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 作者:三叶虫


 

  在苏州

   

夕阳西下时,湖上仍有轻舟。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天平山上天平寺,天平寺里香火旺。善男信女无不虔诚顶礼膜拜。你还别说,别处香火可能更旺些,但我对此山寺些许好感,苏州旅游系统的官员要其多收门票,可寺庙就是不听,仅象征性地收一元,不能用钱来玷污了人们来此的美好心愿不是?也体现佛的原旨普渡众生嘛!不象咱这地儿的天宁大庙,死要钱。这和尚要是钻到钱眼儿里,比什么都坏。

这天平寺中的香菇素面据说好吃(我吃过两回了,实不敢苟同),可面店却如此陈旧,卫生吗?儿子和Ryan出去转了转,转到厨房间,上有一招牌写到:“noodle office”(直译为面条办公室),两人大笑不止。

   

   

若大的太湖好像只有一条船,湖水好清哟,从没有看过太湖水这么清的,三十年前上学时曾到姑苏实习,在湖水环绕的东山住了一两个礼拜,那时的水似乎有泥色,现如今如此清碧,不觉游性大发,乘摇橹小舟泛太湖,也做会儿范大夫。欸乃声声里,岸边渐远,一片湖色,莽莽苍苍。此时正值斜阳渐西,湖中粼粼波光让你想入非非。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欲想出世,何须非得在仕途险恶之后?东坡也有虚伪之时,早知如此,何不像陶令一样当初就归去来兮。

   

现说说Ryan的故事。跟他讲帽好戴,这油炸小蟹却不会好吃,他硬是不听,买了串咬了几口,不得劲,找垃圾筒找了半天,终于将其扔掉,笑!吵着要吃传说中的臭豆腐,劝他肯定不对他的口味,也硬是不听,好吧买了串给他,吃了一口,五内俱焚,五官顿时挤在一起,从此不管到何处,只有眼睁睁看着我们吃的份了(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太好这口儿。我不是江南口味儿),不过,他喜欢吃冰激淋,酸牛奶,大肉包,红烧肉。有回吃饭抓起整整一大块跟他的头差不多大的猪蹄膀啃了个精光,吓了我们一大跳。完了,这哪来的一个小饭桶呀,会把我们给吃穷的,即便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上次请我喝他买的威士忌,你猜他怎么个喝法儿?不是加冰块,也不掺水,而是掺可乐,一份酒掺约三四份可乐,偿了一口,贼好喝,很对我的口味,看我喜欢,他也孩子气地高兴。你还别说,这酒味还真比任何其他酒好,威士忌、白兰地类的国外烈酒有种我们的酒所没有的清香气,我喜欢。

他可算是个葡萄酒专家,给我带了两瓶不同种类的他认为最好的干红,并指导我怎么喝,我靠,我倒成了酒鬼了。他说品葡萄酒要记住五个“S”:“see,smell,swing,sip,spit”(意为:看、摇、闻、品、吐,最后的“吐”是玩笑话),我们哈哈大笑,有点意思。不过,现在我对葡萄酒的好坏大致也可品尝出个一二了。众位别忘了,吃酒前,要将酒最好倒在一个玻璃器皿中别盖盖儿放半天,将涩味去除,则口味最佳。

当我给他喝了我珍藏多年的五粮液后,他就不再死命夸口他们的酒文化了。一开始还狂吹他曾喝过的二锅头,这不是寒碜人吗?这吃大蒜怎能跟喝咖啡比呢?我不得不拿出五粮液,喝了一口后,立马眼睛都发直,一个劲儿地竖大姆哥儿,还算他识货。这小子酒量贼大,吓人。除了白酒你猜他喜欢喝咱的啥酒?黄酒!且最衷情其中反而最便宜的“和酒”(五六元一瓶的,贵的如沙优女儿红之类的反而说不如此酒。回去时还特地给他老爸带了两瓶),连甜米酒他也喜欢。我暗地高兴,这洋娃子好打发。

酒多了话也就多,但他跟我说他们那儿聊天什么都聊,但有三样东西是不聊的:“Gun, Religion,Politics”枪(估计指暴力)、宗教、政治。老外聊天的本事,国人真的无法比,国人到一起马上想到的是打牌搓麻将,没劲透了。听儿子讲,他每天早晨去上课,看到街边几个老外在聊天,晚上回来时,他们竟还在那儿聊着呢,嘿,又不是谈恋爱,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这不,过年时饭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开聊了,难得在场的我的一位连襟(平时天天有饭局,难得找到他)这会儿酒喝得刚好(少则无激情,多则犯困),一身小开打扮,也是位水平相当的侃爷,得,这下子如江河日下,一发不可收拾了,先吹起了自个儿的记者职业(地方小晚报记者),在社会上怎么怎么吃得开,而后得意地问Ryan他们国度的记者的社会地位如何?本以为凡是记者,其社会地位均是上等的,殊不知Ryan想了半天后竟说没什么印象,我这暗地里好笑。可我那连襟还不死心,以为他没听懂,又启发到:我们这比如出了交通事故什么的,我们记者就能把这事儿给摆平(意思就是:你看我们记者的社会地位高不高)。我心里马上就觉别扭,人家外人讨厌的就是咱国家的这点呢,果不其然,Ryan大不以为然地说:我们那儿的人是平等的,规定就是规定。清洁工到了市长那,市长都是规规矩矩笑脸相迎的,没什么高低之分,我们那的干体力活的收入远高于其他行业,开得都是最好的小车。

哇哇塞,话不投机,连襟有点蔫儿了嘿。在以后各景点的游玩中,从提示牌上都可看到有记者证的可免门票,咱这国家的记者可都是党的小宠儿哟!

当我知道他最喜欢化学这门学科后,我问他为何两种物质碰到一起只能起这种化学反应还非其它的化学反应?本想这么深邃的问题其回答肯定有一定的难度,我只想证明这化学其实不是完全的科学,而仅是经验的归纳而已(西方的化学源自于早先的炼金术的经验总结),若欲穷其因果,非得进到量子学领域不可。可谁曾想,他想都不想只一句就回答了我:“因为任何东西都要达到平衡状态”。高,实在是高,虽然回答得有些不在点儿上,然这一答案与我一惯的宇宙真谛其实就是“平衡”的观点不谋而合。我高兴!

一到上海,他马上就嚷嚷到他最喜欢上海。他老是想到这儿来转悠,另外城隍庙的汤包和小笼包最是叫他难忘。

拍此环拍照时,他硬要挤进最后一张照片中,于是就成了上图,但由于动作之故而人有点糊。

当然在平时我们还聊了许多其他的东西,有世俗的也有精神的(甚至还有对少数及多数的认识,差一点就“Politics”了,打住),甚至高雅的,有时也逗他玩儿,看他那天真的表情就直想笑。有一次我们还聊到了土著人,我与他的观点有了很大的矛盾,也许我不真正了解土著,但我想任何人种都有自己特点的自我意识,不可能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真难想象他最喜欢的音乐不是流行,而是巴赫,他父亲老家的古典音乐。也许他吹牛吧,不过他也会“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喜欢莎士比亚,现在二十多点的小伙有多少人如此?可他平时最爱看的还是倭国的动画片,真有意思。

他的旅行包里有三节棍、橄榄球、各种玩具等,我们家的客厅成了儿子和他的球场。他卧室书桌上摆满了玩具小兵人。来这儿后又买了一个不锈钢的三节棍、一把微型仿真手枪(可装上塑料小圆弹射击的,差点把我连襟小孩的眼睛打坏了,现在眼皮上还有一个小疤痕呢。当时吓得他一开始还不敢承认自己所为,为此儿子甚至跟他吵了一架。此惹祸的枪后因不敢带上飞机,只好放在我家),最好玩儿的是在成都时,他有回在宽巷子盯着路边玩具摊上的一个喜羊羊的玩具楞是半天不走,只见那小羊在喜羊羊的音乐声中顺着台阶自动一节一节上到顶,而后一转弯滑下了滑梯正落在底层台阶上,于是又一点一点地在音乐声中上到了顶层,又滑下来,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进行着,看得他似乎口水都要流下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就买了一个,说是给他哥哥的小孩买的,后来听儿子说其实是他自己玩儿的。那几天他的嘴里老是哼着喜羊羊的音乐。这一两个月我们家挺快乐,我挺喜欢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毕竟是孩子,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就会学坏,环境使然嘛。刚来中国时很有教养,出外非常遵守交规,极讨厌人随地吐痰。可后来也跟中国人学“坏”了,时不时地开始于红灯中跟着大众一起穿马路,甚至翻越栏杆,有回上海的出租车司机(说是为我们着想)不由分说将我们放到一处无须绕大弯只须翻越一道还不算太矮的栏杆就可到达目的地的地方时,他甚至做出飞跃状,本想潇洒地越过去,可不幸大皮鞋(那是双小船般的大皮鞋,本想买双旅游鞋,可就是买不到46码的)绊到栏杆横杆一个跟头摔了下来,我赶紧扶他起来,真怕他摔坏,二百多斤体重呢!咱可得对他的父母亲负责呀。可他没事儿人似地又跳将起来,还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是不好意思翻栏杆,而是不好意思没翻好出丑了。儿子趁机打了他一拳,嘲笑他,以缓和他的尴尬。反过来想,如果我们去国外,不多久也会变文明的。环境是改变人的最大最有效的因素。

   

   

上图是姑苏重镇木渎的小景。说实话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装扮出来的景致,我喜欢照片中这种纯朴的风貌(即使它已不是原貌了,毕竟还有点记忆中的影子),记得三十年前上学时多次来姑苏实习曾数次经过此镇,根本没有现如今这般花里胡哨的样子。联想到咱常州的表场西瀛里,本是个古朴且有着标识性意义的古运河码头,楞将其全拆了重建,弄了个不伦不类,还自以为古色古香呢。这现如今的地方官吏其骨子里都是农民意识,弄得全国几乎都知道常州有个“恐龙园”,却谁都不知常州还有个红楼梦最后一章中宝玉与父亲最后诀别的毗陵驿,此外也无人知道苏东坡退下来时看中江南,因太湖周边房价贼贵,于是来常州定居(这敢情北宋那会儿的楼市价位也不低呀),最后终老常州的事儿。可怜如今仙逝之处的滕花旧馆也被生生拆了,只留得不知哪年造的一屏“大江东去”的小墙,还被乱树遮掩得看不见。延陵大道日日车水马龙,可谁曾留意过就在其边上一角的这屏小墙?

   

留园深处水边亭。此园系中国四大名园之一。中国自古总是喜将山水盆景化,而西人则喜将园林法自然植被风光,如法国宫庭花园就力求模拟萨旺纳热带稀树草原的风貌。两类园林艺术各有千秋,不同类文化使然,不能光从风景表面看。在此小园,不能无古音,不能无古诗,不能人太多,也不能天气太好,当然夜晚一定要有月光。

   

姑苏名街七里山塘古运河,自古繁华,依旧繁华。令人不觉想起唐人杜荀鹤《送人游吴》一诗:“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真想在此画船载酒醉斜阳呀!此去一别,能不再忆江南?

   

逛遍留园山塘,再游虎丘,游累时为寻清静拐到虎丘后面一处茶室,在门口院中点了茶品慢慢品味,此处清静,竟无人踪,只我们一行四人,品茗观景,怡然自乐。我独自又于四周转了转,一园的竹树加之星点腊梅影影绰绰,斜阳冉冉西下,逮得一满意景致拍下了上面这张照片,当时只感觉不错,回来整理时再看此照竟呆在那半天,怎么有点怆然之感呢?想起三十年前与同学赴姑苏实习多次来此,而如今风景依旧,却故人不见,只剩斜阳孤塔,有点神伤,不禁想起南宋刘过《唐多令》中的下半阙:“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不?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前年过年在苏州,去年过年在浙江,今年又在苏州。江南只有姑苏还有点古意,姑苏人相对来说纯朴些。

                                                                          2011-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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