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两篇:马爷觅鬼·文学party上的枪声 作者:马不停蹄


 

 马爷觅鬼

在老京城,有点安身立命的小本事或是有什么别于它人之处都可称爷,马爷怎么成的爷,说不太清,反

正一说“西街马爷”都知是谁。

马爷在街面上混了几年,总有些不如意,你看人家狗爷,汪汪一叫,立刻阿猫阿狗围上一大片。你看人

家兔爷痛改前非,洗了龟兔赛跑的前耻,拍兔屁的混混阿飞立刻蜂拥而上;你再看人家猴爷,趁老虎不

在自立为王,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猴子猢孙摇旗呐喊,好不威风。马爷左思右想,反复捉磨,终

于悟出个中道理:这年头只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能左右逢源,立于不败之地。但马爷转遍周边街

市后得出一结论:说人话的有了,说鬼话的也有了.要想独树一帜,就得标新立异。怎么标新立异?苦思

多日,终于茅塞顿开:“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主意一定,马爷开始刻苦钻研两本书,一本是《精言

辟语》,一本是《鬼话连篇》。马爷挑灯夜读,苦熬数日,两本书倒背如流,自我感觉良好.跃跃欲试

一日,马爷早起,出门遇见隔壁二大爷和二大妈出来遛弯儿,于是他凑上前去,叫声二大爷,接下来一

通鬼话。二大爷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耳背没听清,但又不好让马爷看出自己没有听懂,频频点头连声说

:“绝!绝了!”马爷听到二大爷赞扬,得意忘形,又对二大妈喷了一遍,二大妈看看马爷,又看了看二

大爷,一头雾水,嘴里却嘟囔着:“莫测高深!高深莫测!”待马爷走远,二大妈才缓过神来,悄声问二大

爷:“几天不见,今格儿马爷这是怎么啦?”二大爷惋惜地摇头顿足叹道:“疯了!他疯了!”

马爷听到二大爷二大妈夸赞,以为修行成功,内心沾沾自喜:“二大爷可不是轻易夸别人的.二大妈是什

么人?京城名校特级教师!对人说鬼话这招还真灵!”

人好找鬼难寻。

尤其是现在,人死一炉火,烧得只剩一把骨灰。无尸哪有鬼啊!但马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先乘车后步行

,在离京三百里处终于找到一座孤坟。马爷在一片小树林中坐下,静等夜深鬼现.

说来也巧,因子孙不孝,这座孤坟已多年无人添土上香。那死鬼怨气冲天,总想找个人借尸还魂,无奈

荒山僻岭,白天人迹罕见,夜晚兽迹难寻啊.几百年来鬼愿难了。

再说马爷求鬼心切,好不容易熬到子时三刻.阴风乍起,凭着多年在论坛拼打练就的强韧心理素质,迎

着阴风跑过去,果见一鬼从坟中飘然而出,马爷顾不得许多,手舞足蹈,上前就背了一通《精言辟语》。

那鬼见马爷不但不害怕自己,反而凑上前来胡言乱语一通,,先是目瞪口呆,后又大喜过望,冲上前去

,掐住马爷的脖子。马爷顿时呼吸困难。那鬼越掐越紧,马爷方知道这鬼只想要他的命。

马爷一番奋力挣扎,终于挣脱鬼抓,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喘息未定,摸着脖子自言自语道:“哎哟,俺

的娘,差点没掐死俺!怪啦,这鬼怎么听不懂人话呀!”

 

 文学party上的枪声        

本来定在星期四晚举行的party,由于H小姐没能够从非洲按时返回,改在星期五的晚上。

C夫人照例煮好咖啡,等待客人们到来。

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来的是“文学泰斗”,评论家D博士。D博士银发飘飘,戴副金丝框眼镜。他站在门口

,文雅地脱下帽子,向C夫人深深地鞠躬问候:“晚上好,夫人!”

C夫人热情地伸出手,“欢迎你,博士先生。”

“您的气色真好!”D博士坐到客厅里独有的一只高靠背椅子上。没有忘记先赞美主人。

“谢谢。”C夫人微笑着。

第二个到来的是暴力派小说家F先生。他身材细长,说话柔声柔气,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小说中的主

人公各个高大威猛、身怀绝技。

“欢迎你,F先生。”

“我的《黑衣骑士》您读过吗?”

“‘……巴维尔脱下上衣,他的胳膊粗壮得像牛腿,棕色的肌肉闪着光……’”C夫人递给F先生一杯热

气腾腾的咖啡。

“能喝到您煮的咖啡,我深感荣幸!”F先生在谢过C夫人的咖啡后,又开始抱怨C夫人家的沙发过于宽大

第三个进来的是肥胖的G先生。他是个多产作家,二年内出了三十部小说,每一部的主人公要么性变态要

么性欲狂。他善长描述床上情节。有个妓女毫不掩饰地说,她最危险的竞争对手是G先生的小说。

“你的咖啡使我热血沸腾……”C夫人家那只双人沙发G先生坐下后另一个人很难再挤进去坐。

最后到来的是H小姐。她在一家杂志社工作,任外景摄影记者。也是该国保护野生动物协会会员。她为每

个人带回一件礼物——用非洲象骨做成的小饰品。

“夫人,是你的咖啡让我提前两天结束了诱人的非洲旅行。”H小姐脱下外套,显露出令宾客们惊叹的魔

鬼身材。

来宾们喝着咖啡,天南地北地聊着……

D博士用倒豆般的语速向C夫人和H小姐讲述他是如何回击对手,把握文坛方向的“丰功伟绩”。F先生和G

先生在面红耳赤地争论是暴力还是色情更能吸引读者。

这时,谁也没有想到,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男青年悄悄地闪进客厅。

青年人双手托着一只手枪,枪口虎视眈眈扫视着客厅里每个人。

“都别动!原地坐好!”青年人严厉地喊。

正在大谈非洲丛林趣事的H小姐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噤若寒蝉。其他人呆若木鸡。

“都别动,别动!老老实实的坐着,听我说。”青年人的目光越过枪口打量着每个人,“很好,我的运

气不错,都在这儿。

“哈哈,D博士,文学批评家。我读过你的评论,你对所有的作者充满敌意!你是一个‘出色’的猎手,

不,用屠夫形容更恰当!你猎杀的不是猛兽,是一群无力反抗的羔羊。”

“……我是在维护文学圣殿的纯洁……当然,您需要什么……不过,您如果有文集要出版……您需要钱

或是……我……我可以为你写一个序……”D博士结结巴巴、语无论次,一反以往的言辞犀利。

“住嘴,我从来不写什么!”青年人把枪口指向F先生:“你认识这种枪吗?”

“不……”F先生抖得像筛糠,眼睛死死盯着枪口。

“好好看一看,多么漂亮的枪啊!”青年人嘲笑道,“‘面对着乌黑的枪口,他轻蔑地笑笑……’你现

在笑笑啊?哈哈,笑不出来吧?还有什么‘子弹在她的胸前炸开,她的一只乳房被炸碎,血和肉像花瓣

四散飞落……’让我炸碎你的哪里?鼻子吗?天灵盖?他抬起枪口,还是你的……?也来个‘血和肉像

花瓣四散飞落’?”青年人的枪口向下移去,F先生的目光呆滞,像被死神扼住脖胫,头随着枪口往下移

动。

“不……不,您需要什么?我一定效劳。”

见多识广的H小姐颇为冷静,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青年人。从衣着打扮看出他是个很富有的人。当青年人

同F先生对话时,她开始欣赏青年人手里的枪:金黄色的枪身小巧玲珑,上面雕刻着一朵花。

“是一朵玫瑰。”她认为自已判断绝对正确,“这是支价格昂贵的手枪……”

挤在沙发里的G先生不由自主地挪动一下肥胖的躯体,虽然很轻,还是发出嗦嗦声。

“别动。我说过别动!你是不是以为这是支玩具手枪?”青年人几乎是在喊:“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在搞

恶作剧?或是以为我的枪法不准?不能击中你们?”

他突然将枪举向屋顶,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吊灯粉碎。破碎的灯片纷纷落下,几个人大气不敢出

。F先生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好啦,我想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一个个来吧。”

五双眼睛惊恐地望着年青人,个个紧张到了极点,他到底要做什么?都在找答案。

“你,过来!”青年人用枪点了点D博士。

D博士惊恐不安地站起来,茫然地打量着年青人……“过来……”青年人一只手握枪,一只手从内衣口袋

掏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和一支派克金笔,“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D博士颤抖地拿起笔,青年人说,“

不要慌,像给你所有的崇拜者们签字一样。”D博士顺从地伏下身,规规矩矩地写下自已的名字。

“你!”青年人用枪口点了点F先生。

“我?”

F先生哆哆嗦嗦签完名后,一个劲地解释:“很抱歉……我的字……我有些紧张……别见怪,换个场合我

会写得很好……”

“别罗嗦!回去坐好!”

H小姐走向前,她眨着眼,给青年人一个挑逗的笑。H小姐听说过,女人的微笑能化解一场战争。不过她

忘记了,“用微笑化解一场战争”的事只有女王陛下才可以做到。所以在青年人的枪口震慑下,她还是

很乖的签上自已的名字。

“我很喜欢你枪上的那朵玫瑰……这枪是法国造吧?”H小姐继续在为缓和气氛做着努力。

“不。”

“可是,我认为是法国。”H小姐很自信。

男青年纵纵肩,未置可否,“收藏家?”

“不,我只是个旅行家。”

“这次是你搞错了,你去过哪些国家?”

“加拿大、俄罗斯还有菲律宾、印度……”

“中国,CHINA?”

“如果你放过我们,我想我会去的!”

“也许你有机会。”青年人转向C夫人,“现在轮到您了,夫人。”

看着C夫人的害怕样子,青年人没有催促:“夫人,冒昧的到您家里,我想您不会不欢迎吧?听说您煮的

咖啡很好喝?”

“当然,你也可以煮得很好。”谈到咖啡,C夫人来了兴致,也不再恐惧,“首先是选用上等原料,还有

是控制好温度,温度很重要,让温度慢慢升高,火不能太旺……要不停地搅拌。”C夫人疑惑地问,“这

个也要写上去吗?”

“不必了,夫人,只要签上您的名字。”

“不要伤害我们,年青人。”C夫人像是在规劝她淘气的侄子。

“请回到您的坐位上。”青年人对C夫人说话的语气显得极有修养。

“青年人将目光和枪口转向G先生,G先生有些迫不及待:“我合作,我签。”

“我想,你就免了吧!”

“为什么?这不公平,这这……不能为您效劳,我很遗憾。”

“没什么遗憾!不过,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倒有个很好的建议,你的书由公厕管理员出售,销路

会更好。不是吗?”

青年人的话引起一阵不合时宜的窃笑。

“……也许您是对的……”G先生献媚地笑笑。

“谢谢各位。”青年人把精致的笔记本和派克金笔放回内衣口袋,“不过,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他停顿了几秒钟,口气比刚进来时缓和许多,”请诸位背过身,面对墙站好。对,就这样。我说开始

,你们从1数到100,然后再转过身来。我警告你们,谁要是提前或是落后,就见不到明天清晨灿烂的阳

光了!开始……”

“一、二、三、……”几个人的声音像蚊子叫。

“大点声音!大点声音!……声音太小!”青年人喊道。

“七、八……”几人竭力吼起来。G先生的高音尤其刺耳。

“很好,很好,就这样,十二、十三……对,不要停……”青年人悄悄退出客厅。

“……九十九、一百!”几个人像受过训练的军人齐刷刷地转过身,

“他呢?”人们面面相觑。

“走掉了?”C夫人不无遗憾,“他还没有品偿我的咖啡……”

“应该马上通知警察局!”D博士说,“奇怪,难道只是要我们的签名吗?岂有此理!莫名其妙!不可理

喻……”

“警察局能给我一只吊灯吗?我不想招来警察无休止的询问。”C夫人歇力反对,“……他很欣赏我煮的

咖啡。何况他也没有伤害我们。”

“很多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F先生不无惋惜地。

“这还不够吗?还要发生什么?”H小姐不满地反驳F先生。

“唯独我没有任何损失!”G先生洋洋得意,“多么好的创作题材,‘C夫人家的不速之客’,一定会吸

引读者。当然,我在书中要写的C夫人应该是更年青美貌的性感金发女郎……”

“不!”F先生激动得浑身颤抖,“这个题材无可置疑属于我!女士们、先生们,听好,……强盗用枪口

对着我们,我——也就是F先生向G先生暗暗使了一个眼色,G先生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趁强盗不注意的

一刹那,挥起男性粗壮的胳膊,狠狠一拳向强盗打去!这一拳如此有力,强盗以为是被拳王泰森击中了

。于此同时,H小姐和C夫人猛扑上去,C夫人抱住强盗的头,强盗不想束手就擒,疯狂挣扎。机灵的H小

姐用双腿夹住强盗持枪的手腕……”

“尊敬的F先生”D博士慢条斯礼地打断他,“请问,此时此刻我在做什么?”

“不要打断我,耐心听下去,博士先生。”F先生继续说,“……强盗突然开了枪,枪声清脆得像爆豆。

突如其来的枪声,使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像电影中的定格镜头……当人们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看到我们

最尊崇的D博士已经倒在客厅中唯一的那只高靠背椅上……’”

客厅里鸦雀无声,人们看看D博士,又看看D博士先生坐过的高靠背椅子……

“不!”D博士声调突然提高八度,大吼道:“我抗议!为什么死的是我?而不是你!”

“请别激动,尊敬的博士!”F先生无奈地解释,“我很想代替您,可是,您是否想过,我死了,由谁来

写这篇小说?是你?还是他?还是H小姐?或者是C夫人?这样题材的小说只有我来完成……”

“我抗议!你在诋毁我的名誉!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想一想,女士们先生们,是我在支撑这座金碧辉

煌的文学圣殿!我强烈抗议!”

“安静!诸位!”C夫人迫不及待地插进来说,“D博士的生死并不重要,何况他还站在这里。哪位先生

明天帮我买个吊灯?那是我前夫最喜欢的吊灯!我不想失去它。”

“我不会死,这一点夫人您完全可以给我证明!”D博士双手举过头顶,依旧不依不饶,“我现在壮得像

头西班牙公牛!”

G先生猛然尖叫一声,气急败坏地说:“F先生,你丢掉一个最重要的细节!你不要忘记,‘H小姐用双腿

夹住强盗的手腕……’请问,是腿的哪一部分?是大腿还是小腿?看看,我们的H小姐穿的是裙子。一个

男人的手腕被一位漂亮小姐光滑的腿夹住,该是种什么感受?”

“好了!G先生。”H小姐愠怒道:“这种感受你自已回去体验吧!我可不愿听!”

……

第二天早晨,一份名为《伴君早餐》的报纸发了条小新闻,措词极为谨慎:

昨晚,一位不明身份的青年进入C夫人家,目的是索要几位在场作家的签名。当时在场的“文学泰斗”,

尊敬的D博士遣责了这种不礼貌行为。最终作家们还是满足了这位青年的要求,该青年欣然离去。据权威

人士推断,此人极可能患有医学上称为”偏执狂”的精神疾病。

第三天,H小姐坐上飞往巴黎的飞机,法国之行让她极度失望。于是,她又转道去了英国,在英国依旧一

无所获。H小姐不死心,继而又飞到美国。在美国她耗时二个月另七天,费尽心机,终于在得克萨斯州找

到一支相同样式的手枪。

据持枪人讲,他的这支手枪是外祖母留下来的。一百年前,美国西部牛仔视其为力量与爱情的象征。目

前世界上相同的枪仅存有两支。另一支曾在纽约一个拍卖会上出现过,最后由一位富家子弟出价六十九

万美元买走。这种枪做工精致,枪身用纯金镀过,上面刻着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图案,射程二十米,只能

装一发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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