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带我同行(14):徒步第十一天:从龙坡到尼大当;徒步第十二天:从尼大当到丙中洛
作者: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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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带我同行(14): 徒步第十一天: 从龙坡到尼大当 6月20日是我们徒步全程中宿营最晚的一天。 夜里大雨,清晨变小。 整理好背包。去郑老师家告别。回老乡家吃早饭。 饭后,我最先从屋里出来,站在路边等待出发。 过来一位热心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反复地告诉我,前面公路塌方十分严重,非常难走。看得出来,他是在提醒我,女人走不了那样的路。我一边向他表示谢意,一边在心里想--不会比我们曾经走过的路更糟糕吧? 开始的路平坦又宽广。当然是相对而言。路上满是尖利的碎石块,没走多远脚就打泡了。宽度比单车道稍宽。 背夫负重,快速地走在前面。 我们三人散步似地边走边聊。 小雨如酥,气温和暖,我脱掉外衣,穿着短袖T恤,让清凉的雨丝淋湿我的头发、脸和胳膊--尽情地体味大自然的恩赐。心情愉悦,脚下似安了弹簧,轻松地走在他俩前面。 他俩笑我太得意,潜台词是:忘了你狼狈的时候啦? 他俩不时地停下来研究路边的岩石,川偶尔还拣起一两块放进包里。对岩石,我几乎一无所知,只在他俩的讲解中欣赏一下,过后就忘了。我是只有一个心眼儿的人,做什么事都只能有一个主题,没有他俩那么多的兴趣和常识。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身上又开始湿了。 一路都是公路的雏形,凸凹不平,上下起伏。出发时的轻松很快就荡然无存了,腿脚开始沉重起来,我又重新恢复成弯腰弓背步履艰难的老太婆。其实,出发时的轻松也只是短暂的假象,病后的虚弱并未消失。 不时地会遇到一段不太严重的塌方,有一点难走。 我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想,重修的工程量可不小啊,说不定得用比修路时更多的人工,这漫长的公路要经过多少次重修才能完成啊…… 正在修建的公路把山体破坏得呲牙咧嘴,虽然可以更清楚地欣赏大山深处的岩石结构,却忍不住一阵阵地心痛。他俩在谈论环保问题,我想不出一点儿有用的办法,暂时躲到一处岩石下方避一会雨。 当我们终于与一处特别严重的塌方遭遇时,我才明白早上那位好心男人的忠告。 塌方面积很大,所有经过此处的旅人和马帮都无法通过。行人可以从路旁的悬崖上绕过去,马帮则必须绕更远的路。 我抬头向崖上望去,石块湿滑,裸土泥泞,陡峭处,没有下脚的地方……顿时心跳过速。要从无路的山崖攀上去再爬下来,而且是在雨中,绝非易事。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好对小东说,你先过去,放下行李回来接我。 木组长和小东都折回来了,他俩已经熟悉了地形,有的放矢地帮我通过这段险路。他们先在适当的地方努力呆(找不到合适的词,非蹲,非站,无法准确形容的姿势)稳,然后伸手拉我,我则像初学走路的幼儿一般笨拙,连脚应该踩在哪儿,都要他俩一一指点。尽管如此,我依然无法在湿滑陡峭的山石上落稳脚,常常要靠他俩的臂力将我提上去。真悬啊!如果没有上苍的保佑,每一处都可能打滑,致使整个人滚到崖下。 岳很沉稳,走在最后,攀崖前还躲在路边工棚的塑料布下抢拍了一张照片,虽然角度有限,把塑料布的一角都弄进了镜头,但是在那么大的雨中拍照实在不易,很珍贵的纪念。 在攀登的过程中,川和岳都没敢使用机器。这种时刻,全成了泥菩萨。最惊险的片断只能铭记在心。 最险的地方小东和木组长帮我走了过来。剩下的路在我看来仍然很险,但背夫觉得我们自己能应付了,没再帮我。川先走过去,站在下面指挥岳帮我。因为坡陡,看不清脚下的路,川准确地指挥着,岳聪明地执行着,我被动地移动着……泥水满身,却很快乐--又闯过了一道险关!之后,又遇多处塌方,都不算险,从容多了。 怒江大峡谷很是壮观,两侧山体雄伟高耸姿态万千,大面积的植被与成片的裸石相间,层次分明,刚柔并济。中间江水弯曲回转一泻千里,时而舒缓平静微波潋滟,时而浪花翻旋涛声阵阵。美中不足的是江水混浊,无雨的季节才清澈碧绿。 雾霭浓淡有时。或环绕峰腰,如飞天的飘带;或接地连天,无孔而不入。厚如云,薄似烟,远柔,近媚,迷眼又醉心,既真实可亲,又飘渺虚无。无风时,止如静物;微风起,瞬息万变,即使幻化出游龙戏凤,也不足为奇。 大小瀑布遍布山间,侧视千娇百媚,横观大气雍容。窄者如一挂白链,由碧空袅袅垂下,曲回跌宕,温柔婉转,将无声的关怀点点滴滴抛洒给峰峦、绿树和青草;宽者如晶莹雨帘,剔透玲珑,平滑光亮,将巨石濯洗成一块明镜,等待飞鸟照影来。有的独居,像仙女甩摆飘扬的发丝;有的结伴,如几条飞龙竞相赛跑;还有的兵分两路,呈大大的人字形,令我们久久走出不出它的领地……玉珠四溅,清音悦耳,那一滴滴转瞬间垂落的水珠何日才能回归故里?遥遥无期的轮回啊! 有一挂飞瀑刚好垂在路边,细密的水珠笼罩着整个路面,从其中穿过,如沐急雨。这是我有机会与之亲密接触的少数瀑布之一,不但不想躲避,反而想更近地走向她,感受与瀑相通的愉悦,体验与瀑相融的欣喜,有谁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呵呵,童心荡漾…… 他俩拍摄了不少云雾和瀑布的照片及录相,但只能记录其万一,惟有亲临其境才能领略怒江大峡谷那洋洋洒洒气势恢宏的壮丽景观。这里比独龙江峡谷容易走,公路开通以后,可以驾车穿越。 走累了,肚子也空了。路边竟有一爿小店!店主是一位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进到店里(简陋的住房兼店铺),我们买了很多包方便面,在她家的锅灶上煮了起来,还顺便要了她家门外种植的几株青菜。我们几个人坐在木凳上、石块上、简陋的床边,随意地吃起来。他们每人吃了2袋方便面,我1袋没吃完,咽不下,食欲还没恢复正常。川领着背夫吃了2瓶肉罐头,是过期的,但都没坏肚子,天道酬傻啊。 再上路时已经是下午4:55了。 风光依旧很美,只是饮水困难。上苍很照顾我们,总会在适当的时机让我们遇到山泉或近在眼前的瀑布,只要是水,就可以放心地喝。为了更好地适应野外环境,我从零四年年初就开始喝冷水了。 峡谷地区的水气跑不出去,造成了忽晴忽雨的小气候。尤其是早晚,晴少雨多,一路上都没见到月亮,也没见到早霞或晚霞,偶尔看到一点稍有色彩的云,已是难得。 途中遇到几伙同向行路人,也有若干伙迎面而来的马帮和路人,比独龙江峡谷热闹,多了几分人气,少了一份空灵。 有一伙同向行路人全是年轻小伙,大多穿着夹脚趾的拖鞋,其中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一边走一边玩水,却也走得飞快,令我羡慕,也使我自卑。我们穿登山鞋还嫌硌脚的路,他们竟然可以光着脚穿拖鞋走!在这里,我们觉得有危险的路,他们走得飞快,那么,到了城市里,他们会不会觉得过马路比过山崖更危险呢? 有好长一段路我是独行的,好不惬意。几次与迎面走来的单独男士相遇。语言不通,我向他投以注目礼和微笑,对方也回复我无声的微笑并点头致意。彼此没有戒备,只有原始自然的友好。有缘在怒江大峡谷擦肩而过,是值得以微笑记忆的。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单独行走有点恐惧,我想等因解手落在后面的岳。真是不怕慢就怕站啊!我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不断地回头望,久久不见人影,很是焦急。当岳的身影从山石后面露头的时候,我心中涌起一阵欣喜。 走不多时,见到等在前面的四个人。原来,GPS上所显示的"秋那桶"并不在公路旁边,我们听到秋那桶的大喇叭里播放的歌声从高高的悬崖上清晰地传过来,看似近在咫尺,却需要翻一座很高的山才能到达。于是,住宿秋那桶的原计划落空。 左面是悬崖,右面是江水,无处露宿。 川根据GPS的显示确定了新的目标--尼大当。 我们沿着公路继续向前。夜路难走,又下着雨,地面湿滑,稀泥陷脚。 路过几个工棚,都不能落脚。 天完全黑了。 我努力地趋赶强烈的疲惫和虚弱,拼命调动起潜能,把自己变成行走的机器!紧紧地跟着前面的人,一步也不敢懈怠,稍一松气儿,就会变成大家的累赘。一句话也不敢说,聚集起全部的精气神儿,以维持身体惯性地向前。我一边拼命地向前走,一边虔诚地祈祷:上苍啊,请赐给我力量! 渐渐地,肉体慢慢地消失了,只剩下意识支撑着丧失了知觉的腿脚,惯性地机械运动。徒步以来,我从未与背夫同步行走过,我没有他们的速度。此时,在这漆黑的雨夜,我终于能与背夫同行并进了!没有骄傲,没有惧怕,只有机械向前的惯性和意念。 眼睛渐渐地习惯了黑暗,根据稍有差别的黑色,辨别近处的景物。 终于见到路旁有几户人家。队伍停下。川去联系住宿,但他没说,大家并不知道他的用意。有村民走来告诉小东,离尼大当还有500米。小东是个实心眼儿的人,听说后就开始向前走。我死死地紧跟小东…… 猛然听到岳的一声疾呼:"清平!"--从未听过岳用如此粗暴的声音说话。他又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记住,大意是数落我一意孤行,不听从队长指挥。我深感冤枉,却无力辩驳。病后初愈的我,本是无法支撑这样的雨夜急行军的,为了不成为大家的累赘,我倾尽所能,紧紧地跟着小东,大脑早已停止了转动。 岳大声地数落我的时候,川回来了,他以为我和小东不想住这里,二话没说就向前走去。其实他已经联系好住处了。为此,岳在后来埋怨了我好久。 大家都累了,谁不想早些住下呢!在下着雨的暗夜,心一急,便少了沟通,多了误会。 谁也没有想到,这500米竟然遥远得似乎没有尽头! 不单是我,所有的人都累到了极限,连平时游刃有余的背夫也坚持不住了。 小龙说:"往回走吧。"岳支持小龙的意见。 小东和木组长不说话。 川沉吟了一下,问我:"清平,你的意见呢?"我说:"不能后退,哪怕走一夜呢,也应该向前走。"于是一行人继续向前。 过后,川说"清平在关键时刻很果断"。 中途经过几座很像样的石桥,但接下来的路使我们明白,车是无法开过来的,这些路都是必须用脚来丈量的,一步都无法省略。 我们没准备走夜路的头灯,只有川手上那个他自制的如豆小灯,在暗夜的雨雾中,微弱的光只能照到脚下。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紧紧地盯着小东的后鞋跟,那是我惟一的路标。 看不清路,只能无畏无忌地向前迈步,从较深的坑里溅起的泥水灌进登山鞋的鞋口,两脚湿得一塌糊涂。 因为误会,我们摸黑走了最后一段非常危险的路。还好,有上苍保佑,没出事故。过后他俩说,有一处悬崖令人后怕。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者无惧。 当我们终于走到尼大当时,已近午夜10点。 我们进了一户人家,这家人正在吃饭。 大家又累又饿,却不好意思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这是一户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老两口都八十多岁了,但身体健康,乐观开朗,并且酒量惊人。老汉已经喝得半醉,老太穿着漂亮的藏族服装,满脸堆笑,灿若桃花,像年轻姑娘一样妩媚温柔。 大家都累坏了,默默地坐着。 川一声不响地一个人走出去。我们的队长总是这样,从来不要求更不指责任何人。他买回菜和鸡蛋,还有一瓶孝敬老夫妇的白酒。天黑,手上的东西多,在路上摔了一跤,鸡蛋打了几个,剩下几个。 老汉对我格外地热情,滔滔不绝地冲着我讲。我累得没有一点精神头,开始完全听不懂他说的内容,只是强撑着礼貌地点点头或笑一下。后来我渐渐地打起精神,才慢慢地听懂了他的话。 老汉给我倒牛奶的时候说:"路很远,累了,喝点吧。"我指着背夫说:"他们几个比我累,给他们喝吧。"老汉说:"有另外的东西给他们喝。"老汉给他们倒了米酒。 我冲炒面的时候,老汉又往我的炒面里倒了许多奶粉。头一次觉得奶粉竟是如此好喝,在家时我是最讨厌喝牛奶的,更不要说奶粉了。 老汉对我说:"你们年轻力壮,到处走走,老了就走不动了。这里正在修路,等路修好了,我要到拉萨去看看。"看着精力充沛的老汉,我想,有一颗不老的心,生命才有质感。这是令人羡慕的一对老夫妇,是我学习的榜样。 主人家吃完之后,孙媳才慢慢地为我们做饭。我喝了老汉只给我一个人喝的一碗牛奶,又喝了一些炒面,不想吃饭了。他们几个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炉灶旁发呆。 炉灶旁趴着一只羊羔,还有一只小鸡在小羊旁边晃悠悠地走来走去,时而跳上锅盖乱蹦。 又进来一只狗,在我的腿下钻来钻去。好在我已经不特别怕狗了,尽管它每钻一次我心都惊一下,还算可以忍受。后来这只狗竟然趴在火堆旁边不动了。我离火稍远,隔着裤子腿的皮肤都被烤得很疼,狗毛还真是隔冷隔热啊! 屋子里还有一只猪和几只猫。 各种动物与人相处一室,很别致的生活方式。 后来小羊也爬起来走路了,一个劲儿地咬我的衣角和笔杆。我用笔杆推推它,想让它走开点,结果咬得更凶了,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老两口可真是厉害!本来已经喝得半醉,没吃一口菜,楞是把川孝敬他们的一瓶酒,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光了。80多岁的老人有如此酒量,令人叹服!之后,老两口开始唱歌,全是汉族歌曲。我们猜想,老两口一定是外地人,因为他俩的普通话还可以,儿孙们反而不会说普通话。 夜12点之后老两口才回房休息。 三个背夫累了,匆匆躺在灶火旁睡下。 出了灶房,我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这家人的住房。两层的楼房,很整齐。院子里都是烂泥,直陷脚。还是江南水乡的石板路好,不管下多大的雨,即使鞋子湿了,走在上面的感觉仍很爽。 主人给我们三人一间仅有一张空床的屋子。 没洗漱,水在灶房,不好意思再去打扰疲惫的背夫。 川说要睡那张惟一的木床。 我说会被蚊虫咬死的。 他一边说没事,一边用胶布在床的四周粘上卫生球。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终于派上了用场。 帐篷里只剩我和岳,显得极宽敞,似乎再进来两个人都没有问题。 躺下时已近凌晨1点,虽然心中不爽,仍是第一个睡着。 第二天早上,他俩说我鼾声如雷。 人字瀑布
徒步第十二天: 从尼大当到丙中洛 6月21日早上,突然从梦中醒来,这是我徒步以来头一次做梦。梦到我掉进一个方形的深洞,洞壁很光滑,滑下去的过程并不痛苦,但呆在里面闷得上不来气儿。醒了,再睡不着。我是能睡早觉的人,十几天来只比他俩早醒过两次,都是因为前一晚挨了骂。我是个心里不能装事儿的人,一装事儿就睡不踏实。 怕影响他俩休息,没敢动,睁着眼睛看帐篷顶。实在太闷,小心翼翼地从帐篷里爬出来,坐在木墩上记豆腐帐。 前一天发生的事清楚地在脑子里回放,心情很沮丧。虽然他俩对我很好,但潜意识决定了他俩的优越感。我想,如果来生我是男人,一定不会像他俩这么粗暴地对待女人。可是转念一想,生而为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伟人,谁又能逃脱人性的局限呢? 不多会儿,他俩也起来了。卫生球还真管用,川说夜里没挨咬,人睡好了,有精神头了,他拿出摄像机,对着惟一的床一边摄像一边说:"这是当代最伟大的探险家--川住过的床……"川先去了灶房。岳走过来对我说了声"对不起"。我心一酸,眼泪就出来了,赶紧也去了灶房。 后来我和岳的误会才解开。原来,他喊了好几声"清平",我都没理他,继续向前走。他觉得我这样做对不起川,脾气就上来了。当时我只顾低着头紧跟小东,根本没听见他喊我,像那天第一次面对独木桥时一样。 早饭是荞麦饼和炒土豆丝,还有一碗炒肉。岳说胃里不舒服,没吃什么。川拿着摄像机想为老妇人拍摄一段录相,她前一晚借着酒劲唱了许多歌,面对摄像机反而不好意思唱了,羞答答的,像个少女。川启发了半天,她才开始唱,直唱错词儿,反复重唱了几次,都不如前一晚的效果,酒这东西还真是挺有用处,壮胆又增才。只可惜当时川太累了,没拍摄到最精彩的场面。 川在交付两顿饭钱和住宿费的时候,发现了墙上的弩,说想买,老汉慷慨地同意了。川只花了30元就买下一张弩,虽然不如丢失的那张漂亮,毕竟拥有了一张,我们反复端详了半天,才离开这间杂乱无章却充满温馨的灶房。 走出大约半小时,遇上一辆大卡车。两排座的驾驶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车箱里的两排座位上也满园了,中间还站了许多人,我们6个人勉强挤到车厢里,总算都找到了站脚的地方。车很旧,冒着黑黑的烟,一到上坡,就让人下来走一段,空车勉勉强强地爬上去。实在是没有力气,而且车箱里几乎没有女人,我一直赖在车箱里没下去。 中途,川发现手机有信号了,我们都兴奋得不得了,马上给亲人打电话。 川最先把电话打给老婆,然后打给其他亲人和朋友。 岳先打给在北京的老爸,然后让老爸打给其他亲人,晚间才能给老婆打,因为有时差,怕吵了老婆的觉。 我最先把电话打给老妈,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哭了,我心里也酸酸的,眼泪在眼圈里转了半天,若是没有一车人,我肯定会流许多眼泪的。在家时我不太愿意给老妈打电话,因为与老妈的观点常常相悖,可是在这么多天失去了与亲人的联络之后,最想念最惦记的却是老妈。老妈许多天没睡好觉了,却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这才是妈!妹和弟的电话不用我打,老妈会及时地通知他们。 到了丙中洛,我才安稳地给在新加坡的女儿打电话,与女儿通话总是最轻松的,尽管她也担心我的安危,但她不阻拦我的行动并给予理解。最不情愿给老公打电话,不出所料,他劈头就骂脏话,把我的心情弄得十分沮丧。忠孝不能两全,什么又能两全呢?我都年过半百了,该尽的责任和义务也尽得差不多了,难道想圆童年的梦想就这么大逆不道吗?为自己活几天好难啊! 12点左右,汽车到达丙中洛。川站在车箱里问,这里最好的宾馆在哪儿?马上有人指点给他。丙中洛只有一条街,一览无余。最好的宾馆里,我们到来之前只住着一个人,他是大连文联的,搞独龙族文化研究多年,时常来这里。 这是四川的一个家族承包的宾馆,楼房设计比较漂亮,但施工质量较差。几个服务员负责餐厅及住宿,都是多面手,待客朴实又热情。 我们一进来就把宾馆大厅给搅乱了,六个浑身泥土的人踩了一地泥脚印,满是泥巴的背包背篓躺了一地。 服务员小伙一见我们就寻问是从哪儿来的,回答说北京,他马上说,派出所让你们去一趟。原来岳的父亲和川的老婆都报了警,怒江州各处派出所都在通缉我们三个人。后来,川和丙中洛派出所所长成了朋友,经常互发短信。 我们包了4个房间,没讲价,标准间每天80元,条件不错。放下背包,没洗漱就带着一身风尘去餐厅了。这是多少天以来吃得最放松也最可口的一顿饭,更是六个人头一次围着一张桌子吃团圆饭。但愿不是最后一次,希望将来的某一天,还能有机会与三位背夫重聚。 菜是我们点,服务员现炒,饭则是把整个电饭煲端了上来,大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离电饭煲近,负责盛饭。川平时吃得很少,这回反复让我给他盛饭,到后来我都不敢盛了,怕他撑着。队长这一路上,心弦一直绷着,到了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怎么能不放开了吃呢!我也吃了许多,十几天来终于吃上一顿干净可口的饭菜了。四川人真是厉害得很,把餐馆开到了全国各地,干净,多样,实惠。后来到北京,回沈阳,我仍继续选择四川餐馆吃饭,有一种信任和好感。 按事先约定每人每天50元,我给了背夫6天的工钱,每人300元,虽然最后这一天几乎没走路。我又多给每人100元,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他们的谢意了,我说:"本想买点礼物送给你们留个纪念,可是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等你们有机会看到喜欢的东西替我买吧。"川又给每人50元的回程车费。本想留他们住一夜,休息好了再走,结果他们下午就搭车走了。 我没赶上与他们告别,心中怅怅的。川以为我休息了,没叫我。其实饭后我一直在洗自己的衣物,直到晚上6点,手上洗脱了一层皮。谁让我有洁癖呢,川和岳都把脏衣服拿给服务员了,免费洗。我们的三双登山鞋是她们给刷洗干净并烤干的,每天烤完面包后就把我们的鞋放进烤箱去烘,烘了好多次才彻底地干了。这家的服务态度和服务质量都非常好,可惜我没记住店的名字。不过不难找,最漂亮的那家就是。 丙中洛石碑故影 (注:照片中的石碑没有了。当年,中国的香格里拉是丙中洛,后来换成中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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