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图
作者：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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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图
作者：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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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图 那张荷花大图基本绘制完成了，只需要修改一些极细微的地方后，就可投放使用。 她手中的笔掉在地板上，她没有去拣，呆呆地站着。 老科长帮她拣起笔，说：“要是病了，去医院看看。别硬撑着。” 她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老科长也不好细问，科里没有人能代替她。这是个大订单，今年工厂几百号人，就靠这个单子吃饭了。 下班前，终于搞完了，老科长抱起荷花图撒开腿就跑，总工和印染车间主任正焦急地在厂长办公室等着呢！ 天阴沉沉的。 回到家里，她感到有点冷，于是，披件衣服坐在沙发上。 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早晨离开时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除她之外没有人再来过。 儿子今晚不会回来，每个周末他直接从学校去爷爷家。 丈夫呢，更不会回来。平常的时候，他要应酬，晚上的饭局排得满满的，喝酒，打牌……一直到深夜才会回来。周末更是如此，“明天不上班”是个最好的借口，通宵达旦的打牌。这是她所知道的，可以说起的理由。 还有很多说不起的理由.她感觉好累，心累。 如果她不想吃，她就可以不去做饭。 天就这样渐渐地黑下来了。她静静地坐着，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窗外什么也看不到，窗帘挡住视线，即使没有窗帘也不会看到什么。楼下是一条没有彻底竣工的路，路灯不会亮。 在这座小城市的女人中，她虽然不是妩媚娇艳，但还是满有姿色的。她眉脸端正，体态匀称，尤其那双弯月般笑眼，让周围人看着舒服。 她称得上是个好妻子。每天按时做好早餐再唤醒丈夫和儿子。她熟悉丈夫和儿子的不同口味，这大小两个男人对她做的晚餐总是赞不绝口。她爱干净，做事麻利，几分钟里,她就可以把他们搞乱的房间收拾整齐。 不过。这是过去的事情了。二年还是三年？记不清了。自从她丈夫当上供应科长后，这个家渐渐地不像以前那样温馨了。 供应科长这个职务。是最实惠的，供应商们为获取订单，金钱、女人、只要他们能做到的，都会为他提供。 这个城市太小了，几次在商场、在舞厅门前撞见她丈夫挽着女人，俨然像夫妻一样。她急急忙忙躲开了，倒像自己做错什么事情…… 她裹着毛毯在沙发上睡了。无论他在不在家，她都是这样睡。 拂晓，他回来了，他蹑手蹑脚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惊动她， 她醒了，她知道他回来了，她没有答理他。 他倒在床上就睡。衣服也没有脱，脱不脱衣服不重要了，只有他还躺一躺这张床。一年多了，她从来没有再沾过它。因为有一次她下班回来想躺一躺，却发现床上有一根别的女人的细发丝。 他的鼾声很大，一波一波的，像飞机在起降。 她起来，走进厨房，拿起一只锅，拧开水龙头，接上大半锅的水。把锅坐在煤气灶上。她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焰舔着锅底。 她拉开厨柜，里面有一个小布袋。这是她丈夫的一个朋友送的，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上等的土豆粉面。它在角落里放了很长时间了。现在，这个家很少做饭了，所以也用不上它。 她倒了一些在面盆里。这粉面真是上好的，极细，又滑闰。她一点儿点儿加着冷水，搅拌着。 锅中的水沸腾了。她没有注意到，还在不停地搅着。 水从锅里溢出，洒在燃气灶上，发出兹啦的响声。她像从睡梦中突然被惊醒似的，一激灵．她忙掀开锅盖。把盆里的淀粉水倒进滚开的锅里。 锅中的淀粉糊越来越粘稠。她把火关小，让淀粉湖慢慢熬熟。她很精心的照看着它，淀粉糊在锅里冒着气泡，向上方散发着炽热的气雾。 她用勺子试着粘稠度，经验告诉她，这已经是最好的淀粉糊了，加入明矾后，就会成为晶莹剔透劲道的凉粉。她关掉燃气灶开关，灶火跳动了一下，熄灭了。 她端起锅，走出厨房，穿过客厅，走进她丈夫睡觉的房间。 他还在睡。西服上衣只穿着一只袖子，领带掉在地上，他的身体大部分在床上，一只脚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另一只脚穿着鞋放在床上。他仰面平躺着，半张着嘴，呼吸时深时浅，酒气充满房间。 她平静地走到他身旁，没有犹豫，把滚热的淀粉糊倒向他的脸。倒向那副曾吸引她，让她把一生寄托给他，让她在姐妹面前引以自豪的脸。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他蹿起来……. 他像受伤的野兽边嚎叫，边蹦跳。边抓着脸，手上、臂上、身上都是带皮带血的淀粉糊。巨痛使他疯狂。他踢着碰到的一切。扔着随手抓到的东西。 她躲闪。几次险些被他抛起的物件砸着。他踉跄地向她扑过来。她躲开他，闪到一张桌子后面。他抓住她的头发，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胡乱地划过去，他的脖子被割开一道口子，他倒在地上…… 她退到门口，扔掉手中的水果刀。她像往常上班一样锁好门，离开了。 她回到娘家。她忧郁地望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努力用平静的声调说着话。她不想让母亲知道发生的事情。她洗了脸，梳好头，又换了身衣服。 她对着镜子照着自己。镜子旁挂着一幅老像框，像框里是她姐妹们未出嫁前的照片。她曾几次想把像框摘掉，母亲死活不同意。母亲说，每天梳头时都会看到她们。 她的那张照片是彩色的，但是颜色不是照上的，是摄影师画上去的。那时，照相馆还不能照彩色照片。 那年她22岁。也是在那一年，她认识了他。 他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挣扎着强忍巨痛爬向阳台。他颤抖着扶住阳台的围栏站起来。他想吼叫，叫不出声了。他脱下衬衫挥动。 这是个周末，人们起得晚，只有零星的人在楼下走过。没有人注意他。他几次跌倒又几次爬起来。 终于，有个人不知什么原因抬起头来，这个人看到他在挥着被血染红的衬衫。还有，动作，神情，十分异样…… 血更让这个人吃惊，警觉。 这个人跑去找电话，拔通了110。 她知道后面的结局。她没有逃跑的意识。 她只是想在母亲身边多呆一会儿。她表面十分的平静。 母亲真的岁数大了，经不起太多的事情了，只要看到女儿们回到身边心里就踏实。 终于，有人在敲门了。这是她不愿听到的，也是她必然会听到的母亲要去开门。、 “我去。”她拦住母亲。 她打开门，几个警察在门外。 她转过头对母亲说，“妈，他们找我有点事儿，我走了，你保重啊！” 母亲跟上来：“什么事儿这么急，吃饭再走。” “单位的事儿，妈，您别管了，您回吧．”她拦住要出来的母亲，把门关上。 母亲隔着门在说：“请单位的同志进来坐坐。这孩子，不懂事……” 她顿时热泪盈眶，急转过身，强忍住没有哭出声。 她对警察说：“走吧，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 …… 警察：“你为什么要毁容？” 她：“我养他一辈子。” 警察：“你觉得可能吗？” 她：“我没想杀他，我只想养他一辈子。” 老科长这段时间明显的变老了，背也弓了，走路也蹒跚了。别管碰到谁，开场总是这句话：“唉，你说这事闹的，我咋就没发现呢，我就该劝劝她，唉……” “就是这张荷花图。”服装厂的老板从早晨起床大雪茄就叨在嘴上，但从来不点燃。 服装厂老板滔滔不绝的讲着：“我把这张图买下来了，当然不容易，我特地邀上她厂的厂长，一起坐飞机去省城复制了一张。才把这张原图保存下来。看到这张图，我就想起那天下午，她就趴在办公桌上，我请她科的人吃饭，都去了，就她不去，要是多让让她，她要是跟着去了，大家开心的聊聊，也许不会出这样的事，唉……” 她会要么？出狱后，她已经是白发苍苍老人，这荷花图会勾起她怎样的回忆…… 那年夏天，一份请求法院从宽处理的请愿书在工厂传来传去，每个人都正重其事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年夏天，T、D、F、E等北方城市流行荷花图案的旗袍、长裙、晚礼服．哦，差点忘了，还有窗帘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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