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山水之九：

 都江堰市的世界遗产故事

都江堰水利工程是一座历史丰碑，它使成都平原成为“水旱由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泽惠川人足足两千多年。如此古老的水利工程至今还在发挥防洪、供水及灌溉的巨大作用，人类社会绝无仅有。都江堰水利工程“无坝引水灌溉、自动泄洪排沙”的理念与当今有关生态环保的最现代理念大同小异，令人惊叹不已。都江堰水利工程不仅是川人的骄傲，也是属于全人类的宝贵财富。

   
    1908年，灌县都江堰鱼嘴、安澜索桥、二王庙与周边群山。

摄影：恩斯特·柏石曼（Ernst  Boerschmann，1873～1949），德国建筑师。照片是站在玉垒山上向西北方向拍摄的。本文附录还有两张同一图景的当代照片，拍摄角度也几乎相同。

都江堰水利工程是都江堰市的形象代表。该市从古地名灌县改都江堰市就是明证。在宣传自己的形象时，都江堰市称自己拥有世界文化与自然混合遗产，这是有疑问的。

世界遗产是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确认的人类历史上罕见、无法替代且具有突出意义和普遍价值的文物古迹和自然景观。该委员会定义了四类世界遗产，即文化遗产、文化景观、自然遗产、文化与自然混合遗产（双遗产）。文化与自然混合遗产是有特定含义的，是一个专用语。只有同一申报项目在唯一一次审查中被认可同时具有文化价值和自然景观价值时才给予此称号，因此是非常难以获得的。在中国的四十一个世界遗产项目中，混合遗产只有四个，即：山东泰山、安徽黄山、福建武夷山、四川乐山——峨眉山。在全世界九百多个世界遗产名录中，混合遗产也不到三十个。

当然，都江堰市确实有两项世界遗产。2000年，“青城山——都江堰”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2006年，青城山又成为世界自然遗产“四川大熊猫栖息地”的组成部分。因此，可以说都江堰市有一项自然遗产一项文化遗产，却不能说有“世界文化与自然混合遗产”。

都江堰市之所以对混合遗产念念不忘，是因为它有一个隐痛。2000年“青城山——都江堰”申报世界遗产时，本来就是按文化与自然混合遗产申报的。但在审批会上，有几个国家的专家对都江堰上游即将修建的紫坪铺水电站提出质疑，认为遗产保护区域内有如此大型工程违反《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不符合认可条件。这个理由是很充分的。你都江堰市为了达到申报要求花了几个亿拆除遗产保护区内的既有建筑并恢复生态，却又在距古堰直线距离不到六千米处新修更令人触目的混凝土大坝，怎能自圆其说？几经周折，“青城山——都江堰”幸被列入文化遗产名录，但却与自然遗产失之交臂。离堆公园那块大石头上刻写了“世界遗产”四个大字当然不错，但有意无意间回避遗产类别，似乎也反映出当事者的某种难言心态。

   

紫坪铺水电站不仅毁了都江堰市申报混合遗产的希望，后来还因它而发生过一次威胁到都江堰水利工程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地位的重大危机。

紫坪铺水电站在最初规划时包括两部分工程。除现已建成的电站外，在距都江堰渠首三百多米处还有个鱼嘴大坝，作为该电站的反调节水库（1）。这样一来，人们站在伏龙观上向西北眺望，见到的就是一个混凝土大坝了。由于其直接危及都江堰水利工程周边景观，有关部门只审批通过了紫坪铺水电站的修建，而否决了鱼嘴大坝的修建。这就留下了后患，而水电部门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在“青城山——都江堰”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后，水电部门蠢蠢欲动，于2003年卷土重来，要求在未能实现的鱼嘴大坝上游一千米处修建杨柳湖大坝，作为紫坪铺水电站的反调节水库，并声称不如此他们每年要损失五千万元。

换句话说，就是要保证都江堰水利工程正常运作，紫坪铺水电站就少赚了钱，因此必须再建大坝。单就电站效益而言，这无可非议。然而杨柳湖大坝的位置仍然在当年遗产委员会认可的“青城山——都江堰”保护区内，且距核心区只有三百多米。其对遗产保护的恶劣影响显而易见。为了这笔钱，水电部门完全无视都江堰水利工程的历史价值和我国对联合国遗产委员会的承诺，费尽心机找来一些支持他们的专家开论证会，振振有词的把杨柳湖大坝说成是对都江堰水利工程最好的保护。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国家环保总局、国家文物局、建设部、教育部等很多部门的专家都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专家们强调说，世界遗产是独一无二、不可再生且极其脆弱的，我们绝不能以牺牲中华古老的活文物的景观价值为代价去修建一个大坝。在世界遗产地修建任何工程，都须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我国为保护好中国大地上的世界遗产，已经做出很大努力，并向世界作出承诺要严格保护、管理好我国的世界遗产。一些重要媒体（如《南方周末》）纷纷介入此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驻北京办事处文化官员也就“世界文化遗产都江堰将再建新坝”一事，向中国政府有关方面提出询问。

在各方压力之下，水电部门再一次败下阵来，杨柳湖大坝的修建终成泡影。

不知此后不可一世、贪得无厌的水电部门还会不会在都江堰兴风作浪？

注：

1、反调节水库：在主水电站蓄水库下游再修建的配套水库。它对下游的水流量起均衡、稳流和调节的作用。当主水电站发电、水流量较大时，反调节水库将多余的水蓄存于库中；在主水电站停机时，利用库中存水满足下游河段的用水需求。如果没有反调节水库，水电站无论发电与否都要保证下游供水，其经济效益将受损。

 

附录：

紫坪铺水电站动工修建之前拍摄的照片（网络图片）：

   
    初春阳光明媚，二王庙的碧瓦屋顶熠熠生辉。一株紫玉兰正在怒放。远山一片葱茏苍翠。

另一张网络图片：

   
    远处如塌方一般的大片山坡下，紫坪铺水电站正在修建，何其壮观！

从伏龙观到紫坪铺大坝的直线距离不到六千米。计划修建的杨柳湖大坝最远也就在其间一半偏下游的位置，大致在图左边有几处红屋顶处。可以想见它带给人们的视觉冲击。是可忍，孰不可忍！

                                                                                   201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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