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孔化营》连载2:第二章:大队部;第三章 搂地 作者:庄生


 

《我的孔化营》

 第二章:大队部

在人民公社年代,一个大队就是一个国家的缩影。国家有首都,大队有队部;国家有主席,大队有书记;国家有媒体,大队有广播站;国家有军队,大队有民兵;治理一个大队,尤如治国,难事很多,权也很大,在孔化营地界之内,大队书记跺一脚,地皮也要颤三颤。

一条大道,把孔化营分成东西两半。大队部就在路东高场上,门朝西,院内北面一排平房,由西往东,依次是大队办公室、会议室、卫生室、活动室、民兵连部;西南有间广播室,一间仓库;东南都是院墙。西门口南北两间平房中间的过道棚上了顶子,过道两边的墙上做了两块黑板。上面抄着毛主席语录,一块写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另一块写着:“孔老二鼓吹学而优则仕就是破坏上山下乡必须批倒批臭!”

到孔化营第二天,我们五户知青们早早来到大队部。近宝见人都到了,扭头问一位披军大衣的汉子:“西贵,开始吧?”那汉子点点头。近宝咳嗽一声,站起来说:“欢迎大家到咱孔化营来插队落户。昨个我和同学们见过面了,我就不多说了。就请大队革委会主任,党支部书记赵西贵同志,给大家讲话。”

披军大衣的汉子站起来,微微一笑,摆摆手说:“我也没啥多说的,以后日子长着呢,咱们先认认队干部吧。近宝各位都认识了,他是革委会副主任,党支部副书记。主管知青工作。以后各位吃喝拉撒睡,有什么问题就找他。”他用手指指旁边一位蹲在条凳上抽烟的中年汉子说:“这位是马德才,革委会委员,管治安、生产”;那汉子扬头向我们笑笑,浓眉络胡,像个猛张飞。西贵又指指旁边一个年轻人,说,“这位是二石,大队团支部书记,也是七队副队长。”我一听说是七队的,便留心看了看:一米八的个头,瘦长脸,厚嘴唇,戴一顶蓝单帽,帽沿和帽边浸透了黑黑的油渍。岁数三十上下,人挺严肃,眼睛挺亮,肩挺宽,坐在那,挺胸直背,一副军人姿态。我注意到他的那双手,又大又宽,骨节凸起,青筋暴露,鹰爪一样透着狠劲,不禁暗暗说:“好家伙,这可是条好汉!”

书记接着又给大家介绍了妇女主任赵秀华,贫协主席魏久俊,各知青户所在生产队的队长副队长,当说到七队队长魏宗亮时,环顾四周没瞅见人,扭头问近宝:“你们队老二爷子咋没来?”“刚还料见哩!”近宝四周瞅瞅,喊到:“二叔唉!”“这哩!这哩!”门口传来苍老沙哑的答应声,见一个精瘦的老头在从门口迈进来,手攥着个旱烟袋,看样子,刚才是蹲在门外吸烟呢。大约五十多岁,穿一件蓝布旧棉袄,身量原不高,又有些驼背,显得更矮。一脸瘦筋,眼泡鼓着,像金鱼眼;额头和眼角都刻着深深的皱纹,头发花白,嘴很大,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黑黄的牙;笑容有些滑稽,透着憨厚淳朴。

书记看见他,点点头,说:“这位是七队队长魏宗亮,大家叫他老二爷子。宗字辈儿在我们孔化营是大辈儿。下边让老魏给大家介绍一下村里的情况吧。”

魏久俊掏出个小本本,描了两眼,说:

“咱孔化营,属永宁公社南七村,南七村中,论地面和人口,除了新华营,就数咱了。咱村共七个生产队,3600亩地,360户共1600人。村里有党员40,团员30多;机井8口,45马力大拖拉机1台;地主富农13户,戴帽6个,摘帽3个;各队分值,高的6毛多,低的4毛多。今年公社下的任务7百亩麦子,8百亩土豆,产量预定450斤;咱村高中毕业生有4个,初中生30多,村里有个民办小学;粮食种类:小麦、玉米、高粱、谷子、菽子、豆子,还种点水稻;村北靠河套有大队的苹果园,南山坡上有大队蚕场。村东头有大队的砖窑,村西挨着新华营有个青龙潭,天旱,就剩个小水洼子,前两年大队在潭里养点鱼,新华营老是偷,还影响以粮为纲,搞资本主义复辟,这两年没再养了……”。

那天下午九俊和近宝带着我们在村里转了转,看看地形,看看果园和砖窑。我们看见村南不远有座山,山上还有座高高的铁塔,向近宝叔打听,才知那山叫郑柱岭,那铁塔是解放军支的,是给空军用的。“新华营有个飞机场,全是战斗机;那郑柱岭上有很深的防空洞,里面藏着高射炮呢!”“真得吗?”我们一听全都兴奋起来。“那还有假?上了郑柱岭,看得真真的!”近宝话音未落,我们已经奔向郑柱岭。那是座石头山,处处岩石裸露,有土的地方都植上了桃树杏树,但花都还没开。越往上爬风越大,爬到山顶时太阳已快落山了。顺着近宝指点,我们向西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机场,若干架战机静静停着。大伙可能都是第一次看见军用机场,不免有些惊喜,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而此刻,我的目光忽又被西边那座远山吸引,那座海坨山正处在夕阳的光辉下,峭壁反射着日光,使整座山峰晶光迸发,宛若穿上一件金缕玉衣;落日不断接近山顶,山腰环绕的云雾像被烤着一般,红得像血。转瞬间太阳已没入大山背后,天地万物骤然黑下来,像一个大剧院落下帷幕,熄灭灯火,我们则像一群看完节目的观众,说说笑笑地走回村去

 

 第三章 搂地

到村第三天,上午听魏久俊忆苦思甜,下午在村北河套边种扎根树,晚上参加大队青年们开的欢迎会,至此所有仪式走完,我们终于该下地练活了。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屋里的房梁上的小喇叭就响起来。一阵沙沙的唱盘转动声,接着一个男的唱起京东大鼓,声音浑厚而又高亢,京味实足: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朝霞布满了半边天。大路上走过来人两个呀,一个老汉一个青年那啊----”。

张颐一睁眼,听到这,马上扯着嗓子跟着唱起来:

“前面走的是张老汉,后跟他的女儿,叫张桂兰那啊----”

接着,京辉和人璧也跟着扯着嗓子唱起来:

“张老汉今年有五十多岁,红红的脸膛蓝布衫那啊----”

德起爬起来,站在炕上伸伸懒腰,说:“一个个狗脑子,别的事记不住,记这倒挺快!”

“你想,都三天了,一睁眼就听它,就是狗也会唱了。我还纳闷呢,你说一大早不放《东方红》,放什么京东大鼓?这广播员是不是有点二百五呀?”张颐乐呵呵地说。

“可别乱说!”我打断他的话,又推醒还在打呼噜的建生,说:“快起快起!咱们要晚了!”

“还没敲钟呢,着嘛急?”德起慢悠悠地穿着衣服。

这时,门外巷子里,传来了老二爷子沙哑的喊声:

“出来了唉----迎工去喽!出来了唉----迎工去喽!”

“怎么这上工不敲钟啊?”德起一下慌了手脚,把裤子也穿反了。我看看闹钟,刚刚六点多点儿,没想到出工时间这么早。大家匆匆收拾洗漱完毕,顾不上吃饭便去迎工。

迎工就是派活。七队迎工点就在我们住的那条巷北边,老二爷子家门口台阶下。只见二十多老少爷们,全斜倚在路北院墙下一个小坡上。咝拉咝拉地抽着烟,一株光秃秃的老榆树,架在头上,透着稀疏的晨曦。十几个姑娘媳妇,坐在路南房基的青石板上,一面纳着针线,一面唧唧喳喳地小声唠嗑。

老二爷子见我们从巷口走出来,磕磕烟锅,笑眯眯地说:“起早还不惯吧?起两天就习惯咧。”

旁边的二石挺严肃地说:“明早早点起,别再让老爷儿晒着屁股!”这的人把太阳叫“老爷儿”,“晒老爷儿”是口头语。

二石说完就站起身,掸掸屁股,对老二爷子说:“二爷,派活吧!”

老二爷子别起烟袋锅,瞅瞅眼前众男女,吩咐到:

“进怀带着明子去城里拉磷肥,下午往大隔岭送粪。正义领上焕秀,十斤媳妇,国柱媳妇,去石家坟搂麦子,剩下的,今儿都到西山坡下去搂地。”说完,他又特别叮嘱我们几个:“回去拿三齿,知道三齿吗?三个尖儿的。拿上出来跟我走。”

昨天老二爷子带着张颐去了一趟永宁镇,买回粮食、咸菜和干活用的工具,里面有三齿,我们还讨论半天它是做什么用的。最让人难忘的,是买回来的铁锹,大得吓人,德起一见就嚷嚷到“怎么买这么大的家伙呀?想把人累死呀!”

太阳刚爬上山,晨风冷飕飕、湿漉漉的。我穿着厚毛衣,依然有些冷。前两天出京城时,城里已是玉兰花开,扬柳吐绿春风拂面;而这塞外群山中,竟依旧是淡霜衰草,枯树寒鸦,只有冬小麦似在返青,在大片大片的棕褐色之间,镶嵌出一块块绿毯。田间土路上,各队的社员,三五成群,荷锨肩锄,都在慢慢走着。一些出工早的社员,已在田间干上了。

到了西山坡下,社员们便一字长蛇,由南向北搂地了。二石把着东头,老二爷子居中,我们跟在二爷旁边,学着搂地。地很松软,三齿插进去,向后一拉,板结的表层土就被翻松了,一些大块土坷砬,要用齿背使劲敲碎;土层中的一些碎石瓦砾,则需猫腰拣起,仍到田头上。活很简单,但要干得巧,干得既出活又省力,就有些门道。我看看伙伴们,发现德起像是干过农活的人,会使劲,该重该轻,拿得很准,握三齿的姿势也轻松自如。人璧和京辉因为个高,有点哈着腰,使不上劲似的。建生最差劲,一股蛮劲,刨得重,还常常跑偏刨到别人垅里。没干一会儿,他已是满头大汗,连毛衣都甩在了一边。老二爷子也看出他是个生手,特意指点他:“建生唉,别急,悠着点劲,这样,这样,懂吗?”建生侧过右耳朵听了听,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说:“我知道,知道!”可扭过身,还是照旧玩命似的狠刨着。老二爷子瞅着直乐:“这傻小子,咋不开窍?”

一趟地搂到头,约莫小一个钟头。老二爷子直起腰,望着早早就搂到了头、这会儿已返身往回搂的二石,问到:“二石唉,不歇歇儿了?”

“搂回去歇吧,还早呢。”二石头也不抬,一股劲搂着。

于是大家接着往回搂。这时太阳已高,阳光照在郑柱岭上,让人有些暖意。地里刮起小风,三齿刨下去,带起细细的尘烟。默默干了半天,社员们都有些乏味,一个叫二臭的十六七的瘦小子,嬉皮笑脸地对老二爷子说:“二爷唉,唱个歌吧!”旁边一个叫国柱的青年人说:“啥?听他唱歌?您赶紧用胰子洗洗耳朵!别让他满嘴脏话把你耳朵堵喽!”老二爷子听了也不恼,一边搂一边说:“瞧恁说的,我不会唱好词儿?”说完,把三齿往地下一住,仰着头,扯着嗓子就唱起来:

“养猪好,养猪好。肥猪就是那个宝中宝。一亩地,一头猪,保证能做到!”

他唱得很用劲,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露,两眼鼓突着。一唱完,自己先得意地拍两下手。二臭也拍拍手,阴笑着说:“二爷,不是唱这个,唱个老的!”

“老的咱也会!”老二爷子仍用原调,唱出另一段词:

“八路好,八路强,八路帮咱们打虎狼。日本鬼子祸害咱八年,八路一来咱解放!”

“不是这个,唱那个‘十八摸’,敢不?”二臭吸溜着鼻涕,赖皮赖脸地说。

“那有啥?”老二爷子回头看看妇女们,都落得较远。就咳嗽一下,一本正经地唱起来:

“一出村,向正西,迎面碰上个当兵的,我说大娘啊!

当兵的,不说个理,一把拽进了高粱地,我说大娘啊!”

唱到这,戛然而止。二臭竖着耳朵等着下文呢,见没了声音,忙催到:“咋不唱哩?”“有学生呢!”老二爷子说着,瞅一眼我们,脸有些红。国柱哈哈一笑,“我说啥来着?真正狗嘴吐不出象牙!”

老二爷子不吱声,又闷着头刷刷地搂着。我紧赶几下,和他并了肩,边干边问他:“二爷,西北那座高山您去过吗?”

“海坨山?”“是”,“去过”,“离咱这有多远?”“好几十里,腿快的走个大半天吧”;“爬到山顶要多久?”“这不好说,没爬过”。

“那山头为什么是白色的?”我继续问。

“雪呀!那山上可冷呐,老毛子那边的寒流从口外刮过来,先过海坨山。这山尖尖的雪,到六月还不化呐!”

老二爷子抬头看看海坨山,解开棉袄扣,敞开怀让风吹吹,对我说:

“打小日本时,八路军在那山上藏过,在一个山坳里边,叫清风坨。那地方可真难进去,别说外人,就是二臭他们这辈的,也没几个上去过!”

“您什么时候上去的?”我好奇地问。

“三十多年了,那会儿我也就十几岁。日本鬼子把我爹和我都抓到二道沟去修炮楼,老爷子五十多了,有气喘病,上长城搬城砖,搬不动,让鬼子一脚给踹下来,腰摔断了,没几天就咽了气。我火了,想投奔八路给俺爹报仇,就跑出来。二狗子,就是伪军,一个劲追我,我一猛子跑上海坨山,才把二狗子给甩了。我一个四姐夫是八路,我听四姐说在海坨山上,有八路一个营地。我就顺着山道往上爬。那时还没公路呐,全是砍柴割蒿的人踩出的小道,路真陡啊!等爬到山头峰口子,天也黑了,老爷儿也落了,那上面的风就硬得小刀子似的。我找个背风处,扒点蒿草搭个窝。想凑合一觉,等天亮再去找。刚眯上一会,就觉得有动静。一睁眼,好家伙,跟前站着一只狼,正往我身上扬沙子呢!知道为什么扬沙子?它试试你是死是活,你不动弹,它就当你死了,就该吃你了。我抄块石头把它砸跑了,狗日的,一会儿又摸过来,还是扬沙子。我就拿根棍,它一扬沙子,我就拿棍呼啦一下,一直耗到天亮。把狼轰跑了,我又冷又饿,心想,得赶紧找八路去,不然就要让狼叼了。嘿,正巧,就遇上了八路的流动哨!我一提四姐夫的名字,还真认识,马上领着我进了清风坨。那地场,生人甭想找着!七弯八拐,藏在深山坳里,就一条羊肠小道,一边是山谷,一边是峭壁。等我一走进去,好家伙,里面一个小平川!那土黑黢黢的,长满了野刺梅,虎榛子,山核桃,那蒿子都有小孩胳膊粗!要是春天把那地烧荒出来,撒下种子去,恁就甭管它,只要不碰上雹子,到秋天准是遍地粮食,那可真是块宝地!”

“您参加八路了?”我问。

“可不是。还跟小日本打了几仗呢!”

“怎么又回家种地了?”

“嗨,胆小呗。我生来就胆小,连鸡都不敢杀,听见枪响就哆嗦。打枪只敢冲天放。四姐夫见我不成材,说还是回家照顾老娘去吧。把我给轰回来了。”

“不是吧?”二臭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您是遇到一位俊妞,您把枪一撂,跟着她私奔了,对不?”

“不是不是。”国柱也搭上腔:“我听说二爷是悄悄搞上了一个黄花姑娘,叫大队长知道了,要枪毙他,他四姐夫把他偷偷放跑了。”

“瞧你们俩个揍性(德性)!一点正经没有!”老二爷子笑着骂了一句。

“真可惜,二爷!”人璧感叹到:“您要是一直干下来,现在军长都当上了!”

“可不”,国柱说:“咱哥几个就给二爷当个警卫员,整天吃香喝辣,出门后屁股冒烟!”

大伙哈哈一笑,转眼又搂到了地头。老二爷子脱下棉袄往地头一铺,喊了声:“歇歇儿了!”就慢慢坐在棉袄上,掏出烟袋锅,㧟上一锅烟,美滋滋地抽着。其他人,也都倚着田头歇下了。

二臭忽然捅捅国柱:“瞧,二石又跟那犯呆呢!”

我抬头望望,见二石坐在不远处的大渠上边,一边抽烟,一边呆呆地向北望着。我问国柱:“二石怎么了?我老看他有什么心事?”

“想对象呢。”国柱说:“老大不小了,家境差,一直寻不上媳妇。去年出民工,在外边处上一个对象,大柏老公社的,相貌人品都不错,和二石也挺合得来。可那姑娘家里一打听,二石上有一个瘫痪老母,下有一对乳臭未干的弟妹,全家就他一个整劳动力。那边家里就不乐意了,还算那姑娘情重,寻死觅活的,和家里大闹了一场。最后家里心一软,把‘死刑’改了个‘死缓’,捎过话来,说等二石三年,三年内,若能盖上三间大北屋,就让姑娘嫁过来。其实这也就是个托词,就二石那家境,没十年八年缓不过劲来。眼下他一门心思就是怎么多挣工分多分红,你看他挺严肃的是不?他是愁的!原来他爱唱爱跳的,可活跃呢,要不怎么让他当团支部书记?嗐,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他当不长了”。

正说着,见二石掐灭了烟卷,快步走到地头,抄起三齿,对老二爷子说了声:“干着吧,老爷儿快到头上了”,便挨着新茬又刷刷地搂起来。不少社员面有怨色,大概嫌休息时间太短,小声嘀咕几句,终于都慢慢爬起身,跟着又搂起来。

太阳高悬空中,地里风更大了。风卷尘土直扑人面,迷得睁不开眼。人们都不再说话,不再嬉笑,闷着头向前搂着,空旷的田野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三齿破土的刷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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