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刀砍不透的于显厚

楼下虫二兄的《“郎银头”的后代》实在是好，感动了满族格格那兰，“感晕”了汉族“老农”老地。还是人家格格有“身趁”，看人家讲的那几句……这老地不知错了哪根弦，不去“刨”银头，反倒叫俺接续下集！俺满头的汗啊，哗哗的流……（好象有个文词儿叫“汗颜”？）不过看了虫二兄的故事，俺到想起个俺插队那旮哒的一个故事，也来讲讲……
俺“下放”（那里管“下乡知识青年”叫“下放青年”）在辽南海城县毛祁公社赵家沟大队二小队。那里是长白山的余脉，属丘陵地带，在海城，人称“东山”。早年晚儿，这堡子名叫五龙沟，堡子东头的东大岭上一溜儿排开着五条大沟，堡子南头的“尖山怀”是方圆百里的制高点。山尖上突出着一块巨石，远看象座时刻警惕着的风火台，近看有差不多三层楼高。巨石下有个“老虎妈洞”洞里冬暖夏凉，据老人讲，老中华民国那晚儿，还真有过老虎。北山是最低平的，现在开出了片片梯田和“果树栏子”，要说出产还真不少，有杏，枣，梨，桃，核桃，苹果。居然还有一小片苟芑。堡子就在北山脚下，依山势趴在一条分岔的沟里。所以堡子的名字改来改去，总脱不了“沟”这个字。堡子西面地势渐渐平坦，著名的“长大铁路”（早年叫过“中长铁路”；“满洲国”那晚儿叫“南满铁路”）就横穿那里通过。再向西就是一马平川的辽河大平原啦。
据说这里阴宅的风水贼好，海城东南方圆几十里的富裕大户人家的祖坟，多数就葬在这儿的北山坡上。土改前，堡子三面的山上，林木茂盛，几个人合抱的大树“有都是”。里松外杨占几十“天”地的大“坟圈子”就有十几处……经过土改、“大炼钢铁”直到文化大革命里，堡子庙头上一棵四人合围的大橡树被破了四旧，这些“原始”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喽。
这堡子是个杂姓聚居的地儿，张、章、戚、于、芦五大户外，还有李、王、刘、尹等小姓。奇怪的是，没有一户姓赵的。可当初咋就叫了赵家沟呢？难道是村民公决时为了不叫外姓人占上风而本姓又没有绝对多数优势时的“矛盾产物”？老人们都说不清的事，俺也不好杜撰。
这么多外姓人都有个来处，单说老于家这枝人。他们的祖宗叫于显厚。闹“义和拳”那年，老毛子占着“中长铁路”，由于连年战事不断（堡子里老人儿说就是“日俄战争”）收成不好。人急了啥事儿都敢干，就有一拨外来的年轻人盯上了铁路线。开始是用自酿的“私酒”和过往的列车上的老毛子换军需品，再倒腾到集上或城里换俩钱儿。据说，早年间的火车跑的不算快，车行进中就可以交易。慢慢的有胆子更大的就扒货车，偷军需品。最好卖的是“胶皮毂轳”倒蹬给大户人家装“胶皮毂轳”大车，胜过土造的铁毂轳大车一百倍。估计那时候坐辆“胶皮毂轳”大车进城，就象现在京城里的款爷坐一辆奔驰600那种劲头！
这位“于爷”就是吃铁路饭的。从反侵略角度看，他老人家这也是“铁道游击队”！从建队时间和觉悟年份上看，可比山东那边的那支“铁道游击队”早多啦。
由于五龙沟三面环山，林木茂盛，离铁路又近（约8华里）这里就成了“前铁道游击队”的“前沿突击阵地”，很多行动是从这里发起进攻的。
那年秋收之后，一个深秋的晚上，于显厚的小分队出击啦，目的是一列“老毛子”的军需列车。开始时十分顺利，从前站葫芦峪扒上列车，撬开车门，正是一车“胶皮毂轳”！车到五龙沟，只见车门开处，一个个“胶皮毂轳”滚出来……眼见得大功告成。不巧的是，一队“老毛子”的宪兵马队巡逻过来，发现了情况，立即散开队型，追逐我“铁道游击队”地面部队。片刻之间，十几名队员就倒在“老毛子”骑兵的马刀下，他们的血染红了关东大地……
于显厚是车上下来的四、五个人之一，见此惨状，他们采取了分散突围的策略---四下作鸟兽散！这一招还真叫“老毛子”做了难，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才分头策马追下来。利用这片刻的工夫，于显厚已经跑进了一块烟地。话说这烟地，是宽笼台，深笼沟，收了烟也不象高粮地，满地的高粮茬子既拌腿又扎脚的不好跑。可你好跑，人家的马更好跑，眨眼之间，于显厚就听见身后马蹄得得，骑兵挥舞的马刀带着风声砍将过来。
“不好！”就在马刀砍在脖子上那一瞬间，于显厚顺势卧倒（也许是被砍倒的也未可知）……
那“老毛子”的骑兵们也不白给，随后而到的两骑，每人一个“海底捞月”探身挥刀各补了一刀！由于兵力分散，加之前面就是五龙沟夜幕下阴森森的树林，“老毛子”骑兵怕有埋伏，就“鸣金收兵”啦。
再说这于显厚，就觉着后脖颈子一凉，人事不醒。过了不知多久，他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好趴在一条垄沟里，冻土的凉气扎骨地冷。动动四肢，好象还在，往起一撑，不好啦，脑袋掉下来啦！等稳住神儿，发现血冻在衣服上，自己真的受伤了，好象那都不疼，只是抬不起头。他用双手托住下巴，一推，有点痛。哦！是脖子砍断啦！
他就这么捧着下巴，进了村。找了个裁缝（也有人说是个兽医，反正老人儿说，那时候农村“缺医少药”的，没有个正经大夫！）给他把后颈缝上了。由于砍了三刀，缺了块肉，将就拉扯缝的。后来落了个“歪脖子”的后遗症！
堡子里的人都说于显厚命大，属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一伙的，争相要招他入赘。他也就在五龙沟“扎下去了”。反正别的福有没有就没人知道啦，这“艳福”么，他老人家好象倒有了点！
讲点科学的老辈说，是上了冻的烟垄救了于显厚。你想啊，他倒在垄沟里，后来那两刀，定是被冻的棒棒硬的垄台搪住了，所以砍的不深，才保了一命！再者，那年月男人梳辩子，估计这辫子也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俺在想；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铭文中纪念“由此上溯一百年的……”英雄们里面有于显厚们吗？
讲了半天俺一看，和虫二兄讲的“银头”比起来价值差远啦！不过，于显厚这虽然是颗缝歪了的“肉头”，但毕竟是“原装”的啊！现在不都讲究“原装”吗？

2001年3月24日




			三刀砍不透的于显厚作者：banj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