朵都洗了。泉水特别好喝,我喝了又喝,最后把水杯灌满,贪心得很。

我问,泉水从哪里流过来的?

西绕说,从莲花生大师修行的洞里。

这看不到源头的泉水,是西藏的诸多神奇之一。

西绕是虔诚的佛教徒,路上,他对我讲了许多,我只听懂一小部分。他曾转冈仁波齐三圈,转玛旁雍错两圈,转梅里雪山一圈。每年冬天都去西藏和四川各处寺庙朝拜。进入大峡谷26次,里面的经幡都是他带进去的。

路边有野果树,西绕折下一枝递给我,拿着边走边吃,快活得很。果小如豆,酸味重,甜味弱,很好吃。弄不明白藏文树名,我干脆问也不问,只管一享口福。

西绕突然指着一棵树说:“贡树。”我望着树冠问:“贡树是它的树名,还是有什么特殊作用的树?”西绕指着树干的一处继续说:“贡树。贡树。”哈哈……看明白了——他说的是“公树”。

西绕让我拍照。我先拍了一张,他看后不满意。我又拍了第二张,西绕仍不满意。我的水平太差,实在无法真实地记录造物的杰作。生殖崇拜,不仅是原始先民的习俗,也渗透进各种宗教之中。越是纯朴的民族越能坦然视之。

走回到大路上,身心彻底放松。

先爬升后下降的旅程很舒服。爬升用了4小时,下降只用1.5小时。我喜欢跑下坡,跑得很爽。与大峡谷深处相比,这些路太好走了。

途中,那拉错白色的山顶在路的尽头忽隐忽现,很诱惑人。

那拉错在我的徒步计划中,只待慢慢地走去。从遥望,到走近,过程很美妙,神仙般的生活,一日,又一日,享受,再享受。在给妈和妹打电话时,我的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兴奋,非常想让我的亲人分享到我的快乐与幸福。可是,离开了藏地的我,自己都无法再回归当时的幸福状态了。

直白大桥横跨在雅江的一条支流上。这条支流有一个让我折腾了好半天才凑出相应汉字的名字:久以西诺布。它没有帕龙藏布那么宽广,但奔腾咆哮的势头一点不弱。

每当站在汹涌的流水旁,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激动。我的名字中有水(无论实名还是网名),或许我的生命与水相通吧。

走小路西绕特别厉害,上到公路就不行了,因为军胶的底又软又薄。我的徒步鞋质量很好,走小路时不硌脚也不崴脚,走公路时仍很给力。

我和西绕从直白大桥走到格嘎大桥,然后坐旅游车回到观景台。

到了观景台,西绕立即乘朋友的摩托车回家了,他感冒了,十分难受的样子。

我不想坐车,独自走了回去。只要没有爬升,我的兴致立刻蓬勃起来,特别喜欢这段平坦婉转的公路周边无车无人时神秘而安宁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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