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续篇六):十四.决定北上;十五.枣树开花的日子 作者:草木樨


 

中学时代(续篇六):

十四.决定北上  

一瞬眼离家己三月,马上就要到家心里充满着兴奋。

弄堂里的玩伴不是上街看热闹就是在家甩“老K”,剩余的几位在枝校读书〔属半工半读〕,在文革初期他们上课还算勉强进行。可以说,他们的选择在那个年代似乎有先见知明,在后来的大规模上山下乡中他们都有幸躲过一刼。

祖母自去年一顶红木佛龛被“破旧立新”、一尊观音瓷像被“上交”后,心中仿佛缺少了精神的寄托,对家人的担心反日益俱增,就怕儿孙有什么差错。加上隔壁的左婆婆家被抄时,慌乱中来祖母的院子里以倒剩食喂鸡之名,将金首饰乱藏身上,被造反派看出端倪,逼着她大热天将她八十多岁婆婆准备下葬时穿的寿衣及香袋穿背身上,陪着左先生,拉上大光的父亲在弄堂、大街游斗,这一幕搞得老人家精神恍惚不定。听说学校停课,一个劲地劝说起来:“现在乱哄哄,还打派仗,你绝对不能留在家里,跟着你父亲我放心,这次,你得依我。再说你父亲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父子俩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是啊!老人家的话句句是良言。我希望学校开课,到不是我好学,而是玩性不退,与同学、玩伴群相处一堂必竟开心,但;又不愿看着父亲独自操劳……思量再三,决定回到父亲身边。并自我安慰这北上南下的养蜂生活胜似“革命大串联”,值此机会,必须好好珍惜,在外多开开眼界,岂不更好。

回到父亲身边,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暂时跟着我,不管走多远,只要复课了,你就得回来。”在去山东的列车上,父亲突然像孩子般兴奋起来,凡是白天能见到的沿途风光,一一向我介绍:这是长江大桥的桥桩,明年我们北上兴许不用再在轮渡上过江了,这是泰山、这是黄河,前面就到目的地晏城了,我每年都到这里来放蜂,供销社对养蜂人的安排工作,全国数这里最好,只要你到供销社去,他们就会立马告诉你去什么村庄,房东是谁,一切事务早就落实到位,丝毫沒有后顾之忧。养蜂人每交一百斤蜂蜜有一尺军用布票及一斤全国粮票奖励呢!这里五天一个集市很热闹,猪肉、鸭子、鸡蛋……很便宜,我要让你吃个够!

 

十五.枣树开花的日子  

我对黄土地的印象仅来自银幕与小说中黄土高原上的沟壑纵横,殊不知王庄周围却是一马平川,村庄全给长年生长的枣树所笼罩,郁郁葱葱点缀着黄土地。庄里的人说的很自豪:“有枣树必有村庄,枣树越多,村庄越大。”在他们看来枣树就是村庄,村庄就是枣树。灿若明珠的黄河古文化,厚重的民俗、淳朴的民风,在这古老的土地上千年传唱,与这些枣树一样,在斗转星移中生生不息地传递。在《战国策》中载:“北(燕)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枣栗之实,足食于民矣”。可见在三千多年以前,黄土地上的人们便与枣树结下了生死恋情;王庄的人们不知在哪朝哪代也与枣树结下了不解之缘。

房东王大娘与新婚的儿子住一起,二个房间二个侧房,院墙、房屋及房顶与大地浑成一体,这就是黄土地村庄的特征。一个院子足足有二百多平方米,院子里还有口土井……新的蜂场就建在她家,这个好去处,实在太理想了。

父亲说过,要让我在这里吃个够,并不是指那种狼吞虎咽般的猛吃。在计划经济的年代什么都要按票证计划来度日,家用及食物大多由我去购买,逢年过节更不用细说了,有了票证还得赶早去排队,唯恐赶不上,将计划白白浪费实在可惜,在王庄却无需凭票,更用不着抢购。王庄五天一集市热闹的很,村民们送到集市上的禽、蛋、猪肉完全是自由交易,猪肉不过七毛钱一斤,猪爪才三毛几分钱一斤……父子俩爱吃肉,自然天天不离荤。

人吃五谷勉不了排泄。王大娘的院子里有个解“多余”之处,用三尺多高的土围了三个边〔三角型的〕,在墙角处下端留了个洞口,下面也挖了个有三尺多深,一平方米多一点的平底的土池。

初来乍到,入乡随俗。第一次“蹲点”就闹了个惊诧,在下面的那个土池里竟养了一头小猪崽,呼噜噜的将人类的排泄物吞了个精光,连土上污处的痕迹都找不到。我不知道这个猪崽为什么要呑这个清仓之物呢?难道没有它钟爱的猪粮,肯定是主人亏养了它?不然的话,它绝不会被囚养在此的。我把这个新发现告诉父亲,不料他反笑我少见多怪,“你以为这是江南水乡啊,碧水蓝天水草茂盛?这里一遇风便黄尘满天飞,天热,连个蚊子都没有,看看黄河就知道了……不要说猪,狗也吃那东西,这就是‘生物链’,你知道吗?”
“猪吃了便便,人又吃了猪肉,岂不是人也吃了那东西,这‘生物链’也太超短了,我明日起不再买猪肉,也坚决不碰……”对父亲的解释我显得很失望。对于猪肉,我近乎崩溃了,直至,第二年来山东禹城仍坚持充当“回回”。二年后,插队落户肚子常闹荒,反到又思念起这生物链的日子来。人啊人,真怪?不是一成而不可变,环境在左右着你对生活原有的认识。

父亲没有拗过我,一切菜肴全凭我去作主,不吃猪肉,集市上反正还有家禽可供选择。鸡鸭不是论斤买卖,而是论个,鸡最多不过一元五毛一只,鸭子不管大小统统二元一只〔注:鸡蛋三毛几一斤〕,到落市前,鸡鸭还得便宜二三毛钱一只呢!

吃吧,反正不受计划限制。没几天,我浑身上下长起了红疙瘩,闹起了水土不服,再加炕上的跳蚤搔扰的奇痒无比。大概孩子家的皮肤经不起抓痒,很快被抓破了皮,搞得十分烦心,不争气的肚子又常常迫使我去“蹲点”。王大娘看着我这窝囊相明白了八九分,“大侄儿啊,你闹肚了吧?没事的,大娘有法治!”“您咋知道的呢?”“这几年,在我家住过的南娃子多了去,我见的多了,庄户人家有个小病小灾都是自个对付,你等着……”喝下了王大娘送来的草药汤,父亲又用茶叶水泡枣花蜜给我服下,大半天功夫就见效了。在那炕上大娘又撒了一些“六六粉”,这一晚睡得正香。

枣树花盛开的日子,也是养蜂人喜笑颜开的日子,更是王庄人日后打枣丰收的季节,想望那一枚枚饱满的红枣缀满枝头,似一颗颗红色的碧玺,必定是祝福王庄的人们来年更好!时不待人,花开终有谢,我们又得北上去寻找另一个百花的春天,该与王大娘说再见了。养蜂人通常在取第一次蜂蜜与分手的时候,都会给东家献上“殷勤”,以表谢意。这一家人特别友好,父亲自然懂得回报,临走时决定把江南带来的大米给大娘一家留一些,因为,王庄不产水稻,在粮食并不敞开的年代,也算是一点薄薄的心意吧。

“大姐啊,给你们平添了许多麻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千万得收下,不然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父亲一个劲地劝大娘收下。

“我已经收过你家送来的蜜,这大米可是个稀罕宝贝我哪能再收呢!”大娘推辞不肯收下。

“你不收,是赚弃我父子?你收下了,我心里踏实,我明年还想住你家呢!”父亲这一招果然有效。

“好吧!大兄弟,我收下,明年再上俺家来啊!”大娘乐滋滋地应道。

走的那天晚上,王哥约上村里的伙伴抄小道用人力车将我们送到了晏城车站,依依不舍地要我们来年,枣花开时再来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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