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的故事
作者:黎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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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拉的故事 诺拉在我的眼中是典型的加拿大人,她和丈夫爱德华住在临湖的一座精致的小房子里。门前是蓝蓝的清澈的湖水,湖中有天鹅,野鸭和水鸟,房子四周是绿草和鲜花,幽静的小街上绿树成荫。 我在一个夏天,偶然认识了诺拉,并应邀到她家做客。诺拉高高的身材,满头银发自然蓬松地卷起,白皙的皮肤,蓝灰色的眼睛,一口苏格兰口音的英文。八十岁的她,虽然疾病缠身,但仍然极有风度,言语活跃,充满朝气。她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房间虽小,但布置得温馨,典雅,舒适,吹着风扇,空气清凉。诺拉行动不便,屋前屋后都由她丈夫爱德华打点。爱德华行动灵活,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歌进进出出,一刻也不闲着。他们的三个孩子都早已长大离家,桌上墙上摆满挂满了他们儿女和孙儿女的照片。 诺拉很喜欢聊天,当聊起第一代移民的艰难时,我本以为我对此有深刻的体会,而诺拉作为典型的加拿大白人,可能不会了解移民异乡后文化上,语言上,生活上,工作上和家庭中的种种酸甜苦辣。 没想到一接触移民这个话题,诺拉倒比我还深有感触,她详细向我讲述了她的故事,我倒只有默默聆听了。 诺拉生在苏格兰的一个小城镇,父母都是本分的手艺人,家中兄弟姐妹众多。诺拉中学毕业后,便离家自行谋生。她决定到伦敦这个大都市碰碰运气,于是只身一人到了伦敦,从最艰苦的工作做起,在餐馆端盘子,在医院做清洁工,在宾馆做服务生。当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经济大萧条时期,大批的失业人员,即使条件最差的工作也非常难找,伦敦一派衰败的景象。 诺拉不甘心,憧憬着更美好的生活和机遇。诺拉有个哥哥,几年前飘洋过海,抱着撞大运的心情去了加拿大那片遥远,寒冷的荒芜之地。他给诺拉来信,鼓励诺拉去加拿大。他告诉诺拉,这个遥远的国度有着大片待开发的土地和众多的工作机会,与其在伦敦这个毫无生机的大都会沉沦,不如到相对发展落后,但生机盎然的加拿大碰碰运气。 二十一岁的诺拉抱着去加拿大试个两三年的打算,恋恋不舍告别了她的机修工男朋友,孤身一人坐上了去加拿大的汽轮,在条件恶劣的船上漂了一个多月终于选择了在多伦多落脚。她从商店售货员做起,经历了文化,语言,种族,宗教的困惑与挫折,几次想回到伦敦,但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 多伦多虽然大多数人都讲英文,但各地的口音不同,也分成不同的团体和帮派。诺拉感到在交友,融入社区及社交方面都受到了不少歧视。尤其在找工作时,当地的人认为诺拉他们这些从海上过来的人抢了他们的工作,雇主,雇员,甚至有时顾客态度都会让诺拉很有挫败感。她不知暗自流了多少眼泪。她和一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人订了婚,可后来因宗教派系不同,受到了家庭和朋友的反对,也为两边教堂所不容。诺拉只好再次痛苦地妥协,放弃了爱情。直到遇见了爱德华,她的生活才最后安定下来,这片遥远的土地终于成了她真正的家。 将近六十年过去了,当年诺拉工作过的小商店早已变成大连锁店,多伦多成了世界著名的大都会,诺拉也从青春少女变成了银发老人。她说起当年移民的种种艰辛,还是不胜唏嘘,感慨万千。我很喜欢她挂在主卧室里的两张老黑白照片,一张是她当年离开伦敦时,穿着传统的裙服套装,带着别致的帽子,亭亭玉立,妩媚灵活的大眼睛,精巧的鼻子,青春靓丽。另一张是那条船的照片,沉闷破旧,冒着黑烟。 诺拉是移民,我也是移民,我们在加拿大相遇相知,都是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加拿大对我们都曾经是遥远神秘的国土,但现在她是我们共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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