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村纪事——(十八)潜移默化
作者:郑亚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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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村纪事——(十八) 潜移默化 如果没有上山下乡,我们肯定不了解中国的城乡差别之大;如果没有上山下乡,我们也难以想像偏僻的山区农村之落后。 初到红村时,我们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男男女女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蓝色,即使是大姑娘和小媳妇,也没一件花衣棠;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毡帽,穿着单薄的长袍,由于没有御寒的棉衣、毛衣,腰间前后各挂着一个“火窗”(一种竹编的取暖工具,里面放炭火)取暖;这里的农民家里没牙刷、牙膏,从不刷牙;这里没有电灯,甚至很少见到手电筒,农民走夜路用的是松枝做的火把…… 我们遇到的第一件尴尬事是上厕所。这里的厕所是在坡下放一个大木桶,上面搭个简易的木板房,坡上伸几块木板到木板房中钉成地板,中间留一条缝。农民每家都有一个厕所,厕所虽有门,但无插销,不能关。一问,这里的厕所是不分男女的!这事我们可无法入乡随俗,怎么办?对策是一方面催促大队尽快帮我们建厕所,厕所门一定要能从里面锁的,而且木板一定要结实,我们上厕所时总担心吱吱作响的木板万一断了,人会掉下粪桶;另一方面,在我们的厕所未建之前,我们上农民的厕所,总要远远的就喊一声:里面有人吗?女同伴上厕所需两人同行,一人站岗;我们男的上厕所,则是一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就要大声咳嗽…… 那时,当地的男人随地小便是司空见惯的。公社街上的墙边,就摆着尿桶,不管旁边有没有女人,男人就在那里小便。曾听说过这样一件事:第一批知青来后,头一次参加劳动,一位女知青挑着担子从田埂走来,一位当地男性农民走到她前面的田埂上小便。女知青以为遇上流氓,放下担子,抡起扁担,便将那个农民打下田埂,险些引发一场知青和农民的械斗。我们也曾遇到这种情况,那是到红村不久第一次赶墟,由于刚来认不清路,大队书记、大队长正好要到公社开会,便让我们同行,我们7人都去。走到半路,书记、大队长突然停下,就在路旁小便。我们一下子呆住了,3个女同伴立即来个“向后转”,直到我们喊她们才转回身。如果那天是两个我们不认识的农民,我们可能也会教训教训他们…… 其实,这些不文明现像并不能怪农民,要怪只能怪山区农村的闭塞、落后、贫穷。这里的老人有的一辈子没到县城,许多年青人没到过县城以外的地方。就是少数受过中等教育的当地人,由于受环境、条件所限,与城市的同龄人相比,在起跑线上就输了一大截。记得我们刚到红村不久,有一天大队小学的一位老师来串门,他是当地人,高中毕业,算得上知识分子。他到我们的宿舍东瞧瞧,西看看,大概是觉得我们布置收拾得还不错(我们的房间里桌子上放着整齐的书和自制的竹花瓶,花瓶里插着从山上采来的山花),便连声说道:“啊,啊啊,你们的房间真如此!真如此!”我们面面相觑,只好回应道:也不怎么如此……此后,我们中有人便把他称为“如此先生”。 知青的到来,如同一股清新的风,吹进了闭塞的山村。村里的许多年轻人,特别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赖诗博(年龄和我们差不多,早就结婚生子)经常到我们集体户串门聊天,他们喜欢听我们讲外面的世界,对一些他们从未闻未见的事物十分好奇。而那些姑娘媳妇有空就到女知青宿舍,叽叽喳喳老半天,聊她们兴趣的话题。看得出,无论男女,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对新的生活充满着向往。 文明是能够潜移默化的。不知从什么时侯开始,公社街道两旁的尿桶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厕所;村里的厕所门能用插销锁上了;姑娘和媳妇们穿上了花衣棠;小伙子衣服也不再只有黑蓝两色;年轻人早上起来开始刷牙……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当然,不能说这些变化全是知青所致,因为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但不可否认,知青上山下乡,像一股文明之风,冲击着穷乡僻壤的愚昧和旧习,推动了边远农村的文明进程! 毛主席当年让知青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知他有否想到,其实在文化、文明等层面,知青亦在对贫下中农进行再教育? 上山下乡40周年,我重返红村,红村己不叫红村,改名了,叫中洋村。当年的老书记、大队长都己逝世,村里的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就连己年近60的当年生产队队长诗博,也在县城打工。农村变成这样,幸或者不幸?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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