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是民国外交官的女儿”
作者：郁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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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是民国外交官的女儿”
作者：郁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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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是民国外交官的女儿” “你妈妈是民国外交官的女儿”这句话我是2005年从老父那里听到的，前些日子又想起了。 一则电脑拿去修理，二则总感觉时间对我太吝啬，一些感悟暂时贮存在大脑潜意识中：由日本投降仪式国民党警卫营长联想到自己的外祖父——看似是前后不相关的两件事，但是联想深深触动了我。 那些日子又失眠得厉害，夜不能寐，白日昏昏沉沉，得空便打开十频道，很想使大脑抑制，很想睡上一会……于是便看到深圳晏欢的名字，也得知了赵振英老人的事情。 晏欢是深圳建筑师，业余时间却研究中国远征军在印缅抗战史。他是国民党抗战将领的后代，外祖父是浏阳籍远征军将领、中国驻印军第50师师长潘裕昆。五年前，晏欢因为搜集家族历史而走上了历史资料搜集和研究的道路。一次他上网查找资料，发现一个叫尼尔葛顿南的美国人为了纪念父亲约翰葛顿南少校二战来华参战而制作的网站。网站里面有一个小红本，上面有当年中国陆军新编第六军众军官的签名。晏欢把这个发现发布到网上，希望能找到小红本签名的军官。 2008年春，晏欢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说他叫赵振英，就是小红本上签名的一个军官。赵振英回忆起1945年日本南京投降仪式，他任警卫营营长，负责现场的安全工作。晏欢开始找寻新的证据证明赵振英的身份。 一个偶然机会，晏欢得到一段美国人拍摄的南京日本投降现场纪录片，经过仔细寻找，有了惊人的历史发现，赵振英真的就在其中。 赵振英，黄埔军校14期10总队毕业，1939年加入54军，1944年任中国驻印军第14师40团1营营长…… 八年抗战，赵振英出生入死，从一名热血抗日青年到一名在中国接受日本侵略者投降仪式中的警卫营长。就像晏欢的一篇博文标题：从七.七芦沟桥到九.九南京受降。赵振英少校南征北战，还全程见证了1945年9月9日那个伟大的历史时刻……可是，今天他却说，不愿意留在这大地上，因为这大地对他，太苛了…… 1948年，赵振英少校脱去戎装来到南京，成为中央大学一名学子。毕业之后，他成了一位对国家建设有用的人。可是1969年政治斗争的噩运无可避免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1969年，有一天是星期六还是星期天，我照常上街买东西回来。我被叫到一个房子里，有两个警察，我问他们，你们为什么逮捕我，“反革命，判刑二十年。”“……一直到1979年，南开法院来了一个人，就给了我一个裁定书，我还记得是这么说的，赵振英曾经担任过国民党什么什么官，判决书中所列的各项罪名，经复查，因证据不足，不足以论罪判刑，因此撤消原判……”赵振英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可以看出压在他心里的愤愤不平。 “我没有跟我儿子讲过我的历史，街坊，只知道我当过兵,谁都不知道我干过什么……”赵振英老人对着摄影镜头说话的那眼神，可以看到一种藏得很深很深的隐痛。 “今天的话跟谁都没说过，跟我儿子都没说过。我现在每个早晨就向我老伴的相，鞠几个躬，说说我刚才说的那套话。确实，每天跟她说话，‘我知道，你在苦苦等待我，我也每天在怀念你，我们还是早点到一块去吧’，我每天都跟她说这几句话”……在老花镜后面，赵振英老人那双干涸的眼睛闪动着湿湿的泪光。 “我跟你们说实在的，我不愿留在这大地上，因为这大地，对我实在是太……”老人摇着头说：“我怎么说呢”，老人哽咽着，“太苛了”。 其实，赵振英老人跟儿子、儿媳提过他的那段历史，年轻人并不相信，也并不放心上；如果不是晏欢，老人的这段历史便随时间消逝，永远湮没。 …… 因为政治斗争，因为党派斗争，或是阶级斗争…… 又有多少人和事被封存或永远消失啊。 …… “你妈妈是民国外交官的女儿”，这句话是2005年耄耋老父只身从国外回到我身边说的一句话，年近花甲的我第一次听到！ 儿时在外婆那里得知，外公曾在法国留学，回国后教化学，又在外交部任职。从外婆那里还得知北京香山曾有外公别墅……我从小住在外婆老宅子里，那是三楼一底的洋楼，在毗邻天津五大道的西安道和山西路交口，本来是一模一样的两幢，外公去世变卖了一幢。 外婆住房里间，是一间六角形、六面玻璃窗的套间，那里面曾经有外公用过一些的电器。记得外婆说一台白色电冰箱噪音很大，像摩托车……慢慢的，外婆把套间的电器变卖光了。 物是人非，新世纪的一个秋天，我和老伴登上庐山，在美庐，我看到了和外婆套间一样的白色单开门电冰箱。我惊喜，连忙用相机拍摄，不料被监控发现，保安一定要我销毁那张底片……后来，记不清在哪部反映民国要人的电影中，我又看到一件家具，我自小叫它“十个抽屉”的长形文件柜。“十个抽屉”是外公用过的，伴随我们从西安道来到后来的河北路私宅，拆迁后又搬到了目前的河东区单元房。 关于外公，母亲从不提起，我也不敢问，甚至以为外公不是好人！母亲的“家庭出身”是“资产阶级”，我以为或许因为“阶级”问题母亲避而不谈外公。在老宅我见过一个黑皮箱，在把手位置留有白色中英文名字，英文不清晰，中文是“关麒麟”，我一直以为那是外公的名字…… 旧世纪过去了，到了2004年母亲从国外回来，和我说外公的名字是关“菁麟”，清华毕业后到英国剑桥和美国哈佛留学……母亲第一次告诉我三十年代初外公意外去世的情况。那场不幸发生在一个大剧场，外公和一位同学一起看戏，休息时外公同学去了洗手间。外公散步之后，鬼使神差地坐到了同学的席位上,而一场谋杀正在酝酿之中。同学的仇人买通刺客准备着暗杀，刺客只知道外公同学的座位号，并不认识他……外公因此而殒命！…… 那一年母亲还没有和我说起外公曾在民国外交部任职…… 最近，从赵振英老人想起05年父亲和我说过的“你妈妈是民国外交官的女儿”，我才开始在网上查找外公关菁麟的有关信息。 1、北京政府外交部职官年表（1912~1928） 職稱民國14年（1925） 總長唐紹儀2.21免。沈瑞麟2.21任。12.31辭。王正廷12.31任。 次長沈瑞麟2.21升任部長。曾宗鑒2.26署。 參事 秘書 魏文彬劉錫昌陳慶龢3.6任。 周澤春3.6任。 王賚祺3.6任。 關菁霖3.6任。 民國15年（1926） 總長王正廷3.4免。顏惠慶3.4任。3.25免。胡惟德3.25任。5.13免。施肇基5.13任（未就）（總理顏惠慶兼代）6.22免。蔡廷幹7.6任（未就）（次長王蔭泰代）10.1免。顧維鈞10.1任。 次長曾宗鑒2.23使瑞典、挪威；4.20免。王蔭泰6.22任。 參事 唐在章張煜全陳恩厚黃宗法2.4任。 朱鶴翔 秘書 黃宗法沈覲鼎魏文彬劉錫昌5.19假。（靳志代） 陳慶龢周澤春 王賚祺1.30免。熊崇志1.30任。 關菁霖11.1調署倫敦總領事。楊永清11.13任。 民國14年（1925）外公任北京政府 ——民國14年（1925）外公任北京政府外交部秘书。 ——民國15年（1926）外公任調署倫敦總領事。 2、北平世界日報26-05-21（北平）。外部機要處將裁撤，關菁麟已辭職。 3、外交部（民國14年05月）。[件名：添派王曾恩、劉錫昌、關菁麟、靳志為專門委員]在Google中《辛亥以来人物年里录》里面我看到外公的名字，Google中一共有56条有关外公的信息，一些已经无法打开。 在《抗战初期中国红十字会的战事救护》中，我看到外公的名字。 ……“救伤行动在‘中国红十字会华北救护委员会’的统一部署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在此过程中，新成立的北平分会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自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总会迁上海，与总办事处合二为一。1928年筹备组建北平分会(因北京已易名北平，故名)，由总会聘请江朝宗、关菁麟、张执中等l5名议事员参与其事。l0月29日，在干面胡同22号原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举行议事员会，宣布北平分会正式成立，推举颜惠庆、毕桂芳、江朝宗、汪大燮、何其巩5人为名誉会长，胡惟德为会长，刘瑞恒为副会长。1929年1月胡、刘辞职，商震为会长，关菁麟为副会长……”【抗战初期(1931年9月一1937年7月)，中国红十字会对淞沪之战、长城抗战、绥远战役进行救护。成效可观。三次救援行动，实际上是中国红十字会全面抗战救护的预演。通过战事救护的锻炼，提高了红十字会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也使红十字会意识到自身存在的不足。于是完善自我，强化自身建设，提到了红十字会的议事日程。】 ——1929年1月关菁麟为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 我又看到“太平洋會議中國代表團名單事”。 資料識別：館藏號：03-11-001-04-011…… 著作者：產生者：關菁麟；卓參贊。 日期：民國10年10月（……迫使日军无功而返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1921年开始举行的华盛顿“太平洋会议”。这场会议还迫使日本最终不得不从侵占山东的“二十一条”和《巴黎和约》上妥协，签署《九国公约》，从中国山东半岛撤兵，并放弃对胶济铁路的独占。） 关菁麟；卓参赞（民国10年10月）。[件名：呈递美总统书事]。《数位典藏与数位学习联合目录》和《关菁麟秘书晤丹高使谈话》，1924年11月22日，《外交档案》，03-09/28-(2)。 …… 至此，我对外公的印象仍然是支离破碎的，但是我可以为外公骄傲了！ 我终于明白，因为党派，因为“阶级”，母亲不敢和我说起外公，她把一切深埋在心底。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母亲又早已到大洋彼岸定居，远离了我，没有机会和母亲聊聊外公！我很想知道外公意外殒命的那位同学姓名，在打给母亲的越洋电话中询问，“廖斌！”——时隔七八十年，母亲还这样清晰地记得！ …… 廖斌，何许人也？我又在网上搜寻，在作者“有时糊涂”的《民国投机者》一书中出现廖斌姓名…… 六十余万字的历史小说，何时有空一读！ 母亲是民国外交官的女儿,然而母亲又可以说是孤儿！古人云，少而无父为孤，母亲少时外公便死于非命！呜呼!…… 在辛亥革命百年倒计时的日子里，我想象不出民国那个风风雨雨的时代，对那时的亲人也知之甚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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