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组歌《岁月甘泉》的討論與爭議 作者:老例搜集


 

 组歌:《岁月甘泉》

作词:组歌创作组—苏炜等

作曲:霍东龄

编配:严冬

领唱:廖昌永、范竞马、穆红、刘东红、陈前

合唱:粤海知青艺术团合唱队

伴奏:广州交响乐团

指挥:张国勇(著名指挥家)

排练指挥:张新

合唱:粤海知青艺术团合唱队

导演:杨明敬


一、序曲:岁月甘泉

朝霞,朝霞似锦,啊……晚霞,晚霞啊……若金!

朝霞似锦,晚霞若金,汗水和脚印,铺满我们每一个早晨。

遍地篝火,满天繁星,那是我们青春长路上,闪烁的眼睛。

朝霞似锦,晚霞若金,从泥土获得真情,从草根中了解责任。

遍地篝火,满天繁星,走过了千山和万水,我们不再年轻。

朝霞似锦,晚霞若金,向大地父老乡亲,献上我们的感恩。

遍地篝火,满天繁星,在苦难中掘一口深井,岁月的甘泉啊……啊,岁月甘泉……


二、汽笛一声海天阔

领唱:范竞马(著名男高音歌唱家)

挥手云山远,珠水起浪波。

告别亲人上征途,汽笛一声海天阔。

海天阔,海天阔,海天阔,啊……

海天阔,海天阔,啊……

再见了再见,童年的梦想,我们要出海,迎击风浪。

再见了再见了,往日的欢歌,我们到岁月深处,点起灯火。

再见,再见,童年的梦想,往日的欢歌啊,再见了再见。汽笛一声海天阔,汽笛一声海天阔。

海天阔,海天阔,海天阔,啊……

海天阔,海天阔,啊……

记住了,记住了,亲人的嘱托,在天涯海角,扬起风帆;记住了,记住了,荒野的诉说,为屯垦戍边,辛勤耕耘开拓。

记住了,记住了,亲人的嘱托,荒野的诉说啊,再见了再见!

汽笛一声海天阔,汽笛一声海天阔……

抬头望沧海,千里怅寥廓。

远山远水呼唤我,壮歌一曲从天落!

从天落,从天落,从天落!


三、垦荒曲烧荒(根据麦田光原词改写)

嘿哎!嘿哎!嘿哎!嘿咗嘿咗嘿!嘿咗嘿咗嘿,嘿咗嘿咗嘿咗嘿咗嘿咗嘿咗,嘿!……

踏着红红的山泥,我们点燃一个个山岗。

荒草化作烈焰,把山野林莽来唤醒;山风吹拂烈火,映红了我们青春的脸庞。

劈开丛林呀,嘿咗嘿咗!炸开顽石呀,嘿咗嘿咗!烧尽荒草呀,嘿咗嘿咗!希望在明天,胶林翻绿浪。

啊啊啊……

嘿哎!嘿哎!嘿哎!嘿咗嘿咗嘿!嘿咗嘿咗嘿,嘿咗嘿咗嘿咗嘿咗嘿咗嘿咗,嘿!……

劈开重重的山岭,我们筑起一层层山行。

荒野献出沃土,把青春年华来相迎;山风吹拂烈火,拍打着我们骄傲的胸膛。

劈开丛林呀,嘿咗嘿咗!炸开顽石呀,嘿咗嘿咗!

烧尽荒草呀,嘿咗嘿咗!希望在明天,胶林翻绿浪。
推土机手之歌山风呼呼吹,推土机车隆隆响。

钢铲一声吼,突击队红旗过山岗。

我们是开路先锋,我们是垦荒战士。

看我们劈开顽石,赶走蛮荒,把移山重任担在肩上;看我们劈开顽石,赶走蛮荒,把移山重任担在肩上。履带辚辚走,推土机车闪闪亮。

铁牛列成行,穿过暴雨迎接朝阳。

我们是开路先锋,我们是垦荒战士。

看我们劈开顽石,赶走蛮荒,把移山重任担在肩上;看我们劈开顽石,赶走蛮荒,把移山重任担在肩上。把青春热血洒遍边疆,让理想歌声四处飞扬!

把青春热血洒遍边疆,让理想歌声四处飞扬!

飞扬,飞扬,飞扬!


四、半湾银月半湾潮

领唱:刘东红(国家二级演员)、陈前(国家一级演员)

半湾银月半湾潮,三更灯火五更号,噢咧噢……

半湾银月半湾潮,三更灯火五更号,南渡江头收胶忙,歌声追着那彩霞跑,歌声追着那彩霞跑。

半湾银月半湾潮,三更灯火五更号,南渡江头收胶忙,歌声追着那彩霞跑,歌声追着那彩霞跑。

咿——

啦啦啦……你收胶水我来挑,我来挑,一路欢歌一路笑,一路都在笑,一路都在笑。

若问我和阿哥我俩的心,山也知道,水也知道。

山水都知道!山水都知道!

清晨里飞过比翼鸟,飞过比翼鸟,来也悄悄,去也悄悄,来去都悄悄,来去都悄悄。

甜在心中笑在脸,笑在脸,早霞知道,晚霞知道。

早晚都知道,早晚都知道!早晚都知道,早晚都知道!

你也知道,我也知道,(海南话)一二三四五六七,大家都知道!

哈哈哈……

半湾银月半湾潮,三更灯火五更号,南渡江头收胶忙,歌声追着那彩霞跑,歌声追着那彩霞跑。

哎!嘿啰喂!哎!嘿啰喂!噢咧噢——

 

五、一封家书——夜校归来

领唱:穆红(著名女高音歌唱家)

月明星稀,月明星稀,啊,月明星稀……

群山静谧,群山静谧,啊,静谧……

轻轻地,掩上夜校的小门,默默点亮茅草房的油灯。

远方的妈妈啊,女儿想你,三言两语,道不尽万千思绪。

我想眺望星空啊,思绪被云雾遮挡;我要飞翔啊找不到翅膀。

早起的寒露,西下的夕阳,和着我的汗水,带走我的悲伤。啊……

山苍苍,夜茫茫,人生的路,走向何方?

山苍苍,夜茫茫,人生的路,走向何方?

妈妈啊,女儿想你,想你,想你!

满满的,夜校坐着阿叔阿婶,一字一句我教他们学文化。

汗水和心思啊,都在笔画里;多少话儿,连着乡亲和土地。

白天烈日下啊,阿叔教我学割胶;夜晚风雨狂啊,阿婶端来热姜汤。山泉的流淌,山花的芳香,带给我亲情,带给我希望,带给我希望。

啊……

山苍苍,夜茫茫,人生的路,走向何方?

山苍苍,夜茫茫,人生的路,走向何方?

妈妈啊,女儿想你,想你,想你!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月明星稀,群山静谧……


六、山的壮想

领唱:廖昌永(著名男中音歌唱家)

山的壮想,山的壮想,啊……

大山里静静地站立的墓碑,荒草里掩埋着沉默的土堆。

那一场暴风雨铺天盖地,把多少年轻的花季粉碎,把多少花季粉碎。

啊……噢呀喂,噢呀喂!

山风轻轻吹,青山高巍巍。不要问我青春悔不悔?

山风轻轻吹,青山高巍巍。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雨后的彩虹,对苍山无愧,对大地无愧。啊,无愧!无愧!

大海里重新竖起的船桅,等待着和风浪再次的相会。品尝过峥嵘岁月千般甘苦,最知道什么是幸福滋味,最知道幸福滋味。

啊……噢呀喂,噢呀喂!

山有山的壮想,海有海的沉醉。不要问我青春悔不悔?

山有山的壮想,海有海的沉醉。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我们曾经沧海,对风浪无畏,对黑暗无畏。啊,无畏!山有山的壮想,海有海的沉醉。不要问我青春悔不悔?山有山的壮想,海有海的沉醉。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我们曾经沧海,对风浪无畏,对黑暗无畏,啊,无畏!无畏!

我们是那大山大海的儿女,有海的辽阔,有山的壮伟!

山风轻轻吹,青山高巍巍;山风轻轻吹,山风轻轻吹……


七、我们回来了

啦啦啦啦……我们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啦啦啦啦……我们回来啦!

橡胶林,我们回来了!带来了珠江水日夜的牵挂;芒果园,我们回来了!带来了潮汕平原清风的问好……

带来了,往日的歌声缭绕;带来了,今天的泪水和欢笑。

欢叙着土地结下的深情;诉说着儿女成长的骄傲。

歌唱着岁月滔滔,青春永不老!

啊,我们回来啦!啊,我们回来啦!

啦啦啦啦……我们,我们回来啦!

小学校,我们回来了!带来了山南海北儿女的欢闹;老班长,我们回来了!带来了大洋彼岸游子的关照……

带来了,往日的歌声缭绕;带来了,今天的泪水和欢笑。

欢叙着土地结下的深情,诉说着儿女成长的骄傲。

歌唱着岁月滔滔,青春永不老!

啊,我们回来啦!啊,我们回来啦!

啦啦啦啦……我们,我们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八、终曲:情系青山

领唱:范竞马、廖昌永

感念人生,感念土地,我们感念乡亲父老,情系青山,心连乡土。

感念人生,感念土地,我们感念乡亲父老,情系青山,心连乡土。

向今天,献上我们的爱心;向未来,献出我们的骄傲。

向大地,献上我们的爱心,向祖国,献出我们的骄傲。

心连乡土,情系青山……

向今天,献上我们的爱心;向未来,献出我们的骄傲。

向大地,献上我们的爱心;向祖国,献出我们的骄傲。

心连乡土,情系青山……

向今天献上,向未来献出,我们的爱心,我们的骄傲;向大地献上,向祖国献出,我们的爱心,我们的骄傲!向今天献上,向未来献出,我们的爱心,我们的骄傲;向大地献上,向祖国献出,献出我们,我们的爱心,我们的骄傲!

向今天献上,向未来献出,我们的爱心,我们的骄傲;

向大地献上,向祖国献出,献出我们,我们的爱心,我们的骄傲!

 

 在苦难中掘一口深井

    ——为知青组歌《岁月甘泉》深圳、香港演出而记(2011年8月4日星期四)

作者:苏炜
 
    如果十年文革和知青经历,曾经是我们个人和社会的一段苦难历程,我们有没有可能从这段苦难中掘出一口深井,把一代人的汗泪经历,转换为今天的精神资源?

文题为序曲的歌词,是歌题《岁月甘泉》的语意出处;也是近年围绕组歌引发的「苦水——甘泉之争」中,我常常需要回答年轻友人和中外媒体的问题:如果十年文革和知青经历,曾经是我们个人和社会的一段苦难历程,我们有没有可能从这段苦难中掘出一口深井,把一代人的汗泪经历,转换为今天的精神资源?

这,既是霍东龄和我创作《岁月甘泉》的初衷,也是我们对《岁月甘泉》问世后所能产生的社会影响的期许。我是在2007年春天,因为当年曾在海南岛乡下合作过的知青作曲家、现在的成功企业家霍东龄万里迢迢造访耶鲁,我们俩经过彻夜长谈,决定要为2008年的大规模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四十周年纪念做点事情,而开始连手创作这部大型叙事交响合唱的。我们在2007年夏天结伴重返下乡的海南岛,回到当年挥汗洒泪的山村,探望当年呵护过我们的乡亲父老。一路上有泪光,有唏嘘,有追怀,有感念,但坦白地说,没有怨恨。我们一行返乡的大约有十人,其中有事业成功者或者生涯平凡者,但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珍视知青下乡这一段经历,感念这一段经历带给我们人生的历练和锻造。我知道是因为岁月淘洗,人的记忆也同样容易「隐恶扬善」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们自身已经成长、成熟同时自信,学会了以明朗、积极的态度去超越黑暗,去面对人生真面的原因。组歌《岁月甘泉》里「感念人生,感念土地」的主题,就是在这次返乡之旅中成型的。青春的昂扬和人生的沧桑,糅合到椰风蕉雨的南国乡土旋律里,形成了今天《岁月甘泉》的音乐基调。我们没有以灰暗为底色,但也没有刻意回避生命中的灰暗——「那一场暴风雨铺天盖地,把多少年轻的花季粉碎」,「山苍苍,夜茫茫,人生的路啊,走向何方?」但同时,我们也放手呈现着自己青春岁月里的激情、劳作、爱恋与牺牲奉献——「把青春热血洒在边疆,让理想的歌声飞扬」,「我们是大山大海的儿女,有海的辽阔,有山的壮伟」。作为写作人,歌词的创作于我并不难,八段九首歌词,像是泉水从心里自然流出来的,两三天的工夫就全写好了(虽然日后不断在调整、重写。夸赞歌词的人说我善于拿捏分寸,其实写作当时真的完全没有「拿捏」——若要真「拿捏」到日后引发的那些争议,也许我就写不出来了)。难的其实是作曲。东龄老兄虽然在知青时代就自学了五线谱和全套作曲理论,而且在乡下当时就写过众多声乐作品,但毕竟本行不在音乐,作曲也丢荒多时了。从2007到2008整整一年,这个演唱长度在45分钟的大型声乐套曲(在西方称为「康塔塔」,即清唱剧),每一首歌的旋律几乎都是他在出差途中——在飞机上、旅馆里写出来的。我们俩整整一年「疯魔」在越洋电话的哼唱、斟酌里。今天让很多观众落泪的《一封家书》写得最艰难,歌词就换过《一件寒衣》、《一碗鱼汤》等好几个版本,谱曲时则是东龄时时被我的越洋电话相逼(我生怕他因难写而放弃),最后终于在2008年9月广州公演前夕的一个月,才最后完成。

知青组歌《岁月甘泉》问世后,获得了广大知青群体的热烈反响(包括引发争议讨论),也引起了音乐界人士的高度关注。2009年底获得广东四年一评的「鲁迅文艺奖」后,于11月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上演,并在清华大学、国家传媒大学等高校巡演,成为当年度北京、天津各大知青群体奔走相告、争相兴会的一件盛事。今年2月,《岁月甘泉》由耶鲁大学交响管乐团演奏,先后在耶鲁乌斯音乐厅和美国纽约卡内基音乐厅隆重上演,引发了「台上一片泪光,台下一片泪光」的轰动性效应。目前,《岁月甘泉》的演出在美国及海外已呈野火蔓延之势——今年10月,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和印第安纳州的巴特勒大学,将会有两场不同版本的《岁月甘泉》演出;休斯敦等地的华人合唱团体,也准备在近期安排《岁月甘泉》的排练、演出。据闻,澳洲悉尼的华人艺术团体也在认真筹划,敲定档期,准备2012年把《岁月甘泉》搬到悉尼歌剧院上演。

记得,我曾略带困惑地,询问过耶鲁两位同样喜欢《岁月甘泉》,并一再向国际社会推荐的乐队指挥——耶鲁大学交响管乐队的汤姆?多菲先生和耶鲁爱乐交响乐团的美籍韩裔指挥咸信益先生(他是这次深圳、香港音乐会的指挥)。我问:按说,这样一个来年隔代的中国特殊年轻群体的故事,为什么会引起你们的兴趣呢?你们为什么喜欢「她」呢?咸信益指挥回答得很简捷:因为青春的美丽。这个作品表现出苦难中的青春那一种特殊的美,特别能打动我,我也相信能打动任何国家的观众。汤姆?多菲则说:《岁月甘泉》让他想起美国上一世纪七十年代反越战、争民权时期的音乐。她让我们参与了历史,见证了历史。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演出时,汤姆指挥曾要求现场曾经参与过上山下乡运动的观众起立,结果全场站起了三分之一观众,满场白发,掌声雷动,气氛非常感人。

我想,聆听一个苦难年代的青春的歌唱,贴近、参与和反思那一段汗水和泪水、激情与忧患交杂并存的特殊历史,也许是这次《岁月甘泉》深圳和香港的演出,可以奉献给观众的一个特殊体验吧。


(作者资料:苏炜  美国耶鲁大学东亚语文系高级讲师)

 


 “岁月甘泉”批判

作者:黎服兵

请一看到题目就跳的朋友先想清楚双引号和书名号的区别,再想清楚批判的本义,再跳不迟。

网上又起喧嚣,起因不明,意义重大。得郭兄一言提醒,网上朋友知识水平不齐,理解能力参差,想拧了也是有的,因而有第一段的提示。网上还有些居心不良、挑拨离间、趁火打劫的马甲,这网便越发热闹越发好玩了,然而也有危险。前日新闻,几个孩子网上斗嘴,心有不忿,纠人在北京路口打架,致误伤人命。知青网上颇有几名身手不凡之马甲,出口已然伤人,莫不成要学90后闹些笑话给儿孙后辈欣赏?再想又不然,马甲者,蒙面大盗也,岂敢以真面目示人?马甲者,鬼祟之辈也,岂敢暴露于光明?

佩服桥桥老弟仗义执言直言无忌敢犯天条,但不同意网站高层说。我向来不认知青网有什么高层。但不可否认,有人企图操纵知青网,假借十万知青名义胡作非为,拉偏架,使阴招,以掌握网站后台密钥之权,泄露知青个人隐私,陷害知青朋友。证据已经保存,网络不管有多隐秘,不管化身千万马甲,每个人留下的痕迹仍然有据可查。请缺少这方面知识又有心捣鬼者自重,躲起来拍砖乃宵小所为。

我不惮争论,欢迎批判。争论中,明心志,敏心机,驱无聊,寻刺激。诽谤嚣骂,半生见得也多,几乎日日靠它提神醒脑。有一样坚守的,真名实姓、真话实说、真心实意,正因如此,本版虽然名称都被强行改了,三个版主仍坚守阵地,以真面目示人,团结一批说真话朋友,以为十万知青代言自勉自励。也许本版办得还好,不免有人嫉妒,遭到化身千万花样繁多层出不穷的马甲挑衅,时不时弄点小麻烦逗逗。可这群马甲一开口,怎都一个腔调?水平不高,心气不低,心态不稳,心浮气躁。我当编辑多年,别的本领没有,基本功就是专辨文字语言。不夸张说,还编过一个软件,分析文字后面作者的身份,很好玩的。

闲话说完,言归正传。批判“岁月甘泉”,难免有人不高兴,难免有人对言论自由不高兴。“不高兴”已成一些群体的时尚,还着书立说,被袁伟时教授讥为垃圾。

《岁月甘泉》好像是一出歌舞。歌舞不适宜表现苦难,适宜表现欢呼礼赞。当然也有知青时代走30公里夜路看的《卖花姑娘》为反证,但那主要是故事,不是歌舞。我认为用歌舞形式表现知青生涯是个馊主意。想象一下,有哪个天才能用歌舞表现文化革命?用歌舞表现上山下乡,起码也得是个二等天才,二位主创者显然不是,即使再努力再卖力也不是,他们的路子错了。走错不要紧,人生还长,还可以再探索,但不能坚持错了不知返程。

和歌词作者有一面之交。从他的文学经历看,不致看不到歌舞形式的不足。为什么要接下这令人挠头的写作?私下揣度,作者乃性情中人,喜高谈,重承诺,说得投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江湖义气的冲动是有的,思虑不周骑虎难下的苦衷是有的,自持才高八斗,偏要挑战难题的雄心也是有的。然而缺了冷静,缺了和知青底层的交流,缺了对中国现状的了解,用我们这行的话说,是断了“地气”,不通世情。也难怪,国外谋生,常春藤任教,脚下没了中国这块土地,才气再高,终究写不成大作品。这是一代流落海外文化人写作人的悲哀。

一面之交得了歌词作者的赠书《走进耶鲁》,用两天时间读完,得以了解作者。我在书中读到了苦难,读到了深情,读到了努力,也读到了渊博,唯独没有读到甘泉。这书是作者心声流露,真实自然。以作者的文革悲惨遭遇,海南十年知青生涯,对中国改革开放民主法治的热望和投入,我以此书认他为同道中人,也确信作者没有放弃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批判精神。以一代学人的睿智,为何走入岁月甘泉误区?疑虑有待有缘时再深入探讨。从文艺学学理推测,文艺原是极飘渺极灵动之思,一时入苦海,一时饮甘泉,全存乎一心。但如以一己一时的感觉(利益?)度量涉及几千万知青,殃及全国的公共事件,则失去标准。这个标准,文艺家可以没有,政治家、思想者则不可没有。我对作者的期待,可不是仅仅一个常春藤大学的语言教师和歌词作者这么简单。

再多说一句,希望作者有机会看到这段文字。全书写得最好的是《小鸟依人》一篇,天然情趣,童真烂漫,人鸟情深。最难读的是关于音乐的几篇,艰涩难懂,远不如口述“中大三剑客偷听西洋音乐”的生动有趣。天籁之音,听的不是技巧,是天人合一的共鸣。没有与天共鸣的感觉,便没有写歌词的佳境。

最使人恶心的是演出后“官方”组织的研讨会,那些发言的作协音协由纳税人供养的专家,没一个经历过知青的苦难,也没一个是够格的艺术家,讲得不着边际,一味颂扬,满口谀词。如果说音乐歌词作者是一时兴起,还有点艺术追求,那伙评论者则是以内行的身份在侮辱众多知青。这伙人天天以打麻将为业,通宵达旦。坐公车,吃公款,拿公资,何曾见他们为黎民百姓写过一部好作品。为什么放下麻将拨冗来唱赞歌?原因不说自明。换了别的题目,他们照样唱得比黄鹂鸟好听。黄鹂鸟要吃虫子,评论家不知道吃什么?自从文革后期见识过批“李一哲”,官方的理论家、评论家、文艺家、美术家,在百姓眼中早已一钱不值。费油白蜡请他们来歌颂《岁月甘泉》,是全部策划中最大的败笔,最无趣的无聊。

从请政要题词到请名流研讨,一系列非知青行为中透露出一些知青的心态。力图挤进主流,乞求主流承认,图个功成名就岁月辉煌。其情可悯,其路不通。不讲风骨和气节了,这些文人不合时宜的东西,现时的粤海知青网还不配。只讲现实给大家提个醒。

文革后期的上山下乡和对六届文革中学生的处置,永远是国家心中的创痛和脸上的伤疤。虽然岁月沧桑斗转星移,遗传基因还是顽固地留下来。明显有人不愿意再提起这段耻辱的历史,一旦提起,无论歌颂还是讨伐,都等同于往伤口撒盐,往伤疤上照明,实在是又丑又痛。他们相信解决问题的办法是阻碍真相的暴露,而最好的办法是让几千万知青自发地封闭这段历史。但社会的文明进步使他们的企图逐渐落空,知青利用网络重新发掘知青历史、评论上山下乡。基于以上认识,基于历史责任和社会良知,批判“岁月甘泉”,不针对主创者,不针对演出者,只针对仍弥漫的愚民和鸵鸟政策。甘泉和苦水,互为表里,只要能把这段历史翻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还是农友,还是知青一代,还是妄图封闭历史的的对头。

既然两位主创把上山下乡运动做成了一件艺术品,那就用《讲话》的原则度量一下,看何处是短板。

艺术最高准则是真实。“甘泉”缺少真实,缺少被大多数知青认可的真实。知青并不“高大全”,有可爱又可气的缺陷,如江湖义气、拼命三郎、偷鸡摸狗、偷懒发呆,豪情与痛苦、麻木与警觉。

命运的主题。命运不可捉摸,被出卖被抛弃的命运始终和大多数知青相伴,抗争与维权意识在命运的戏弄中长成。与命运搏斗的小聪明大智慧孕育出共和国一代脊梁。

文化的传承。文化这东西很神奇,看似无力,实际顽强,文化的根不断,民族的魂就不散。强权可以欺负文化一时,文化嘲笑强权永远。文化的意义还需强调。

几场关键不可缺。告别父母城市、与社会自然搏斗的牺牲、回城的抗争与努力。歌词有些缺了,有些角度不对,有些力度不够。前面已说形式限制内容,经过讨论主创者是否有兴致重写歌剧、诗剧、电视、电影?

此文既发,就预备了争论。三年来不厌其烦提醒来本版讨论的朋友,鼓励争论,反对吵闹。我的文章以真名实姓示众,内里有冷嘲热讽。有唇枪舌剑,有横眉冷对,有语带机锋,但绝不带一个脏字。看了不舒服的有,感到被刺伤的有,唇枪舌剑之下难免失手,但不是存心的,在此先道歉。也请那些专说脏字的马甲朋友,文明些好吗?本版崇尚言论自由,偶尔嘴巴跑跑火车没什么,只要灵魂安宁就行。批评批判不妨严峻严厉尖酸刻薄,脏话可免则免,以免先人地下不安。且脏话脏字有记录有出处,官司打到“勤杂工”那里,他(她?)也拉不了偏架。

                                                                   2009-9-19夜


我的这篇文章贴上来好几个月了,不料最近又起波澜。这种争议看来要持续到知青消失那天了。又是到美国洋插队那位农友现在才注意到这篇文章,为此写了自己的意见给我。我觉得写得很真实很平和,还没征得他同意就贴上来。好在农友说过给我的信我有自主权。

                                                                       ——黎服兵

 

服兵:

你的《“岁月甘泉”批判》一石激起千层浪,双方较阵,挺有趣。

我没看过《岁月甘泉》,但一看题目,就觉得倒胃。那个岁月哪来什么甘泉?生活艰苦不说,政治上更是脖子上架了一把尚方宝剑,谁敢对领导说个“不”字,轻则被“再教育”,粗话连连(亲身经历),重则前途尽弃,噤若寒蝉,何“甘”可言?因此,知青的事最好让当事人自己评说,外人只会瞎掰,请一位韩裔来指挥,更是用心良苦。“最好”在这班人死尽之前达成社会共识,作成结论,写入历史,免得后来的历史学究们胡说八道,没完没了。

知青“上山下乡”是中国历史发展的一部份,和它前后的历史脱不了干系,和中国的社会文化传统脱不了干系,甚至和世界历史发展也脱不了干系。此话太长,按下不说。简单地说,*****运用阶级斗争理论,以革命手段夺得中国未来发展主导权,本来是好事,吸引了人心所向,连我那个资本家老子都反复唠叨:“国民党腐败政权不倒就是没有天理。”但事情并未就此直线向好的方面发展,而是绕了一个弧,绕到了历史发展螺线形轨迹的底部。人们一窝蜂地“继续革命”,没立功的争立功,立了功的要立新功。打倒了地主资本家,就打知识分子,一直打到国家主席,党章规定的接班人。政府瘫痪了,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还谈何城市就业,于是有了城市青年上山下乡,这就是历史,是前因。中国几千年,每次改朝换代后都有混乱,新中国建立也逃不脱历史的规律,只是这次有了新花样,把国家的未来__一代莘莘学子__国家的本钱也赔进“继续革命”中去了,知青们一肚子“苦水”的后果由此产生,还有更多后果不必一一列数。

知青之伟大就在于他们为“继续革命”的灾难付出了宝贵的青春,其伟大不亚于打一场八年抗战。是悔是怨,见仁见智。至于“继续革命”始作俑者的伟大光荣正确,就要问他们自己了。值得歌颂的只有知青,拿知青死去的青春给“继续革命”脸上贴金,只会越贴越难看。

知青上山下乡并非中国四大发明加中医药之外的第六大发明,早在海南开荒时,我们就考证过这是希特勒的发明。移居美国后,我还特意查找了有关的影片,有兴趣我可E一小段给你看看。老希的用意不是为了“继续革命”,而是给炮灰们上足发条,但说到底还是为了经济政治。

人群里有阶级,是自然现象,知青也不例外。强行拉平的阶级斗争已经试过,所以允许“一部份人先富起来”,重新阶级分化,有一利必有一弊。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思想立场,毛着第一篇就讲过。公民社会百家争鸣实属正常,谩骂动粗,似有衣食不足之嫌,否则为何不知礼仪?看来人民公仆应适当调整国民收入。据说中国的国民消费和GDP不成比例,比印度还低。如此怎么不骂娘?搞不好又要动粗闹那个砍脑壳的“继续革命”(四川话),令人担忧。

以上满嘴跑火车,好不容易才刹住,都怪读了你的文章,对不起了。


                                                                          LH

 

 知青与文学

作者:黎服兵

发布时间:2011年08月19日21:58:44

香港知青出版社邀我到港和读者谈谈知青与文学的问题,参与讲谈的有美国耶鲁的苏炜,台湾中央大学的王力坚。在网上写字几年,大都谈知青,有些心得,作此文探讨,先发表在这里。

知青文学有两重意义,一是表现知青生活的文学作品;一是知青写的文学作品。写别的领域的文学作品的出身知青的大有人在。如写《废都》、《秦腔》的贾平凹,自称平生没写过关于知青的一个字,更说过一句名言:“知青受了一点苦,所以写了很多小说,农民受了很多苦,所以什么也没有写出来。”他是回乡知青,以农民自居。这一类,不在讨论之列。表现知青生活的文学,往往由具有知青身份的人写出来,也只有他们对知青生活的感觉、细节,描述得具体而微,生动有趣。这一特点,在《鱼猫》里有突出表现,好于韩东的《知青变形记》。虽然韩东的名头比更的的大得多,但韩东写知青,总像是缺了点什么。这一点,留在后面再说。这里主要说知青写的关于知青的文学作品。

先说知青的两重性。据公开资料,中国历来知青总计3000万,其中文革后期上山下乡的占了1700万。建国后至文革前有知青,如董加耕、邢燕子、侯隽等,都是国家正面的形象,当时青年学习的榜样;有知青文学,如《军队的女儿》,写上海学生到新疆建设兵团参加劳动锻炼的,水平不高,影响很大,跟后来“老三届”上山下乡的冲动直接相关。这也略去不谈。

文革后期上山下乡的知青,倒是形成了文学创作的巨流,我称之为知青文学创作的正宗。主要表现在诗歌创作上。最有影响也最有水平的当推食指(郭路生)的《相信未来》、北岛的《回答》、王立山的《扬眉剑出鞘》。舒婷、顾城为代表的“朦胧诗派”,根子、芒克、多多为代表的“白洋淀诗派”,这个“崛起的诗群”(徐敬亚语)足以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高峰,足以让知青自傲。小说创作《今夜有暴风雪》(梁晓声)、《在小河那边》(孔捷生)、《血色黄昏》(老鬼),也影响巨大,知青小说作者群体更大,著名的有王安忆、韩少功、邓刚等。但小说文学水平比起同时出现的右派作者群体,稍微次一等。

知青文学主流是批判性的,不满、怀疑、控诉、反思、怨恨为主调,符合文学作品的传统,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同时也有歌颂性的,赞扬、怀念、感恩、肯定为主调,不多。如《今夜有暴风雪》,主要写知青的勇敢、牺牲精神。三十多年前的作品,那时看后和一个没下过乡的小同学讨论,她已经产生疑问:“你们那时真有那么英雄主义、浪漫主义吗?”再有就是《岁月甘泉》,据说演到国外去了,深圳香港这几天也在演。我对这部作品是有很大疑问的,曾经写过《岁月甘泉批判》在网上流传。知青的两重性在不同的文学作品中明显地表露出来。

1700万知青里,对上山下乡“青春无悔”和“荒诞岁月”的两种极端评价,在知青总体退休前5年里争得不可开交,这是有原因的。实际还是一句俗话:“屁股决定脑袋。”以上山下乡时得益与受损划分,一目了然。以时间长短来判断,有明显的界限。时间长于2年,利益受损,持批判态度居多。我计算过,1970年前回城的知青是绝对少数,不到5%,以落实政策的文革受冲击高官子女为主,也有情商特别高的个别人等,能与直接领导搞好关系,占了先机。当时回城的位置很少,属于稀缺资源,以致“走后门”一说,成为中央政治局讨论的重大议题。

知青的两重性不但造成了知青文学作品的分水岭,也决定了知青对待中国后来走向的不同态度和行为。这点尤其应该重视,比起文学重要得多。文化革命和上山下乡,把大批知青送到社会底层,让他们看到中国社会的真实状况,知道人生的辛酸,明白不平等不公正的现象大量存在,因而拯救了他们在文革中被消除几尽的人性,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甚至行动。十年上山下乡,可比俄国“十二月党人”的西伯利亚流放。为后来的改革开放储备了思想和人才,蓄积了动力和薪火。改革开放肇始于知青回城大潮,肇始于知青逃港大潮,可惜,知青文学还没将此联系起来,还没写到这一步。

缓一缓,讲文学的分野。文学历来有雅与俗、主流与支流、宫廷与草野的分别,这分别又随着时代而变换、易位。知青文学在其中,以草根作者为主体,以知青读者为支撑,以田野形式而存在流转。网络出现以后,则散漫于网络之上,游走于终端之末。仅可称为文字,知青文。这是正宗。

其中就有努力向社会主流转型者,努力之下,有了文采,具备了文学形式,磨削了粗粝,磨圆了锋芒,适应了主流规则,可以称为文学了。然而形式局限了内容,编辑责任制再限制一次,成为纸质正式出版物时,雅致、规范、宫廷体,已不复知青本色。只有《血色黄昏》一书,不知怎地逃出限制,仍保持粗糙荒野本色,成为出版物的另类。

网络进一步发展,近来出现了网络自助出版平台。借助平台,每个有表达欲望的知青,可以不受限制出版自己的文字。获得自由度的知青,将会产生数量极大的知青文字。这些文字,不必成为文学,但可以成为史料,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不致因知青一代的远去而湮没。

知青文学与一般意义的文学有所不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拜这段历史所赐,晨星一现,不再重复。许多文学主题可以反复吟诵,不断产生作者和读者。但知青文学来不及,既来不及完成从雅到俗的转化,也来不及等待后来的读者。再过几年,何为知青?大约只能从专家学者书斋里找答案了。我对知青的定义是:这一瞬间,这一小撮。

知青文学的作者大约有二代,一是知青本身,一是知青在上山下乡期间影响的中小学生。前者可以老鬼为例,后者代表是《知青变形记》作者韩东。韩东文革后期还是小学生,目睹知青生活,在后来的写作中借知青的瓶装批判文革非人化的酒,观念很震撼,却缺了真实的细节和语言,概念化了。细节决定成败,文学亦然。

在知青文学滥觞时期,还有一股“右派文学”的巨流,充满文学张力的文化右派分子和文革前大学文科生,平反后能够写出许多影响巨大的作品,但没人写知青题材的作品,不是不为,是不能。没有生活,就没有文学。只有老三届,是知青文学的主力。

知青文学的读者也有两代人。知青本身,感同身受,会产生巨大共鸣,经历的生活细节也大致一样,读起写自己同伴的作品自然有滋有味,哪里写得不对,哪里写得精彩,点评自然深刻。知青的后代,父母即使不好写字,也能说事,这是我们这一代的时代特色。言传身教,耳提面命,出入唠叨,使知青二代产生兴趣和疑问,便有了阅读动力和兴致。同时代人,没有知青经历,没有知青父母,对知青文学就了无兴趣。1700万知青连上后代,占中国总人口不到5%,注定知青文学影响面不会太大。

但是知青文学还是和文学的永恒主题紧密相连。爱恨情仇,生死存亡,追求正义,向往光明,人性向善,鄙视丑恶。因而有了文学的光辉和生命。文学即人学的命题,知青文学也不可免,有了这些主题,知青文学同样可以走得很远,在世界文学画廊占据一席之地。

检视新中国以来的文学,立得起来的作品不多,知青文学更少。但是知青的写作群体很大,作品也很多。这和知青的知识结构缺陷有关,和知青对社会的怨怼有关。愤怒出文学,优雅出音乐。但光有愤怒、优雅不行,历史、科学、经济的教育缺失了,难有传世之作。知青作品能够表现时代,反映时代的局部,却出不了史诗般的大作品。如果用陈忠实的《白鹿原》去比较所有的知青文学,历史感、厚重感、震撼感便差了许多。

我心目中知青文学需要表现的主要内容,现在还没有人能写好,但要是缺了这几方面的内容,知青文学长不大,走不远。

简述如下:

知青的源头,红卫兵。干部子弟的红卫兵、庶民的红卫兵。看过郑义的《枫》,会明白写知青非写红卫兵不可;

城市贵族到农村贱民的巨大落差,下乡使贵族与贱民抹平的功能,其中意义不可低估;

山林间血与泪的抗争,知青与原住民的冲突,与当地基层组织的冲突,对知青日后政治的成熟和变革有重大作用;

输出革命,到缅甸参加战争的云南知青;

逃离祖国,用脚投票的广东知青。正是他们参与的逃港大潮,引发了经济特区的设立;

李庆霖得到“聊补无米之炊”的圣旨和回城大潮的兴起;

云南知青用血和命争取回城的权利;

回城后知青的失落。孔捷生的《锁王》有所表述,可惜是短篇。

郭小东的《知青三部曲》想表现以上的一切,但笔力未逮,浪费许多素材。

能够运用以上素材有始有终,有血有肉地写知青的长篇小说,才算知青的大作品。当然,还得有这十年的大背景:9.13、9.9、4.5这几个时间点。

作为知青,当然希望能够出一部知青的史诗。但比起埋骨缅甸的中国抗日远征军,比起在朝鲜被俘虏的中国志愿军,中国知青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付出的是生命和毕生尊严,我们付出的是血泪和十年青春。相比之下,太轻,太轻。

                                                                       2011/8/16初稿
                                                                           2011/8/19完稿

 


 读那些骂《岁月甘泉》的言论而想到的

作者:西联农场lyp (日期:2010-01-29  )

早就想写这篇文章,只是考虑到都是知青,都经历过那个年代,人各有志,观点不同,何必在意。不过,现在看到有些言论确实非常偏激,毫不顾忌事实及别人的感受,我也曾是热血青年,现在血管里的血还有一定的温度,就写了这篇文章。首先,交代一下本人的知青生涯,以免有人说我是知青贵族,既得利益者。

本人1969年到西联农场,广州知青,和《岁月甘泉》曲作者同一“单位”。在农场呆8年半,干过几年割胶、种菜、养猪、养牛、开荒、种水稻等等重体力活,黑七类子弟。

其中,前4年是纯劳动,后几年有一多半的时间参加宣传队工作,一小半时间仍然是体力劳动。为什么?因为宣传队也不是专业一年到头的,每年集中几个月,解散就回连队,同样要干活的,当然,个别骨干就会长时间一点在上头,因为要预先编节目,编好后等队伍一集中就能排练了。像我们西联的宣传队是比较有名的,活动时间会长一点,这是因为各农场和地方都邀请我们去演出,农场也把我们当做外交工具。但是,许多农场的宣传队的活动就非常“惨淡”了,队员在下面劳动的时间会比演出的时间多得多。说这些,就是让那些开口就骂别人是宣传队,不晓知青辛苦的人知道,宣传队肯定比连队好,但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养尊处优的。就拿我们西联宣传队来说吧,全场都知道而且把我们当作一只突击队和生力军,只要能调得动,那些抢时间,攻坚的重体力活,都会让我们参加,因为我们都是身体极棒的壮小子,干起活来生龙活虎,一个顶俩。生产队要几天才能完成的活,我们宣传队一天就能完成,所以人家都说我们是阿尔巴尼亚劳动党。而且,宣传队在当年所起的作用,所给人们带来的欢乐,是不可抹杀的。怎么现在到了一些人的嘴里,宣传队就变得像“罪犯”了?岂有此理!

而且,我还敢叫板,许多骂宣传队的人,他在知青生涯中参加劳动的绝对值天数,肯定没有我长。当然,像兵宣就例外了,人家是“专业”队伍,里面的许多人和知青没关系,有关系的也多是原本就是学这个专业的,到农场后就被要走了,也等于没关系。要不,人家的钢琴小提琴是白学的?

再有,就是“马甲”的题外话,我看到某些文章攻击用笔名或别名或昵称等等总之不是用真名来发表文章的人是不够光明正大或者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发表文章,就像穿了马甲一样,并声明自己就用真名,不穿马甲,以表光明正大。结果,我看到许多人纷纷“挺身而出”地声明不穿马甲,以示自己也正大光明。其实,纵观历史,多少文人学士,英雄豪杰,其真名实姓已被人遗忘,反而其“马甲”留名青史,例如鲁迅、茅盾等等,可见,马甲也不一定是负面的东西,用马甲,可能是包藏祸心,更多是想为自己有个个性的名字,或觉得老爹起的本名不够帅气而已。我不觉得马甲有什么不好,也不会在意什么马甲,嬉笑怒骂写文章,他再穿几个马甲,也照样对他的马甲嬉笑怒骂个痛快。别人再不高兴,我也照穿我的马甲。

说回《岁月甘泉》,我看到某人写的批判文章,开头就叫别人不要一看到他的文章的标题就跳,我非常赞同,所以也请大家不要一看到《岁月甘泉》这个标题就跳,先把人家的歌词看完,最好再听听作者的解释,然后再批判不迟。作者解释,为什么叫甘泉?并不是认为知青生涯是甘泉,所以去歌颂它。知青生涯艰苦,何来甘泉?而是认为若把这段生涯升华为人生的一大历练,在以后的拼搏中,再苦,想到知青生涯,就觉得可以承受,这段生涯不啻为人生的甘泉,凡是有过这段生涯的,就好像在自己的院落里有了这么个私家甘泉,可以随时汲水洗涤自己身上沾染上的污浊、邪气、晦气、怨气,激荡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这不是任何人都有的“甘泉”。我想,这样的解释应该可以接受,想来大家都记得这句歌词:妈!有您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

但是,我看到许多人就《岁月甘泉》的名字而批判《岁月甘泉》,甚不得其意,标靶不对,火力再猛,也不能克敌制胜。因此,我认为,《岁月甘泉》这个曲名,充其量是见仁见智,你不能见文生意就强按作者一个“对知青运动歌功颂德”这么个比袁世凯还袁的结论,莫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文革那种先给你个定论,然后往死里批判的遗风,在我们这一代人的骨子里深藏,不知不觉就会钻出体肤,肆力弄人。

再说《岁月甘泉》的表现形式,其实就是一个组歌,有些人批判说它是一个歌舞,进而批判说怎么能用歌舞这样一种欢乐的形式来表现知青的苦难呢?其实,不论是在白云国际会议中心或是国家大剧院演出的《岁月甘泉》,上半场分别是反映知青生活的歌舞和反映艺术境界的器乐演奏,下半场才是名副其实的《岁月甘泉》,千万不要搞混了,否则,本意是批判《岁月甘泉》的,却把别的节目也给批了。

至于歌舞能否表现苦难?由于《岁月甘泉》不是歌舞,也就无关了。但是,我还是想说,歌舞也能表达苦难的,像《天鹅之死》,《卖花姑娘》,《东方红》这些歌舞,都有表达苦难的。因此,《岁月甘泉》的表现形式是恰当的,选题也没有错,关键是《岁月甘泉》的内容,它是否到了要批判的程度?我非常怀疑,现在这些义愤填膺地批判《岁月甘泉》的人,倒底有没有看过里面的歌词?首先是立意,两位作者的立意是否要通过这一部组歌来对知青运动歌功颂德?我在通篇歌词里看不到这样的立意,希望有人能给我指出来。我所看到的立意是,通过不同的场景,反映当时知青在不同阶段的思想情绪和生活,这种反映是非常肤浅的,点到即止式的,不论是反映知青的欢乐和愁苦,都不敢深入,可见,作者在写作时,已经考虑到方方面面,既要反映知青的生活,又不能偏向于歌颂或苦难,情绪还要正面为主,毕竟要考虑审查通过。所以,《岁月甘泉》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没有声称代表知青主流,他仅仅是一部反映知青生活的组歌。我看到一些人不断地谩骂《岁月甘泉》不能代表知青主流,我就很不以为然,真是无的放矢。要不,你也写一部《岁月苦难》的知青组歌,心里可以得到平衡。接着说说歌词。序曲就不多说,凡是了解知青生涯的,都明白这是对知青生涯的一个概括,应该没有什么可争论的。但我也看到一个人骂到,什么掘一口甘泉,狗屁甘泉。连这样的一句歌词也可以骂,根本就不到与他一般见识的地步,不值一驳。

第二段写的是知青离开城市时的情景,我觉得这是整个组歌的精华,多少人看到这里时热泪盈眶,难道那些骂《岁月甘泉》的人你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吗?这样写是歌颂吗?这样写难道错了吗?真的要写成“打到xxx!害到我们上山下乡”才叫对吗?还有范竟马的演唱,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唱得这样情景交融的歌唱家了。能唤起这么多人心境共鸣的歌曲,没有批判的理由。

第三段写的是开荒,有歌颂了,是歌颂知青的豪情壮志和火热的劳动生活。难道每一个知青不是都经历过这种劳动生活吗?我不否认知青里有许多“蛇王”,但是,我起码不是,大多数知青不是,最起码,刚刚带着理想,带着热望到农场农村时的正直知青不是,我们向大地献出了这么多的热血和汗水甚至生命,难道不能歌颂吗?

第四段写的是知青的爱情生活,我就觉得这一段的曲调和表演夸张了一点,大家都知道知青的爱情生活非常“隐晦曲折”,但是,也犯不上要批判,毕竟这段歌词表达了一种知青的情绪,应该有的但被严重压抑的情绪,以其说是歌颂,还不如说是一种背叛。

第五段写的是一封家书,更没有歌颂了,反而,我不太认同歌词的悲切,知青当时虽然愁苦,但大多数并不悲切,骂《岁月甘泉》的人按理应该表扬这段了。

第六段我看到有人骂,什么彩虹、无畏?知青是什么什么……等等。我非常震惊,你了解知青的情况吗?了解这些歌词的背景吗?如果我是一个90后,我就会问,为什么这样写?歌词要表达什么?你作为一个口口声声要为知青代言声张曲直的“正直的知青”,你为什么不这样问?只会骂?这段歌词交代了一场特殊的灾难,凭吊了那些壮烈牺牲在无知和莽撞的年代的花样年华的知青们,这也是歌颂,但肯定不是歌颂那个年代,而是歌颂那个年代的知青。连这你也要骂吗?好了,我本来想心平气和的写写自己的感受,但是,越写越心潮澎湃,可能字里行间就犀利起来,我并不希望这样,请那些感到刺激的朋友们原谅。

我最后还想说,作为知青,我们经历了我们人生中国家最“黑暗”和“危难”的年代,国家现在正好起来。我们不应该以阴谋论来看待和理解国家及国家领导人当年把我们横扫下去的无奈。在那个年代,怎样面对这么庞大的几年没有解决读书和就业的年轻人队伍?不下乡可能更多问题,下乡几年,缓冲了一下,国家喘过气来了,就逐步解决知青问题,所以,我们看到有些知青其实下乡一两年就可以回城了,在七八年的时间里,就基本解决了知青的问题,说明国家并没有不管我们,他们也在努力改正自己的错误。我们也不能否认,当时的毛泽东主席,可能过于自信了,认为知青下乡,既能解决青年人的思想和工作问题,又能改造农村,建设祖国,是双赢的,当然是事与愿违,但不见得就是存心把知青往死里整,他的作风和思想一贯就是一个伟大的实验者,这种实验效果如何当然已经盖棺论定了。

所以,我还是希望知青们豁达一点,理性一点,都这样了,就这样吧。愿意平静一点的,你就锅碗瓢勺,愿意志在千里的,你就马不停蹄吧。最后,向辛苦创作和演出《岁月甘泉》的知青们及不是知青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2010.01.29于广州

 


我”和“我们”,“当下”与“当时”

        ——关于知青组歌《岁月甘泉》的创作思考

作者:苏炜

发布时间:2008-11-28 16:46:02
      
 
怎样从“我”,走向“我们”?
 
    “朝霞似锦,晚霞若金,汗水和脚印铺满我们每一个早晨。遍地篝火,满天繁星,那是我们青春长路上,闪烁的眼睛。”试图从一个具体的生活场景进入整个组歌的“知青言说”,海南山地的早晨踏露出工和傍晚披汗收工,那满天如锦似金的彩霞;以及大会战工地夜晚连绵的篝火和漫天繁星,是我个人在知青生涯中留下的最深刻的的记忆影像。但是,“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不同的哈姆雷特”。一百个知青会有一百个不同的岁月记忆。也许确有知青农友对四十年最深的记忆影像,是“朝霞若泣,晚霞泪滴”——那也可能是真实的——怎么办?我们——我和霍东龄,应该怎样把“我的”记忆影像,转化为“我们的”——整个知青群体的记忆影像?“我的歌唱”,如何才能最终转换为知青群体的“我们的歌唱”?这是组歌创作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

以“朝霞似锦,晚霞若金”和“遍地篝火,满天繁星”作为组歌序曲的起首语和连缀语,这就决定了整首知青组歌的基调是明快明亮的,甚至是色调绚丽的。——可以么?会被广大知青群体接受么?从一开始,我和霍东龄就共同认为:我们是以一种乐观、积极、正面的情绪取向,去主导这次知青下乡四十周年的纪念演出和组歌的创作的,不然,整个演出和创作,都失去了意义前提。我们不是要歌唱苦难,但我们歌唱(不是歌颂)的是苦难中的青春岁月——我们的劳动,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彷徨,我们的牺牲奉献,等等。我们无意回避灰暗,但组歌却无须以灰暗作底色。这除了两位创作者共同的情绪取向之外(我们都并不把自己的知青生涯看成全然一片灰暗),还涉及到歌词和歌曲创作在技术上需要承载相对单纯、明确的主题内涵的原因。组歌不是纪实性叙事,也不是历史文献性的记录。她要承载的,更多的是知青一代人的情感抒怀。但是,我们也深深明白,这个情感抒怀却是百感交集、悲欣相杂,甚至泥沙俱下的,从每一个“我”到“我们”,更是有着历史评价和个人感遇的巨大落差的。我们可以把握什么样的“度”去落笔,去修辞,去歌唱?作为一个知青群体的集体记忆及其纪念歌唱,其“最大的公约数”,在哪里呢?

俄国批评家巴赫金关于文学叙事中的“独白”(单一视角)与“复调”(多元视角,哈佛学者王德威把它译作“众声喧哗”)的理论,以及关于“个人叙事”与“宏大叙事”的理论,对我的歌词创作,是有启发作用的。围绕对知青上山下乡这一历史事件的认识和评价,本身就是“众声喧哗”的。知青组歌的写作,无疑也是一种“宏大叙事”而非“个人叙事”的抒写。然而,可不可以在“个人叙事”中显现“宏大叙事”?或者相反,在“宏大叙事”里含寓“个人叙事”?用“复调”的方式写“独白”,可不可以?《汽笛一声海天阔》有“我”,《山的壮想》也是“我的”吟唱,但那却是“个人叙事”引出的“宏大叙事”;《一封家书——夜校归来》,按说则纯粹是“个人叙事”了,但其内涵却是从“独白”走向“复调的”——有思亲寂寞,有人生彷徨,有乡村生活实景,也有乡亲土地的真情。我和霍东龄在创作过程的不断交流中,一直是力求把这种“一曲多义”的“复调性”——也就是尽可能把知青生活的诸般内涵(从劳动,爱情,彷徨,死亡,希望,等等),融合在每一首歌曲里。比如《半湾银月半湾潮》,就不仅仅只是写了男女恋情,还写进了男女恋爱在那个年代的某种忌讳和猜测及其谐趣;又如《山的壮想》,则是力求在悲悼战友中寓含了对整个知青生涯的缅怀、反思与前瞻的。我从网上一些农友的批评中,确实认识到歌词尚有许多内涵欠缺;但同时,我们也从合唱队员和农友观众热烈而正面的感受中,体悟到组歌的创作过程,就是一个从“我”(独白与个人叙事)走向“我们”(复调的宏大叙事)的过程,我为《岁月甘泉》能获得大多数知青农友的喜爱和认同,感到由衷的慰藉。

文学批评家曾镇南在关于《岁月甘泉》的一封通信中的这段话,我以为是恰切地反映出创作者的思考和追求的:“从历史上看,也许知青的下乡是一次大的政治迷误中的一个负面意义多于正面作用的权宜之计,但从知青群体的命运而言,这却是一段实实在在的生活,一段千千万万年轻人付出了青春的热情和血汗,怀着梦想去投入的生活;是千千万万年轻人由此获得人生的经验、身心的磨练并积累走向未来的力量的生活。这一段如混浊的大江般的生活,苦乐参半,美丑杂陈,但却并非虚掷的。凡是真正属于生活、属于生命的一切,就是值得敬畏、珍重的。正是这种对生活的热爱和尊重,决定了歌词的生活实感和华丽修饰下的质朴内涵。这一点才是组歌能感人的主要原因。”
 

怎样从“当下”,言说“当时”?
 
“一曲回唱四十年,一曲唱尽四十年。”这是我们写作知青组歌的初衷和期许。但是,我们分明又知道,一曲怎么可能“唱尽”四十年?站在“今天”当下的角度,该从哪里切入、言说“当年”的“当时”呢?或者说,今天的“回唱”,怎样才既能从今天的角度出发,又能重现当年的感受和气氛,同时还能获得四十年后的知青农友们的感动和共鸣呢?

这是第二个大难题。举《垦荒曲》为例。当年农垦的垦荒大会战,虽然确实大大扩展了农垦橡胶事业的基地,同时也由于盲目的砍伐,带来了对热带雨林和自然环境的破坏。从今天的角度抒写垦荒,我想把这种反思意蕴放进歌词里去,在劳动场面之后,写进了“大山累了,我们也累了……”一类调子相应压抑的歌词。但东龄在作曲过程中总是感到哪里不对,找不准旋律感觉。后来请另一位农友麦田光写出一稿歌词,谱曲也请另一位农友作曲家写出了一稿,但创作群体又对此觉得不满意。东龄在重新回到《垦荒曲》的写作时和我商量:也许我们的书写视角,要让“今天”和“当下”退出,回到四十年前的“当时”的“现在进行时”,才能写出和唱出当时的气氛来。这样一个思路的小拐弯,无论词作的修改重写和曲谱的重新创作,都顺畅多了,据了解,合唱队员的反应也如此。因为《垦荒曲》完成较迟,他们前面排练的都是从“今天”回溯“过去”的《岁月甘泉》、《山的壮想》、《我们回来了》等歌,大家都觉得“不够喉”——当年的激情、气氛还没唱出来,也唱得不过瘾。我当时也悬着一份心,一直觉得《垦荒曲》的分量,在知青组歌里是至关重要的“歌肉”——知青的主题内涵(从这个角度,不妨说,《山的壮想》是“歌骨”——主题承载)。当东龄写完曲子,在越洋电话里向我放歌一曲,我一下子松了一口大气。东龄在谱此曲时刻意吸收了苏俄歌曲旋律的影响,而苏俄歌曲从某种意义上正是贯穿我们知青生涯的一种“主旋律”,这就一下子把“当年”、“当时”的气氛找回来了。从今天的角度看,“把青春热血撒遍边疆,让理想的歌声飞扬”,我们的许多热血也许白白抛洒了,理想也落空了,但这却是当年知青一代共同的心声。我听说此曲交付排练时得到合唱队员非常热烈的认可,也是大家认为“唱起来最有感觉”的一首。近日,批评家李陀在听完《岁月甘泉》后向我感慨:从歌词到旋律,这完全是今天的曲调、今天的书写,可是又处处、时时充满了当年当时的时代气氛和往日氛围,这个度其实不好掌握,你们是怎么样做到的?

然而,无论如何,知青组歌不是一个“文革作品”。《岁月甘泉》毕竟是站在“今天”去言说“过去”。这里面,是有着“当下”和“当时”的巨大的时空视角歧异的。不妨这么直白地说:“岁月甘泉”的歌题,就是一个“今天”视角。我们是站在今天回望过去的岁月,“在苦难中掘一口深井”,期待把知青岁月转化为我们今天巨大的精神资源,昔日的苦难才可能成为今天的宝藏,成为今天的甘泉的。不然,无论缅怀往事,追念过往,奠祭青春,我们何所为而来?“岁月苦水”甚至“岁月苦海”,当然具有“当时”视角的合理性,但这确乎是一个尚未走出“过去”的“当时视角”。这里其实无关乎“青春无悔”或者“青春有悔”的争论。“不要问我青春悔不悔,山有山的壮想,海有海的沉醉。”我在《山的壮想》中是刻意提出了这场“悔不悔”的争论又把它大而化之的。我呢,对采用《岁月甘泉》作为歌题,倒是至今“不悔”。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其实是:我们应该用一种什么视角和心态,去面对苦难?怎么认识苦难对于我们今天的意义?我们知青这一代人都非常熟悉的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和《约翰?克利斯朵夫》反复言述的,其实就是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的那个主题,也是席勒《欢乐颂》的主题——从苦难走向欢乐,用苦难创造欢乐。可以说,这,就是“岁月甘泉”这一歌题的本义所在。

“感念人生,感念土地”,这是知青组歌《岁月甘泉》的主题落点。其实我也感念这一次知青组歌的创作和演出的全程,把我从今天浮躁、纷繁的现实情境里拉回到那个“苦难与风流”(这是一本老三届回忆录的书名)的年代,让我重温了一遍自己的青春时光,和这么多相识和不相识的知青农友们重新欢聚一堂。我欣赏网上名为“云龙北恭山人”的农友这一段话,请允许我节引如下,作为本文的收篇:

“ 古往今来,苦难的确是人生的必含内容,一旦与之遭遇,它也的确为你提供了一种机会。人性的某些特质,唯有通过这种机会的磨练和考验才能得到升华。一个人通过承受苦难而获得的精神价值是一笔特殊的财富,由于它来之不易,就决不会轻易丧失。我们‘老三届’知青,以肯定人生的立场来发现苦难的意义, 所以即便处在最恶劣的生存境遇中,我们仍然拥有一种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即是我们可以选择承受苦难的方式。这就是我们‘老三届’知青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因为它所显示的不只是一种个人品质,而且是整个人性的高贵和尊严。知青的历程证明:一个人的尊严比任何苦难更为刚强!上山下乡,‘老三届’ 知青因此而认清了真实的自我,克服了文革当年的浮燥,单纯与狂妄!丰富的苦难阅历是我们晚年生活更加深刻的一种底蕴。

领悟苦难也要有深刻的心灵,人生的险难关头,最能检验灵魂的深浅。”


                                                                          2008年11月21日
                                                                                           急就于耶鲁澄斋

 

  围绕《岁月甘泉》争论

        ——田亚东与苏炜的一组私人通信

2010年06月08日,星期二

以一封信代说明

亚东:

给你写完那个“三三三”方子后我就忙着此间大学开学后的一大堆杂事去了。没想到你很快把方子贴到了网上(我倒不在意),随即又看到,还是围绕“甘泉”话题,各种激辨骤起,而且好像有点要擦枪走火的态势。作为“甘泉说”的“始作俑者”(故妄言之吧),心里很觉不安。我想很多网友忽然看到我这位闯祸者给你这位本该是“对阵”的老兄送药方会很诧异,不知道我们之间其实有过很多围绕“甘泉”争论的私下交流,并且也是真刀真枪地直抒己见,却并不伤彼此感情的。我本来跟你说过,为了不再引发“口水战”,我不同意把我们私下里的这些讨论放到知青网上去。但以目前的“冰花火乱”阵仗,我自己这个“当事人”如果还是闪在一边的不吭气,或者只会“送药方”的“当好人”(哈),就很不够意思了。前两天周日间忙得腾不出空来写字,只能看着网上的吵架升温干着急,好容易熬到周末,我从电子邮箱里把我们以前的那些通信调了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反而觉得:不如就把我们数月前的这些通信选择三数放到网上,正面参与到争议中去。我的想法倒不是为着火上浇油,反而是希望能扬汤止沸——希望能提倡一种真正开诚布公、就事论事的论辩风气,进入具体问题的具体分析和讨论。其实,坦白地说,鉴于现实的言说环境局限,这其中涉及的许多问题,是不容易讨论清楚的。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在各执己见的同时,亦对争议点存而不论呢?我以为这样争辩下去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也产生不了共识,只会造成对我们知青网的人气和农友之间的感情的实质性伤害。作为“甘泉论”之“祸首”,我真诚祈望这场已经持续多时的“甘泉大战”可以稍稍休兵了,至少不应再作情绪性的互批互责了。倒不是要大家为此封嘴封笔,只是希望能够回到就事论事的具体讨论。《岁月甘泉》当然是有缺点的,如果大家对具体的歌词需要继续提出分析和批评,我自然虚怀以待,洗耳躬听;对上山下乡的总体评价和个人感受,尽管可以有千差万别,如果要强调差异处,也不妨把对一个个具体问题的不同看法、观感找出来,作具体深入分析地谈,“多谈问题,少谈主义”,这样,才会真正谈出精神和心智的得益,才不会空对空,高嗓对急眼、帽子对大棒地飞来飞去。其实,就我看来,目前知青网各方看法的歧异点,更多的不是实质,而是情绪。情绪性的话题,宣泄过后,就不宜纠缠再三了。所以,我特意把以下亚东和我的几封通信找出来(当然,首先得征得亚东你本人的同意),因为两方不同观点,基本上也都作了具体的表达和呈现,而且是始终坦诚相剖、心平气和的——其实我和亚东之间这样的通信还有好几封,同时还有多位农友当时都参与到这场讨论中,因为没有征得有关农友的同意,也限于篇幅,我想就只选登这些。我对通信稍稍作了些文字顺理(包括改错字,“脱敏”等等),亚东,你自己的部分也请你再看一遍,也可作略加修订。——总之,不是为着“和稀泥”,却是为着我们粤海知青农友伙伴们的大家园能够更“好玩”,大家继续“一起玩”、“有得玩”、“玩得好”,同时尽可能“玩”出新境、高境来。亚东,你看如何?

                                                     苏炜  9/19/09于美国康州家中

 

苏炜兄:

自从《岁月甘泉》组歌出台后,对你一扫过往一见如故的感觉,突然觉得陌生起来,难以置信:怎么能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曾入木三分地刻画人性的《迷谷》作者吗?

硬着头皮看了歌词,好多话堵在心口,如果是别人,我不介意,但作者是你,我很介意。人质对劫匪感恩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我们这一代是通病,但一般斯症患者有媚心也没那个文采,不提也罢;唯独你苏炜,一个知青学者,一个与当今世界顶尖智者为同事的佼佼者,竟给知青生活冠以了“岁月甘泉”盖头,你究竟想把这篇东西放在你的哪本集子里传世?替你遗憾,为你不值。

二十多年前,中国迈出了经济体制改革的一条腿,但政治体制的这条腿一直迈不出,面对着社会矛盾的积聚,社会分成了两派,一派呼吁政改启动,迈出另一条腿以求动态平衡;另一派要求退回传统力图静态稳定。

孰是孰非?目前“主流”在有意无意间把种种不适归究给了改革,而“传统”的乌托邦是怎么回事,二、三十岁这代人所知甚少,毛是怎么回事,目前的宣传给人的总体印象是结束了几千年的积弱,百姓意气风发地投入新生活,人人平等,干部也下放到基层,比起现在的干部强多了,等等。瞧,公园里的老人们不还在唱:“打起手鼓唱起歌,歌唱我们的新生活”、“翻身的农奴想念恩人某某某”吗,而活生生的例子,自68年上千万中学生大批下乡起的40年后,这批号称“知识青年”的人还举办了歌舞晚会,组歌的歌词是由著名的旅美知青作家写的,叫《岁月甘泉》,当过知青的副省长蔡东士都说啦:“在历史长河中,这段岁月……永远闪烁着的,是我们曾经真诚为之奋斗的理想光辉。”够权威了吧?知青中的“主流”在力图向后人们证明,那段岁月是“甘泉”,闪烁的是“光辉”,而社会目前的种种弊端,是背离了传统造成的,是甘泉就该让它流淌、是光辉就该任其闪烁,这不是呼之欲出的吗?

当提到错误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听到这类说词:圣人也会有错,但我党错在哪呢?不过是好心办坏事,步子急了点,反右扩大了,文革搞错了,仅此而已,再往深里说就语焉不详了。想深究?想反思?不行!那是别有用心,其险恶的用心在于妄图如此这般!中国有不少“敏感词”,网上都不让发的,就连香港影星成龙也说:“中国人就是要管”。

下乡是文革的衍生物,谁不知道一等人当兵、二等人留城啊?干部一解放谁又不是第一时间快快把子女调回城呢?说坐上去海南的船是“汽笛一声海天阔”,虽可以视为自嘲亦或是当时部分人真实的感情,但现在还这么说,对于目前仍身处困境的那部分农友公平吗。不错,现在有的人振振有词地反问,当兵、留城就好吗?他们好多人现在还不如我们下过乡的呢……其实,这明摆是个伪命题,尽人皆知,包结婚也不能包生仔,这里说的只是连形式上的平等我们也没享受到。

我也知道,在大政策错误的情况下,就算是按考分高低决定去留,也无法挽回一代人的厄运,这是后话。

几千年的封建传统和反复的打压清洗,造就了令人窒息的献媚文化,人们从小就向往着要把最美的鲜花献给某某人、还有洁白的哈达、新鲜的茶叶等等,总之都是最好的东西,最后则被要求献上红心、热血、生命乃至子孙万代……仅仅是肉麻还不打紧,要命的是这种精神上的阉割抽去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本性,文革中的兄弟反目、夫妻成仇、子女们争相揭发父母隐私、为捍卫某路线相互间往死里打……造成这荒谬绝伦的悲剧缘由中,我们骨子里的这个“媚”字不可小觑。

赞美青春捎带着把青春期所处的上山下乡运动也一并赞美,苦难成就财富而回避探究苦难成因,最后着落在“爱国”、“奉献”、“无怨无悔”等等亢奋的字眼上,这是当今最中意的舆论导向。老知青按规定又唱又跳地实现了导向,上级肯首了晚会,于是受宠若惊的人们一次又一次地以“青春无悔”的声明作为回报,潜台词不过是“不追究、不问责、将来还跟您老走……”。

缅怀青春和苦难财富这两个命题本来可以说很多,但在你面前早已是班门弄斧,不说也罢了。

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大多数精英都在党内,就这么个独一份的党,想改革不靠它靠谁呢?改朝换代不是办法,吾尔开希当权也是那个味。所以,我觉得我辈积极的做法是力所能及地促成改革向前多走走才不负了这知青岁月的磨练和人类对美好事物追求的本能。

苏炜,我对你说的话坦率而尖刻,全无“费尔泼赖”,因为我是在知心朋友这个层面去跟你对话的,如为礼貌,我犯不上费心思讲这些敏感话题,绕开来谈谈所谓同龄人的友谊会更加轻松,但那对启发我们相互间的思考毫无用处,倒不如直奔主题,哪儿痒就挠哪来得痛快。我觉得你写书,搞社会调查比为迎合一些人的口味而写歌词要有意义得多。你如果能三下五除二地回敬几记思想重锤,砸得我服了气,那是我的福气,一笑。苏炜兄,这封信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了,水平低下,词不达意,到这先算一站吧。

祝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事业猛进。

                                                                 亚东  二○○九年六月七日

 

亚东:

周日早起接到你的信,很感慨,更多的是感动。你老哥大病初愈就费心费力写这封长信,直言批评,一吐为快。无论于公于私,于精神沟通,于友情互动,都令我动容,真是耿耿之心可鉴。我想我今天是非得要放下别的事体,先回你老兄此信为要了。自然,所涉话题很广,也许无法展开,我就尽可能长话短说吧。

我上信言及,听到各种对《岁月甘泉》的争议后,我引起过各种自省和思考。你直言的许多批评意见,都曾让我抚卷(抚心)良久。今天回头看去,歌词的批判力度不足(但“足”了,也就完全没有存活空间了),一些句子(如朝霞似锦,晚霞若金)容易引起误解和误读,从而易被“主旋律化”尤其是“主流话语化”,另外,也容易马上被“划线站队化”,这是引起我警惕也让我深自警醒的。同时,这场争议,也让我从“自己人”的角度,去思考了很多问题。老兄信中所针砭的现实弊端,更是我感同身受而有切肤之痛的。但是,我也应该马上坦白告诉你,在此我无意和任何稀泥:我对这回自己参与知青组歌的写作,包括“岁月甘泉”的歌题,至今“无悔”。许多相关的批评回应,我曾在《我与我们,当下与当时》文中大体言及,也许有些问题尚未说清说透,我这里不妨再作一二阐发、辩难和延伸:


其一,关于歌词文本。

今天这个社会的批评风气(几乎是任何类型的批评),都被充分饱和地意识形态化和道德化了。虽然在学术领域,“意识形态批评”确属一种批评类型,但社会的言说空气多年来完全被意识形态批评所笼罩,这真是今天的思考和言说的悲剧。这种批评模式的一个特点,就是逻辑和结论在先,完全可以离开文本、不顾文本或者只借用文本的字言片语,便作结论在先的自说自话。回到《岁月甘泉》的文本,尽管可作各种解读,但词语本身是有意义前提的,明明序曲说“在苦难中掘一口深井”,“苦难”奠基在先,怎么说它是歌颂文革苦难了呢?“那一场暴风雨铺天盖地,把多少年青的花季粉碎”,不是明确以文学性的修辞给知青运动定性了么?“山苍苍,野茫茫,人生的路,走向何方?”难道不是明确写的知青一代的彷徨和苦痛?即便“汽笛一声海天阔”,其“海天阔”,既可作“海阔天空”解,也可作“海天茫茫”解(可作多重解读——包括《山的壮想》,这其实是我和东龄写作中的所谓“文本策略”),谱曲中用了带抽泣停顿的女声合唱作背景,强调的正是后者,所以被另一种批评意见视为“悲调太重”。完全不顾文本本身已经提供的意义指向,而要“穿靴戴帽”地给予“定性”(歌颂文革、献媚主流等等),然后随即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岁月甘泉”颠解为“甘泉岁月”,又进一步简单把“甘泉岁月”等同为“青春无悔”(歌词明明说了“不要问我青春悔不悔?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呀!也说了“我们曾经沧海,对风浪无畏,对黑暗无畏”呀,“黑暗”者,难道不可以包括文革式的专制政治么?),进而“做人不要太甘泉”地恶搞、“甘泉们”地讨之伐之,这是这次争议风波中某些言论不能服众,甚至引起大家反感的地方。坦白说,你老兄把“向大地父老乡亲献出我们的感恩”,解读为“人质对劫匪感恩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是同样的思维定式——这是不顾词语的细节,“不管三七二十一”,帽子盖上了再说。我再问老兄一句:你老哥不辞劳苦主导、广受大家称誉的“为农场送书”活动,难道不是一种向呵护我们知青的海南土地和乡亲的感恩行为么?我内心始终对此心存敬意。如果我硬要说这是“献媚”某某,你老哥还不要跟我干大架呀!


其二,再说“岁月甘泉”的歌题及其意蕴。

首先,它是个逻辑问题。——在“苦难”中,有无可能、可不可以“掘一口深井”?若可以,这口“深井”,是不是一定不能出“甘泉”?或者只能有“苦水”而不可能有任何意义的“甘泉”?我想从常识的角度,这是不言而喻的。再者,“岁月甘泉”的文义直接源自于“荒漠甘泉”(这是各种关于宗教和人类心灵关系的言说中一个常见的命题,这样的著名书题就有好几本),“荒漠”况且可以有“甘泉”;“岁月”怎么就不能谈“甘泉”呢?文革岁月当然不能就是甘泉,但文革岁月里有甘泉,在一定条件下,文革的苦难当然也可以转化为甘泉和财富,这难道不是常识性的话题吗?“回到常识,回到事理,”这是我回答今天很多“新左”朋友的话,没想到,我这个被视为“XX分子”的人,今天也需要用这样的话回应“自己人”了!只要不先入为主,主题先行或者结论在先,《岁月甘泉》主张“从苦难的深井里发掘甘泉”,这正是今天我们直面历史、反思文革的“题中应有之义”呀!不然,我们“何所为而来”?一位与我曾经同命运的长者尊者、文革中关过秦城监狱的、也是我的老院长李慎之的至交好友的X老,最近流着眼泪听完《岁月甘泉》(真的如此,老人一再强调:他每听都落泪),给我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说:“在苦难中掘一口深井”,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课题”。他说:“二十世纪中国是集苦难之大成”,“二十一世纪中国的课题,就是‘掘井’,就是要把苦难化为甘泉”——真是诚哉斯言!


其三,关于“非黑即白”和“人之常情”。

这次争议给我最大的启发,是我忽然从“自己人”的视角,看到了很多以往被自己的思想和情绪取向遮盖了的问题。这个问题也可以简述为:任何类型、任何思维取向的“凡是派”,都是不足取的,因为它是建基在“非黑即白”的简单二元对立的一元化宇宙观之上的。而这种绝对主义的一元论宇宙观,正是一切专制主义的温床。——苦难就一定是苦难(“苦水”),就不能言及“甘泉”、化为“甘泉”吗?“凡是与文革有关的就要否定”,这跟凡是涉及“文革”话题就一概是禁忌,跟“凡是伟光正就要歌颂”,其实是处在同一种思维纬度、同一个思维平面上呀!——这只能证明,在思维定式上,今天官民之间,朝野之间的某种高度一致性!

先从文学史常识(又是“常识”!)的话题看:所谓“新时期文学”,“伤痕文学”是其第一个、也相对幼稚和单质化的阶段,这是文学界早已有的定论。用感伤主义、道德主义的话语控诉苦难,缺乏对历史和人性的超越性、普世性的关照,其实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包括五四文学)的通病(所以学界有“涕泪横流的中国现代文学”一说),“伤痕文学”只是它的“涕泪横流”的历史回音而已,同时很快,就被随后的“反思文学”尤其是“寻根文学”超越了。今天,要我再以控诉伤痕、呐喊苦难的方式去进入任何类型的文革题材创作,非不愿也,是不能也(拙作《迷谷》也并没取“伤痕文学”的姿态)。今天对文革的反思和批判,仅仅停留在控诉伤痕的阶段,是远远不够了;同时,对知青运动对一代人的伤害和造就,也应该作实事求是的分析(伤害不等于造就,有时是今天回看的造就,其实是当时的伤害;有时是既有伤害,也有造就,比如所建立的这一代人与土地的紧密联系,就是空前绝后的)。当然,我也绝不会取“歌功颂德”的姿态。——那么,《岁月甘泉》果真“歌功颂德”了么?从上面列举的文本内涵看,非也;这样一来,剩下的问题就是:我们“苦难中的青春”能不能歌唱?——或以歌唱的形式(所谓“载歌载舞”)加以言述?是不是一涉及“载歌载舞”,就犯了“凡是”的天条?

我这里不愿重复,我以前文中一再解释过的“歌唱形式”与“文学叙事形式”的不同特征和不同侧重,我只想提出另一个角度——“人之常情”和“平常心”。事实上,这是东龄当初万里越洋而来、到耶鲁与我彻夜长谈,我们谈及的第一个问题:过千万的知青一代人,要不要、可不可以纪念自己的下乡四十周年?可以用什么形式纪念自己的“下乡四十周年”?我们做过多种分析,几乎非“载歌载舞”无以为之。包括唱唱有颂毛字眼的怀旧歌曲等等,这其实是所谓的“人之常情”。那么,一提“载歌载舞”,“凡是文革就要……”等等禁忌,就出来了。所以,正如老三一文言及,我们从一开始,就想把“载歌载舞”的形式,与“歌功颂德”划清界线,这就是演出开幕的朗诵词一再斟酌、一再修改的原因,也是整场演出中,一直强调今天的“原创”节目,尽少重复“前朝之音”的努力(在这一点,请对照各地的知青演出,甚至包括香港的知青晚会,都大多以唱旧歌为主)。参与演出的几百名知青农友的年来辛劳先不说(一借此上纲上线,我又要重蹈“凡是”覆辙了!),大家在“载歌载舞”时所拿捏的分寸和付出的努力,确是在当今的言述空间里很为难得的,这就是为什么广西等地的知青群体要把广州那场知青演出的模式包括解说词,“简单模仿套用”的原因(可参阅广西知青网的报道)。以一顶“载歌载舞歌唱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帽子飞过来,“不由分说”盖住了各位演出参与者付出的苦心和努力,然后对所谓“载歌载舞”冷嘲热讽,这也够得上亚东你说的“情何以堪”!亚东兄,不往重里说,这是至少缺乏起码的“平常心”哪!细想想——这是往“重”里说了——以往那些“极左”政策的祸国殃民,首先,就是从欠缺“平常心”(只存“政治挂帅”、“政治正确”之心),就是从它忽略、背离、甚至敌视“人之常情”开始的啊!

事实上,组歌《岁月甘泉》整个写作过程(从早期的歌词到后来的录音初稿),我曾在北美此地来自北大荒、内蒙、陕西、山西、新疆等地的很多位知青友人中都广泛征询过意见(“最大公约数”的说法即因此而起,最后增写的《一封家书》,直接源于我的一位同命运友人的意见),各个知青群体的友人对组歌“感念人生,感念土地”的主题,是给予充分肯定的,完成态的组歌CD,大家更是普遍性的给予很高评价,其中也包括我的很多观点情绪平素很激烈的友人。亚东兄,我不敢想及你说的“传世”话题,但若《岁月甘泉》能如你用嘲笑口气说的“传世”,我绝不会以之为耻而只会“与有荣焉”,我同样把它与《迷谷》等一样,视为自己付出了真诚和心血的作品,这是我也同样要向你坦白说的话。

好了,信写得不短了,我陈述的同样是我真实的想法,不敢要说服你,异议之点,我们不妨存而再议或不议吧。我确实只想把这封信视作我们俩私人之间的通信,但如你乐意,也可传给服兵等友人小范围地看,但确是不宜公开再引发争议了。我不单知道任何争议都容易情绪化,而且容易伤人。谢谢你的直言相见,我当然也应该直言剖示,这才是作为知青农友的本色所在吧!言重之处,请老哥谅解。匆匆先打住。祝康复如初,多加保重!问候各位友人好!

                                                      弟苏炜  6/7/09晨起回复,午后搁笔

 


苏炜:

刚才看到你的来信,痛快极了,简直可以说是此生难得一遇的快事!而且以我急就章的半成品换回你精美的思想成品,大赚特赚了。正想看第三遍,妈催吃饭,边吃还边在想信里的事儿。

看你的信,首先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镜相思维”四个字,你没点出,但我读出了你对我的点评里有这层意思。这是我自以为饱受文革之苦后反思的最大收获:以文革的手法对付文革只能沦为新的暴力。所以我和服兵曾一度在网上大谈要把散文版办成民主试验田,就是防止停留在“对着干”、“好得很还是糟得很”的镜相对抗中去,但也许是思维定式太深,给你的信仍脱不了这层毛病,当如何是好,我要再静下来思考一下,才能回复你。

服兵对你的印象极佳,刚才正好打电话过来,我提及你的回信,并告诉他,我准备把你的回信转给他看,希望他能参加到咱俩的讨论中来。

我会把我们俩的思辨转给有限的几个思想密友看,并提醒他们,这仅是朋友促膝交流之语,避免其它人事上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的头封约我叙谈的信原想贴在网上,旨在说明朋友间应善意相待,互相坦诚,营造网络和谐,现讨论既经展开,所涉问题又多,自然不再作此一想了。

先回复这几句,余下的时间里我要静读大作再叙。

                                                                          亚东

 

亚东:

传来的文件打不开。我好像发现日前写给你的这封信你没收到?(忽然消失了已寄出的纪录)先传上。,随后再传我回复你和XX诸友的信(杂事多,正在挤空写完)。

                                                                 弟苏炜6/12/09晨


亚东:

晨起一下子接到你及你的朋友们这么多的来信,真有种目不暇给之感。你老哥对我的直言反诘有如此之胸襟海量,更让我感动和感慨。我想,围绕对文革和下乡运动的评价,也许我们无须多费笔墨了。我相信我们之间不会有太大的分歧,哪怕情感取向有区别,恐怕区别也不大。光从你和服兵等近年积极参与与知青有关的各种活动来看(相比之下,我只是后进者),我们都有共同的知青情结,这也是不言而喻的(有很多我认识的知青农友,而且大多目前境况上佳,却是坚决不参与任何与知青有关的活动的),我想我们可以深入讨论的,反而是认识和讨论一件争议事情的方法——包括思考角度与言说角度。最近台湾马英九在前不久的一个围绕某历史事件的公开谈话里,说了两句话,很受海外华文界的好评。他提出,领导人面对历史事件,要“就事论事”;面对事件当事人,要“将心比心”。两句话都说得很平实,我以为这是当今华人政治人物表现出来的,对为政之道在认识论和方法论上的最高水平。我们今天讨论各种争议问题,也应取如此态度——“就事论事”,就是从事实、真实、包括具体文本、具体经验事实、具体的历史上下文出发;“将心比心”,就是换位思考,就是多向而不是单向的思维(也就是你老兄提到的更形象的“镜像思维”)。我们都习惯了各种“真理在手,正义在胸”所以可以居高临下、摧枯拉朽的言述方式。今天在西方校园,“新左”之风甚炽,凡事要讲“政治正确”,那种“唯主义、立场为先、为大”的意识形态批评习惯,让我时有似曾相识之感。(在西方体制内,“新左”是一种带健康气息的批评力量,与域内那些东施效颦式的“新左”不完全相同——虽然即便是域内“新左”,也要作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我上信言及的“划线站队化”,便包含了这种忧虑——与这种“惟主义、立场为大”的批评风气相关,国内知识界近年的争议如是,知青网上亦然。一说“甘泉们”,就要分“甘泉派”与“苦水派”,其实两派意见都各有自己的理据和角度(所谓各据真理一端),但又各各必“唯此为大”不可,然后很快就情绪化和人事纠纷化(当年我在北京一齐玩的一群哥们儿,就为“新左”与“自由派”之争反目成仇,以至我这位“老人”回去见老友,都得分拨、分“派”地见)。我虽然被目为当然的“甘泉派”(哈),但又并不完全同意“拥戴甘泉者”们(姑妄言之)的所有意见;你和服兵等看似成了“对头”,但你们的意见我又每有会心之感。这就是为什么我上次回去很想与各位一聚的原因,也想打破国人“划线站队”、很难平心静气“就事论事”讨论问题的陋习。这次我们之间不避异议、坦诚相见,或许应该算是一个好的开头吧。好,匆匆先此,再聊。祝好!

                                                            弟苏炜6/8/09午于耶鲁

 

 捧一掬岁月甘泉

作者:老三

发表于: 2008-9-15 18:37来源:香港知青

去年11月25日的广州知青文艺汇演,相当的一部份节目,我是躲在后台观看的,演员们别说在台上,就是出场进场,那种兴奋,那种一丝不苟的认真,汗湿衣襟的忙乱,青春焕发的风彩,真令我感概万分,六十的人了,竟然润湿了几回眼眶――当年在兵团的各级宣传队,作为创作员,我大多不用出台,每次演出就猫在后台观赏,有时也为演员们递递道具什么的――时光,莫非倒流了四十年?

为纪念这一代人的共同知青生涯,由东龄、苏炜、小美等组织、创作的另一台大型组歌式节目《岁月甘泉》亦已准备就绪,将于今年九月献演,作为一个海南知青,对那段共同渡过的岁月,能用艺术的形式再现,心中的欣喜,不是有限的几段文字所能形容的。

因是知青自己的东西,也爱好文艺创作,除了关注《岁月甘泉》的文学剧本创作、歌曲创作,我们还几次到广州观摩战友们的排练,我认为,《岁月甘泉》无论从意境、文字、旋律、处理(可能还有舞蹈的编排、舞美的设计)等等,都是我们这代人,或同类节目中所能达到的第一流水平了。尤其令我感动的是有份参演的知青兄妹们在《岁月甘泉》排练过程的认真,一丝不苟,倾注心血,真的把这件艺术品当成了自家的孩儿一样来呵护培育。我们除了把部份曲谱带回香港作为香港知青艺术团的排练曲目外,还热切地期盼《岁月甘泉》的成功演出,憧憬她将在中国知青群体中所做成的震撼和影响。

然而,在知青朋友中的聚会中,或在香港知青论坛网站上,我也听到或看到,有相当一部份知青农友们对《岁月甘泉》保留着自己的看法,他们担心,「知青岁月」的艺术再现,会像那场在广州天河体育馆举办的,令「主办公司」赚了大钱的商业演出「与共和国同龄——我们永远年青」一样,用「知青的名义」,为那个耽误了整整一代人的、极其错误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歌功颂德。

(当年的官方传媒《羊城晚报》对上述这场演出评论极为为负面。该报用直接引用当年知青的看法的方式,称其为「新瓶装旧酒」的「卡拉ok」,对其「泼瓢冷水」:「这是一种痛苦的记忆,只有那些在现实中踌躇满志的人才有心思去缅怀它。事实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耽误了整整一代人,大多数中年人艰难的现实境况都有『文化大革命』的历史根源,没准哪一天人都要下岗了,哪有心情去看别人炫耀。」「……我看了整场演出,听了许久的台词,找不到反思和忏悔,却看到了一派金光大道艳阳天。人们唱起革命歌曲还是那么投入那么陶醉那么虔诚,大有好了伤疤忘了痛、把伤疤当作奖章的味道……举办晚会者的心态让人怀疑……」「这不是知青真正的心声。」)

(我知道我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否定,亦会令好些知青农友心凉,在此我不想作过多的谈论,既然中共中央政治局对「文化大革命」有着全盘否定的「决议」,作为「文化大革命」组成部份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其官方定位应是相同的。)

对《岁月甘泉》的创作理念、过程,我略知一、二,作为一名知青,我想我有责任把如下我所知道的写出来,看看能不能释除老友们不必要的疑虑,共同为《岁月甘泉》的成功演出祝福:

我曾经作为香港一个知青组织的代表之一,应以东龄为首的粤海农垦(兵团)知青网的邀请,假座广州科学城「京讯通信」的研发总部,商讨组织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四十周年」的活动,会议中在座的知青们一致赞成,要组织和创作一场反映海南农垦知青生活的「组歌」。「组歌」必须是高质量的,要「有历史感」,更重要的是,要「对得起历史」。力量雄厚的粤海农垦(兵团)知青网的兄弟姐妹们,挑起了创作和演出的重担。

过了不久,东龄约我专程到广州,在东站附近的一家酒店,就「组歌」的创作进行商讨。因为是知青兄弟(我们还是同学校的校友,同师的战友),说话我就不客气了,我对他说,据我所知,「天河」那场演出事后在知青群体中的反响很差,以至不少身临其会(演出或观看)的知青们很是后悔,并发誓永不再参加此类演出了;筹备中的知青「组歌」要引以为鉴,一是定要是知青自己的东西,二是要忠实于历史,三要体现出这代人爱学习爱思索的一面,要努力还原和反映我们这一代知青的心路历程。东龄说他亦已留意到当年「天河」演出及其后的种种,他对我的担心和希冀有着同样的感觉,他一定会遵从「真实」这个知青的普世价值观。在「真实」这个大前提下,囿于「国情」,出于知青兄弟姐妹们「有得玩」、「青春再焕发」的意愿(东龄出钱出力----所费不菲,对此本人特别感动),我俩意见取得一致:内容以正面反映知青生活为主,务必让这一史诗式的知青作品得以面世。

东龄对我说,构思反映知青生活的「组歌」,已有好一段时间了,为此他特地到过美国耶鲁大学找过苏炜,请他主创「组歌」的文学剧本。苏炜是我们的兵团兄弟,五师的才子,不但思想活跃开放,论文字功力还是我们这辈人中的姣姣者,古体诗词、现代诗包括歌词都写得特好(回城后他曾送过我一本自编自写反映兵团战士生活的油印诗集)。对东龄这一选择,我深感得人,不在于我是苏炜的朋友,也不在于苏炜在国内的名气,而是绝对相信他的文字和思维,一定非常「知青」,绝对相信从「文化革命」起就饱历风雨的苏炜,对其中政治、艺术的分寸会有恰如其份的掌握。东龄还向我介绍了在他与苏炜的几次耶鲁彻夜长谈中,对「组歌」文学剧本结构的初步的共识,其中东龄(也代表苏炜)一再强调的「美感」,令我感触尤深。我们这代人一直在「斗争」的肃杀氛围中成长,在「锣鼓响红旗扬」的文字泥潭中打滚,如何在甘苦无常的知青生活里,在变幻不定的道德环境中,提炼出我们知青专有的,人性的「美」(而不「踩界」),及「美」的感受,的确煞费思量。然而,经常合作写歌曲的朋友们一定同意,只有意境和文字俱美的歌词,才能激发出优美的旋律,谱出朗朗上口,引领共鸣,传唱久永的歌曲。

我提出,在香港生活的当年知青中,有不少艺术创作的好手,如著名的知青诗人招小波、作家麦莳龙,音乐教育家黎永生(四哥)等,还有当年的兵团同路人,我们知青的文学创作顾问,前中国歌词学会副会长西彤老师,都可以为「组歌」的创作提供意见或参与创作。东龄对此表示欢迎。

果然没几天,东龄就率小美等主创人员赴港,征求香港知青们对「组歌」创作的意见。在金钟力宝中心的力宝轩酒家,就「组歌」创作展开了热烈的讨论。香港方面出席的有:黎永生、招小波、麦莳龙、陈经纬、张泽鸣、杨子迪、韦薇、罗钧、老三等海南知青朋友。招小波还当场表示要写一首反映当年知青建设小水电站,为连队燃亮电灯带来光明的歌词《知青灯》(几天之后小波多快好省地完成了任务,借此机会,录载如下,与农友们分享:

《知青灯》(组歌歌词)

是谁引来天上的银河 ?
    山谷宛如灿烂的星座。
    知青水电站送电了,
    深山里跳跃着一串欢乐的歌。

我们愿做光明的使者,
    给深山送上星星之火 ;
    我们把文化的种籽播进沃土,
    让金色的希望开花结果。

青春的彩翼在胶林飞过,
    留下一串闪光的旋涡 ;
    我们把爱情献给了这片热土,
    它才有如此美丽的闪烁。

是谁引来天上的银河 ?
    山谷宛如灿烂的星座。
    知青水电站送电了,
    深山里跳跃着一串欢乐的歌!

很快就收到了小美和苏炜邮来的组歌「岁月甘泉」文学剧本。一如所料,苏炜的歌词不但寓意深远,还美不胜收。头一曲《岁月甘泉》,已令我心潮澎湃,夜不成眠:

朝霞似锦,晚霞若金,
    汗水和脚印铺满我们每一个早晨;
    遍地篝火,满天繁星,
    那是我们青春长路上闪烁的眼睛。

朝霞似锦,晚霞若金,
    向大地父老乡亲献上我们的感恩;
    遍地篝火,满天繁星,
    在苦难中掘一口深井……

在这里,请允许我摘录一段苏炜给我的电邮,来说明《岁月甘泉》组织者和创作者所历的,不为人知的,身与心的艰辛:「你对组歌的意见(注),其实也是我在和东龄商量时谈到的,从他的角度,他是明白人,他特意想找我这个『问题人物』来写,就是不想写成一个落套的颂歌……我对东龄写的大多数旋律是满意的,有一两首还很喜欢。我以为《山的壮想》借牺牲的意象作寓言性的表达,其实批判性是藏在里面的(此曲也写得不错)。但我得承认,我自己也不想把这个知青纪念组曲写得太灰暗,所以把落点选在『感念人生,感念土地』之上,我想这个角度是可以为大多数农友们接受的。我听说排练效果还不错,希望届时的演出能成功吧。」

作为一个喜爱歌唱的人,总是喜欢唱、听有着优美旋律的歌曲,像苏炜所说的,我也很喜欢组歌中的《岁月甘泉》、《汽笛一声海天阔》、《半湾银月半湾潮》等歌曲的旋律。与苏炜一样,这些旋律亦很「知青」味(铿锵明亮,起伏跌宕,与时下不过八度音程的「流行曲」相反),令人一听就难以忘怀,歌与词可谓相得益彰。相信东龄为此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在此老三建议,若东龄从电讯科技的现岗位上「下岗」了,不妨投身作曲界,在艺术领域上再创出一片新天。

《岁月甘泉》,真甜!


注:苏炜和我都作为嘉宾出席了2007年西联农场(五师四团)知青们在广州的一次聚会,会上我们曾就「岁月甘泉」的创作短暂交换过意见。

 


 我写《汽笛一声揪人心》的一点想法

作者:麦莳龙

今年(2007)四月十五日香港知青联庆回归大联欢刚结束,老三和我在商量香港知青艺术团接下来该排甚么节目时,不约而同地谈到一个构思:创作一部以歌唱为主、舞蹈为辅的《知青组歌》,而且在如何表现知青情怀方面都有一个共识:这部作品一定要摒弃概念化的框框,着重从人性的角度,真实地表现知青的永恒情怀和精神风貎,歌颂知青与老工人之间、知青与职工子弟之间、知青与知青之间的真挚情谊。也就是说,这部《知青组歌》决不会对当年那些极左的东西歌功颂德,不会违背广大知青朋友们的意愿去赞颂上山下乡运动,不会只是简单地重唱当年的那些「革命歌曲」,搞成一个没有多少创意的「上山下乡歌曲大联唱」。

有知青朋友反对「纪念上山下乡运动四十周年」,更反感用「载歌载舞」的方式去纪念。对这种想法我是理解和同情的,因为他们在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运动中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了,往事不堪回首呵!他们一听见《到农村去,到边疆去》那熟悉的旋律,就条件反射地在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受苦受难的情景,那种切身之痛厌恶之情便油然而生,心情无法欢乐得起来,甚而浮想联翩,恶梦连连。对此,是绝对不应责怪的,尽管我以为回避和「选择性失忆」不一定是最好的疗伤之道。

不过,我们也应该理解另一部分知青朋友的心情,他们一听见当年熟悉的上山下乡歌曲,如《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等,就会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四十年前,当年的那种青春的激情,好像又重新在心中燃烧起来,年过半百的他们,仿佛又重新年轻了。我觉得也应该理解他们的这种眷恋青春、不舍故往的情怀,不必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责备他们「为那场可咀咒的政治运动歌功颂德」。歌唱,是抒发人的内心感情的最好手段之一,而那些上山下乡歌曲,是将他们带回往昔的最直接的媒介,仅此而已。大概没有几个爱唱《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知青朋友,会真心盼望现在北京再发动一场上山下乡运动、在半百奔六之年重新背起行囊再次踏上「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之旅吧?!他们爱唱那些老歌,不过是抒发怀旧情绪而已,大可不必因此而产生诸如「上山下乡给那些知青贵族奠下了后来升官发财的基础」之类的猜测。

我个人的想法是,我们要纪念的,不是那场上山下乡运动本身,而是它的副产品――「知青群体」的诞生四十周年,此其一。第二,「纪念」是一个中性词,好事值得纪念,坏事同样可以纪念,如南京大屠杀,纪念是为了永不忘却。对四十年前上山下乡的那段历史,我认为有许多东西还是值得歌颂的,当然不是这场运动的本身,而是在那个可咀咒的艰难岁月里,知青们表现出来的人性的光辉、人与人之间在患难中的真情,其中包括知青与知青之间、知青与老工人之间、知青与职工子弟之间的深厚情谊。我们「载歌载舞」地去表现这一切,又有甚么问题呢?「载歌载舞」同样是一个中性词,是一种手段,《东方红》中的那段《松花江上》,又是歌又是舞,一曲「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把沦为亡国奴的国人心境表达得淋漓致,何等的催人泪下、催人奋斗!在这种想法下,我参与了《知青组歌》的创作。

《汽笛一声揪人心》,是打算作为《知青组歌》开场第一曲的,原因不言而谕,广州、汕头知青当年赴海南,绝大部分都是乘坐红卫轮离开故乡的,那一响揪人心肺的汽笛声,谁也忘却不了,永铭于心。

在听着那响揪人心的汽笛声挥别亲人的知青中,当然有着各种心态的人,其中不乏一滴眼泪都没掉的坚强的男子汉,更有刚摘下红卫兵袖章(甚至仍戴着舍不得摘下)的豪情壮志者,虔诚而无知的理想仍在统治着他们的精神世界,莫说是尊从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到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去磨练红心,即便是上战场真刀真枪肝脑涂地,也不会眨一下眼的。

但不管怎样说,在那一瞬间,「悲凉」仍是主旋律,那惊天动地的哭喊,那离乡别井的悲痛,那告别亲人的忧伤,那对将要去向的茫茫彼岸不可知的命运的彷徨迷惘,不能不是各个声部的主流旋律,在同一时刻汇成了一曲强大的交响。在那一刻,豪迈、坚强、凌云壮志、壮士一去不复还……诸如此类的情绪,都退而居其次了。

因此,我认为,作为《知青组歌》开场第一曲,既然表现的就是那一剎那间,那么它的基调就应该是悲凉(尤其是前半段),而不是激昂,更不能是欢快。当然,当红卫轮离开了码头,经过珠江口驶向茫茫大海之时,悲凉的基调应该有所缓和,而应该加入了一些激昂和向往,离乡别井既成定局,就该到了收拾心情思考前程的时候了。

绝大多数知青,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前往从未踏足过的天涯海角,今后的人生,将在那里度过,所以他们会在心中这样发问:「命运将带我去向何方?!」

不可否认的是,当年知青们都是十七八岁的热血青年,所以「悲凉」不是他们整个知青生涯的主旋律,而且这「悲凉」也绝不是后来逐渐形成的「知青精神」的核心和内涵。所以,很快他们就不再悲凉了,而转为要在逆境中像海燕那样勇敢地迎击风浪、去再次扬起生命的风帆的心境。因此,这首曲的结尾部分,应该是逐渐地激昂、向上的――尽管他们仍有迷惘和彷徨、仍然无知和轻狂。至于他们的成熟,那应该是后话了。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肤浅的体会和理解,记录下来,就教于各位知青朋友。

附 歌词 : 汽笛一声揪人心 (《知青组歌》之一 )

(1) 海茫茫,天苍苍,
      游子的行囊装满慈母的忧伤。
      汽笛一声揪人心哪,
      那是悲欢爱恨的交响 !

  告别了双亲的怀抱,
      彷徨不敌少年的轻狂。
      啊别了,亲爱的故乡,
      啊别了,不再的童真时光。
      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命运将带我去向何方 ?!

(2) 海茫茫,天苍苍,
      游子的行囊装满梦想的热望。
      汽笛声声撼人心哪,
      那是迷惘青春的启航 !

  憧憬在天涯海角的彼岸,
      像海燕那样搏击风浪。
      我来了,第二个故乡,
      我来了,屯垦戍边的战场。
      无知陪伴着虔诚的理想,
      再次扬起生命的风帆 !

                                         ( 写于10 / 7 / 2007 )

                                                                      石龙

不要误会了:这首"汽笛一声揪人心",并非"甘泉岁月"里的"汽笛一声海天阔"有知青朋友误会了,所以需要略加解释。我的这首"汽笛一声揪人心"并非9月16日在广州上演的"岁月甘泉"中的"汽笛一声海天阔",是两回事。"汽笛一声海天阔"的词作者是旅美知青作家苏炜,我的这首太灰暗了些("汽笛一声揪人心"),所以被"枪毙"了,苏炜那首积极些("汽笛一声海天阔")。不过据说连他的那首积极些的,仍被一些人批判说"不够积极向上"!石龙at 2008-10-18 12:23:20对成真的批评,我欣然接受,"岁月甘泉"确实与"东方红"没有可比性,因两者之间根本是不同的层次,题材不同,水平更不同,所以成真说的"没有可比性"我赞成。事实上,我也并没拿"岁月甘泉"与"东方红"进行比较,因为这段话是摘录于我在2007年7月所写的一篇文章(详见石龙为版主的"红卫轮那一响汽笛声"栏目中的"我写"汽笛一声揪人心"的一点想法"),那时候,还没有"岁月甘泉"呢!记得当时,有知青朋友对"纪念上山下乡XX周年"的"纪念"二字提法有不同看法,正巧我们香港知青艺术团正构思筹划搞一个"知青组歌"节目(比粤海知青组歌的创作构思的提出还稍早一些),于是有感而发。我始终认为,如同文化大革命一样,上山下乡运动也是一场浩劫,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有权对上山下乡进行终审判决的法官,就是数千万身受其害的知青和受此牵连的数以亿计的知青亲属!因此,如何评价这场运动,必须以广大知青(尤其是占絶大多数的所谓"平民知青")的意愿为依归。同样,我们的"知青组歌"也必须表达出这种代表广大知青的主流意愿来。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定下了一条原则:我们的"知青组歌"絶不能搞成一曲对上山下乡运动评功摆好的"歌德颂",当然也不是一篇宁右勿左的"血泪控诉"式的大字报,我们坚决摒弃"概念化"和"标签式",而十分强调"人性化"。

如同在十年文革浩劫中一样,在上山下乡岁月中,也并非一墨皆墨暗无天日,同样也有短暂的艳阳天,你敢说在你当知青的岁月里就真的没有一些欢笑和喜悦的日子和值得留恋的时光?即便那时是豺狼当道,也照样是人间有情!所谓患难见真情,越是艰难时日越能彰显人性的光辉,君不见,在上山下乡的艰难岁月,知青与知青之间的真情、知青与当地老农工老村民之间的友谊、知青与当地孩子们(职工子弟、村童、学生)的情谊,是多么的真挚和感人!黑暗岁月里多少可歌可泣的人性体现,难道不值得大歌大颂?!因此,我想象中的"知青组歌",是一部热情歌颂知青间、知青与农工间、知青与农工子弟间的情谊的人性化的作品,它确实是一曲颂歌,一曲知青人性的颂歌!至于"载歌载舞",也有不少人反感,似乎这四个字就一定是"普天同庆、歌功颂德"的同义词。我不这样认为,而是将它列为中性词。"载"者,承载也,亦即平台,或谓之媒介、载体、手段、方式等,无贬义,也无褒义,它既可用以反映喜乐,又可用以表达哀怒,如"东方红"中"松花江上"表现的国土沦丧的悲愤和"赞歌"中的开国大典的欢乐。同理,知青文艺作品中的各种喜怒哀乐,无不可利用这个艺术的平台、载体、手段和方式。

至于对后来的"岁月甘泉",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见仁见智,我当然也有我自己的看法,这里就不妄加评论了。

"健忘症"一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

说到新网的"调调",我个人的想法是:何须定调。我和老三的初衷,都只是试图给知青们提供一个任由说话的自由(絶对自由)的平台,仅此而已。

                                

 《知青灯》读后感(也叫跋,未定稿)

作者:黎服兵

学长、农友招小波出诗集,嘱选书名兼写序。小波兄列选书名甚多,看来看去,还是喜欢《知青灯》,幽幽暗夜,荧荧孤灯,若明若暗,游走无定,引路在前,相信未来。序是不敢写的,德高望重者才配。做编辑多年,书评是基本功,自告奋勇写跋,希望不致贻笑方家。

诗歌与诗人,要的是浪漫和激情,加上一颗真心。小波兄都有,因此,我们自小就认为他是诗人,他写的就是诗,他中学时代就在报刊发表诗歌作品,即使在当时人才众多的“华附”,也轰动一时。诗与诗人,在我们眼中,高不可攀,小波兄就在那高峰上。

上山下乡的狂飙,把我们一起扫进海南十万知青行列中。值得庆幸的是,我俩虽不在同一个农场,却相距不远,仅有50余公里,沿黎母岭山脚崎岖山路而行,偶尔搭上顺风车、顺风拖拉机,一天可达。更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妹妹、表姐妹和小波兄分在同一连队,我可以“走亲戚”的理由请假,世俗的来往和文化的交流便频繁起来。

小波兄驻脚的地方,兵团编制为六师九团十一连,地名白竹塱,我想是“白猪塱”的口误,大约这里曾经有白色的野猪出没,又或早期有人在这里养过白猪。这样想,朴实生动得多,野趣盎然。白猪塱因为有了知青聚集而活跃,而著名,我把那里视作俄国西伯利亚革命者的流放地。我思想上的指导老师S、文学上的指导老师小波兄,都落脚在彼。由那片土地滋生的文化、思想,从到达海南那天起开始滋润着我这失学的初中生。没有传统的课堂和耳提面命,那对日夜艰苦劳动的知青来说是太奢侈了。我的求学之道从信件邮递中来,从赤脚徒步中来,从手抄本传递中来,从窃窃私语、漫谈胡侃中来。伴着阅读、思考、创作的是饥饿、洪水、暴雨、台风、骄阳,当然更有青春的挥霍,激情的浪洒,暗夜的奇想,逃亡的幻梦。然而文明就此在荒山里诞生,文化就此从莽林中传承。野蛮孕育文明,荒诞演绎真理,精神的解脱和提升由此发生。

一页信纸,数行诗章,在沉沉黑夜无异蹈海明灯;一句清吟,一声轻呼,在冷寂苍凉大山有如梵铃响謦。小波兄的诗篇传到我的手中,不知已经历多少次传抄默诵,感动过多少被贫困劳作压倒的同伴,鼓励了多少绝望不平的农友。听说小波兄的诗向来随写随传,从不留底稿。可知道手挥五弦目送飞鸿的随意之作,激励过多少知青拿起笔,激动过多少知青振衣起,激发过多少知青少年情。十年知青诗作,四十年岁月沧桑,小波兄旧作已如神鹰掠影无迹可寻,但其中精神仍充盈宇宙,影响着一代爱诗之人。

四十年已过,小波兄重拾知青诗魂,几年间佳作迭出,到了可以结集出版的地步。其实他的作品四十年前就足以出书。然命运多牟人生坎坷,那个年代耽误的何止一人一书?屯昌县五个农场的知青能诗,善诗,多诗,或多或少受到小波兄的影响。小波兄那时浪荡游走于全县全岛各场各队知青之间,以诗会友,彼此唱和,洒下一路诗情一路诗苗。他以每月区区二十七元的工资,脱逃严苛近于军营的纪律,足迹遍及大江南北的神奇传说,也令我们艳羡不已。读着他的诗,欣赏他用火柴曝光洗印的照片,怎能不惊叹他的特立独行和奇思怪想!怎能不佩服他的文思泉涌和文采斐扬!

知青时代的浪漫,铸定一生的浪漫;知青时代的激情,铸定一生的激情。回想他的旧作,包括他回城后在石化厂的创作,再细读他近年新作,恕我知青的偏见和偏执,觉得小波兄写得最好的,还是关于知青的诗。“诗言志”,思想的共鸣是主要的,我们痛失青春,在大山中苦苦挣扎;我们读同一本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同一本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同样以格瓦拉为榜样,准备为解放全人类投入武装斗争;也同样怀疑兵团滥伐原始森林的野蛮,怀疑文化革命的动机与效果,希望上山下乡的噩梦早日终结。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上写诗读诗,知音众多,和者众多,又有小波兄的诗为标本、为酵母,结果真是验证了“愤怒出诗人”的道理。知青的诗,蘸着血、泪、汗写成,颜色驳杂,滋味杂陈,别具一格,小波兄的带头,功不可没。

技术上,小波兄擅长白话短诗,节奏分明韵律协和,感情充沛细节动人,拳拳赤子之心跃然纸上。《知青灯》所写的人,大多是我熟悉的同学农友,所写的事,大多是流传在五指山脚黎母岭边的知青旧事。能得到诗人真诚热烈的歌咏,能感觉到彼此间的善意和赞美,人与人之间历经苦难而不变,蓄积日久而益醇的美好感情,正是文学作品孜孜以求的人性之美。

诗贵幻想。缺自由的幻想自由,缺关爱的幻想关爱,缺共鸣的幻想共鸣。小波兄的诗就是我们这一类知青的集体幻想,重温小波兄的诗,就是重温我们青春的梦幻,寻回我们知青的友情。

诗要美丽。小波兄的诗,把我们带回热带雨林的旖旎风光之中,把我们带回五指山的神奇群峰之中,唤回我们脱离尘世洗净铅华的心境,唤回我们亲密无间少小无猜的纯真。在《红色娘子军》的交响旋律中读小波兄写海南知青的诗,真是一种享受,手拿这本诗集的读者不妨试试。

所有诗人都来自母亲,对女性讴歌赞颂乃纯然天性。遍观唐诗宋词元剧,对女性的描写是一大亮色,没有女性就没有色彩,没有光辉,没有张力。婉约是宋词正宗,又何尝不是一切诗歌的正宗?小波兄笔端的女知青,是所有知青形象中写得最成功最美丽的。四十年之后仍然有如许美丽的形象描绘,如此悲惨的美丽夭折!哀婉中有期待、盼望、祈求,哀婉中有控诉、倾诉、哀诉!海南热岛,山水风光,椰林海岸,风姿绰约,摇曳多彩,和女知青一起走进诗集,互为呼应,相得益彰,何为靓,何为丽,在小波兄笔下,我们的女同学女农友,当得起这两字。

诗中仍有书生挥斥方酋之狂,剑气纵横,壮怀激烈,天生我才,推窗望月,嘬唇长啸。豪情在时代大悲剧中湮灭,壮志仍在书页间回响。梧桐秋雨,金黄满地,知青暮年,语调铿锵。狂飙突进已然踟蹰,壮志凌云已然幻灭,莫怪我们学艺不精,时代误人,历史弄人。共和国失去一批仗剑护国的钟馗,却在文革废墟上长成一批现代文明的护法。钢锻火铸的长剑被上山下乡运动缴了,文化思想的利刃却在南渡江的岩壁上磨成。知青被文革所误,但又充当了埋葬文革的掘墓人,改革开放的先锋队,其中宿命,岂非冥冥中自有安排?

小波兄有思想,有笔力,有经历,似不应只写短诗,望把宝贵的积累借诗集的出版激发,再接再厉,写长诗,写史诗,写我们知青的史诗。责无旁贷啊!弟兄们期待着,小波兄,努力!

                                                         初稿2010-6-4深夜
                                                                   未定稿2010-6-9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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