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人生，悔不悔？

高考填报志愿，“石河子大学”无人问津。很简单：那是建设兵团的地盘，地球人都知道，建设兵团很苦。

兵团战友们对于当年的选择争论起来，有人说，“青春无悔”；有人说“青春废了，肠子都悔青了”。

我说，兵团生活，苦！参加兵团，不悔！

苦，为什么还不后悔？很简单，不悔，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参加兵团，或者找地儿干临时工，二选一。我参加兵团以前，先在石子厂砸石头子儿，又在食品加工厂干临时工，腌咸菜、做醋。后来在九一医院干壮工，搬砖、和泥、垒墙、打杂，都是很不容易的活儿。有一种很是沮丧的感觉：临时工是二等公民，在“正式工”面前，感觉低一等。

在兵团种水稻，种小麦，活儿很辛苦，但是看到粮食丰收的时候，想到这里面有我的努力，很有成就感，也就不觉到很苦了。

就说插秧，成天低头弯腰，在臭水里泡着，热辣辣的太阳晒着，身上的皮都晒爆了，辣辣地疼。腰是又酸又疼，就跟脊梁骨断了似的。可是抬起头来往前一看，插下的秧苗一行一行很是整齐，那是生命，是未来的大米！过几天再看，叶片返绿了，青得油亮！直愣愣地往上长！看着就高兴，怎一个“爽”字了得！

有一颗争强好强的心，平时干活儿喜欢往前冲。以前割麦子的进候，人常推我做我把头儿的，因为把头儿的要比别人干得多。但我心里很痛快，割麦子有技术要求，要动作熟练，把头儿，则一定要比别人割得快，有成就感，劳动者的幸福。插稻子，拔草，都能找到这种感觉。因为年青，头脑比较简单，满腔的热情，苦一点儿，倒也不至于不能承受。

曾经计算过，在农场种的粮食，按当时农场平均每亩年产一千余斤计算，我挣下的粮食够我吃几十年了。每念于兹，常有自赏之意，无悔！

许多年以后，读到布袋和尚之《插秧歌》，有五雷轰顶的感觉：

手把秧苗插满田，低头望见水中天。六根清静方为稻，后退原来是向前。

第一个感觉，高人，就是不一样，哈！在臭哄哄的水里泡着，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晒着，拿手指头往泥巴里戳，那都是一样儿一样儿地，可是人家老和尚插着插着，就得道了，悟出深奥的理儿来了。我们插秧收稻子，吃大米干饭，可是肚子里却空空如也。

脑子里想着苦，生活感觉就是苦。成天想着争强好胜，一点小成，也会沾沾自喜。因为六根不清静，所以成天总是苦呀悔呀的，口口声声，哎呀呀我要死了，像撒骄的小姑娘。

苦点，累点，不算什么，无所谓悔不悔。无知，却是令人羞愧。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人后悔，就应当是后悔虚度了年华吧！

凡人，达不到老和尚的境界。满脑子的名与利，能放得下么？

                                                                     2011-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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