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生活纪实】

（一）自愿报名去

我建博客两年多了，经常在外面忙，一直想写黑龙江兵团的事情，都耽搁了。今年是我们６９届毕业生去兵团４０周年，闲下来我要好好地写点兵团的生活和感受。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组建之前全部是国营农场。兵团组建有六个师，由建、设、钢、铁、边、疆为代号，我所在的五师五十四团一营二连是原克山农场一分厂二队。兵团代号为边字510信箱12分队。团机关领导全部是现役军人；营、连级领导是原国营农场的各级领导，大部分是退伍军人；连队老职工大多是当年闯关东落户的农场老职工；还有几个从劳改农场转过来的劳改犯，那时称它们为八种人（地富反坏右类）。

我们连有知青２００多人，来自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鸡西、鹤岗等地，连队陆续给我们建的知青宿舍都是红砖房，离连部很近，指导员、连长对我们都很好。

我最难忘的的是连队指导员，几年前我和他通过一次电话。去年他去世了，享年８０岁。指导员给我留下了难忘的记忆，在此深切缅怀指导员--梁国礼。

１９６９年８月我刚满１６岁，身体瘦弱，个子只有１．４９米高，体检心脏有杂音，不符合知青下乡条件，因此第一批去兵团名单里没有我。不知道是否没完成任务，在我们学校招工的万股长（团直机关现役军人）送走了第一批知青并没走，我经常在学校见到他。那天他对我说：小杨跟我走吧，我们那可好了，你到那里去放鸭子。

第一批走的同学来信了，说那里吃得很好，每月发工资，住得也不错。他们走的时候每人领的军大衣还真让我羡慕，我毅然再次报名，学校批准了。

９月１８日我随万股长和同学们乘上火车，成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五十四团一营二连第二批北京知青。火车开动的时候，车上车下哭成了一片，我没哭。列车在前行，我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致。看过《军队的女儿》那本小说，我憧憬着像军队一样的军垦生活。出山海关、经沈阳、到四平、第二天下午火车到哈尔滨，过松花江大桥了。火车的速度在放慢。路过一片片水田，又路过大片的水，越走水越多，都淹到了农家院墙，有两个农民看着水在发呆。我们盯着窗外看，越看越害怕，几个女生都哭了。万股长和来接我们的营部领导看出来了，赶快解释说：不要怕，咱们那里不会发大水的。听他们说，我们才放下心来。

我没放过鸭子。赶牛车、做豆腐、放猪、下大地，我样样都干过，在兵团度过了青春最美好的时光。兵团的生活其实很艰苦，我们所在的地方是黑龙江三江平原丘陵地带。住的是土炕，冬天没有煤烧，取暖主要用玉米核、豆秸烧热炕。我们所在的团是黑龙江的重点产粮区，人称北大仓。我们连是农业连，知青和老职工一起下地干活，种玉米、锄地、割谷子、收麦子。我们是部队编制，有指导员、连长、排长、班长。我们按月发工资、有集体食堂、有知青集体宿舍的大环境，虽然艰苦也其乐融融，既来之则安之，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二）赶牛车

刚到连队不久，正值秋收大忙季节。园艺班的知青随当地老职工一起下地收菜、装菜窖去了。顾师傅给我一辆小牛车，安排我在园艺干些零活，把地里剩余没收清的萝卜、青菜运回来，不时地给食堂送些菜。

接过顾师傅付递给我的牛鞭，我慑虚的走到小牛车旁，不知如何是好。长这么大，我第一次与牛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小牛车很小，小牛也很老实。我学着驾、喔、迂跟着牛车走了几步，小牛还真听我的话，慢慢的我赶起了牛车，后来还坐了上去。几天下来，小牛跟我可好了，我每天赶着小牛车往返于园艺和食堂的路上，下班后，我给小牛喂饱了草和水，把它关好，才回宿舍休息。

那一天，车上装的东西不多，小牛不慌不忙的走着，我坐在车上还挺悠闲的。我从小道绕上了公路，正要过去，几辆送粮的大解放汽车从我面前经过，我心里一惊，跳下来拉着牛车就要往回跑，一回头看到顾师傅在后面跟着呢。他笑着说：从大城市来的人见到汽车还这样紧张？我说：人家不是赶着牛车呢吗？顾师父温和的说：别怕，我从这路过看着你呢，多练练就好了。我听了好感动。有顾师傅在一旁跟着，我心里踏实多了。秋收结束的时候，我赶牛车的技术已经大大的提高了，马车老板陈师傅跟我开玩笑说：小杨啊，再过一段时间，你是不是要撬我的行阿。（撬行的意思是顶替，他就下岗了）

那时我刚满16岁，远离父母几千里地，一切都是从头学起。我们这些当时所谓的知识青年其实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在学校没学到多少知识。从城市到边疆，我们承载着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使命，身心经受了无数次的洗礼和锤炼，承担着屯垦戍边的重任。

 （三）警报响

1969年3月在黑龙江边境发生了珍宝岛事件，中苏边界局势非常紧张。黑龙江兵团组建承担着屯垦戍边、保卫边疆的重任。一边抓生产，一边保边疆。团直机关有武装连，各连队有武装民兵编制。

10月底的时候，秋收已近尾声，为了严防敌人乘虚入境每个人能够紧急应对，团部开办了俄语培训班，主要是学习对敌喊话的常用语。连里派小柴去学习，回来再培训全连职工。小柴不负众望学得很好。晚上全连大会上，她非常耐心的教大家学俄语。小柴平常就很风趣，教俄语的时候更是有意思，时常逗的大家哈哈笑。其中有一句是：站住，不许动。俄语是：Остановка!Двинуть最后被读成了：谁拉痢疾来我这里，我这有药。

天气越来越冷，11月初已经下了两场大雪，在北京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雪。风雪交加一片白，十几米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两场雪过后，积雪达五六十公分厚。那天我和李姐去营部取东西，走到不远处，她腿一弯，摔进了雪堆里，1.65高的人，居然被雪埋进了大半身。我立时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我着急的双手用力把她拉上来。原来那是一个被人挖过的大约一米深的圆坑，大雪覆盖上去跟平地没有区别，李姐采进了陷阱。刚下过的雪很松软，幸好没有摔伤。

那天晚上，我们刚刚入睡不久，突然团直机关的广播喇叭响起了紧急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在隆冬的夜晚惊醒了所有的人。之前我们训练过打背包，动作都还不算慢，警报响后不到十五分钟，我们背着背包已经跑到了连队附近的防风林带。我们班的人都在一起，趴在林带边的雪堆上。积雪像半堵墙，俯身在上面，真有点像作战现场，唯独没有枪。我和肖丽、孙琪紧紧地靠在一起，还不算太冷。发给我们的军棉衣、棉裤都是纯棉里外三新的，如果掺假在里面，我们一定冻得受不了。

大家坚持在雪地里趴着，警惕的观望四周谁也不敢出声。约莫过了四十分钟吧，警报解除了，连长通知回宿舍睡觉。我们如释重负，大步走回宿舍，这时已是深夜一点钟了。

第二次拉响警报距第一次大约相隔十天左右。有上次的经验，再一次被警报声惊醒，起床的时候仍然很紧张，跑出去后精神比上次放松多了。仍然是背着背包跑到连队附近的防风林带，趴在林带边的雪堆上。一直坚持在雪地里趴着，等待警报解除后回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