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婶不是亲戚，是我读小学时家中的帮工，家庭保姆。

那时父母因工作关系，每两周只回来一次，家中只剩我们兄妹。经人介绍，邻街的阿婶便来照顾我们；而我作为老大，俨然成了家中主管，掌管钱银账目。

阿婶料理我们起居饮食，十分负责周详，和我们兄妹相处蛮好，脸上总挂着仁慈的笑容。每天晚上功课之余，阿婶请我为她把当日买菜等的开支一一入账。

一天偶然间，我从窗口瞥见阿婶的女儿在门前闪过，手中挽着个小包裹。随即见阿婶踏进门来。她看见我，眼朝地。狐疑间妹妹把我拉到一旁，悄声说：“阿婶偷了一包饭菜，给她女儿。”

我心中一震：家有窃贼！

这是考验我作为一家之主能力的时候了，我该怎样做？我悄悄买了信封邮票，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一告之父母。

以后几天，阿婶似有欲语还休之意，常有的笑容也消淡了。“大概是心虚了吧？”我想。我装作无事发生。

好不容易等到父母回来。

“儿，到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说。”妈妈说。

妈妈脸色严肃，看着我，“阿婶要辞工，不干了。”

“她偷了饭。”

“阿婶家穷，她的孩子吃不饱。”

没想到妈妈偏护阿婶。

顿了一顿，妈妈又说，“阿婶作了这事，很惭愧。”

“她是好人。”妈妈又补了一句。

我立功得奖的念头倾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是空白，继而是惭愧。

阿婶真的离开了。离开前，她替我们介绍了一位保姆应急。

多年以来，这事偶或浮上心头，却总是让我不安，惭愧。

我们在这尘世，都不外是过路客；何苦相煎太急，何苦陷自己于这种事后的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