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可以不上高中

（2010年3月3日发言整理稿）

按：《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月28日公布并公开征求意见。3月3日下午，21世纪教育研究院在北理工国际教育交流中心举行《规划纲要》研讨会。教育界专家齐聚一堂，共同探讨教改纲要的改进意见。新浪教育频道进行了现场直播。这里是博主会上发言的整理稿。新浪原始速录稿在：http://edu.sina.com.cn/l/2010-03-05/1427185843.shtml

刚才顾昕说他是业余教育爱好者而不是专家，没有对教育问题进行长期跟踪。我想，就高考改革而言，我应该算是专家。我的专业是教育测量。我也进行了长达30年的追踪，在座一些人知道，我关于高考的第一篇实证研究、统计分析研究，发表在《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1年第5期。关于《规划》，我所关注的是高考问题。

这个文件看了以后，就我所关心高考问题讲，我是相当满意的。我以前经常讲，中国的改革不可能突飞猛进，不可能大刀阔斧，不可能有革命性的变化，只能是“蚕食”。可以说，《纲要》在“蚕食”的过程中咬了几大口下去。例如说到要克服“一考定终身”，要实行自主招生、多元录取，要注重考察素质，要实行高水平大学联考，等等。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对《规划》的这一部分，我是满意的。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如果说有不满足之处，那就是，我觉得还可以提的更高一些。这里，我想强调，根据胡锦涛同志2003年第7号国家主席令，通过了一个法律，叫《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许可法》。这一法律已于2004年7月1日起正式施行。这是中国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国行政体制改革进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在教育领域中，政府存在太多“越位”、“错位”和“缺位”的现象。一些需要政府进行管理的事情，政府却没有尽到政府的管理职责。一些本来不需要行政干预的事情，政府又干预太多。这种现象，在考试领域中尤为突出。

在招生考试过程中违反《行政许可法》的事情非常多，我们有必要清理。我们应该依法办教育，我们应该依法招生和考试。在招生考试中，政府有“越位”的地方。我对美国、英国、香港、台湾都做过非常认真的研究。从比较中可以看到，我们的政府在招生考试方面越位的地方太多了。这些，需要清理。

我们的政府也存在明显“缺位”的地方。我们政府关注奶粉、冰箱、彩电的质量，却从来不关心考试的质量。在现行的考试中，质量不合格的考试是大量存在的，但政府完全不管。这是政府的“缺位”。陈宇教授认为，“春晚”中最精采节目是朱军和董卿所主持的那个背百家姓的节目，不仅要背出内容，还要背出每个姓氏的位置。这个节目，把我们今天教育中的荒谬体现得淋漓尽致。类似的质量低劣的考试，从小学到研究生，大量存在，很普遍。对此，我们的政府是从来不管的。刚才胡平平老师说到，经过呼吁，今天我国已经建立了教学质量监督机制。我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也能建立起考试质量的监督机制。政府不仅要管冰箱、彩电的质量，更要管考试的质量。考试质量关系到一个人的升学、就业，远比冰箱、彩电重要得多。这是我想讲的主要方面。

此外，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员，作为纳税人，讲讲我的心情和愿望。教育需要改革，是因为许多人对教育的现状不满意。首先，总理就不满意。在2009年1月5日发表的署名文章中，总理表达了对教育公平状况的不满意，指出农村孩子上大学的比例下降了。2009年11月3日总理在中国科学院成立60周年庆祝会上引用钱学森同志的话指出，创新型人才不足是现行教育体制的严重弊端。总理说：“中国现在没有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按照培养科技发明创造人才的方式办学，没有自己独特创新的东西，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这些话，表达了温总理对人才培养效率的不满。读了《规划》以后，我猜想，如果按此思路推进教育改革，到了2020年，很可能的情况是：领导仍然不满意，群众也仍然不满意；既不满意教育公平，也不满意人才培养效率。

作为一个纳税人，为义务教育纳税我是心甘情愿，将税收用于义务教育和中等职业教育我是心甘情愿的。刚才高峡和胡平平老师都谈到要投入学前教育。对此，我是不赞成的。就个人愿望讲，我是愿意为学前教育纳税的。但我认为让纳税人负担学前教育应是若干年以后的事情。今后的若干年，我们首先需要办好义务教育，首先需要让不论贫富、不论城乡、不论地域的所有儿童都平等地享受义务教育和中等职业教育。

1986年，我国通过了《义务教育法》，那是超前的。实行了《义务教育法》，为什么后来还有“希望工程”？20多年过去，我们还不得不容忍大量的“违法”现象存在。如果在1986年我们实事求是地选择“六年”而非“九年”，如果1986年我们在选择“六年”后坚持“立法必行、违法必究”。或许，我们今天的教育局面会更好而不是更糟。今天讲12年义务教育也尚太早。我想，我们应首先把九年义务教育做好，让不论贫富、不论城乡、不论地域的所有儿童都平等地享受义务教育和中等职业教育。将来钱多了，再去管学前教育，高中教育和高等教育。有钱可以上高中，没钱可以不上高中。我16岁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没有上高中，一样有丰满的人生。

（主持人宣布时间到）

中央政府应管好义务教育，高中交给县里管就够了，大学交给省里管就够了。就到此吧，谢谢。

（在第二轮发言中）

我仅仅陈述几个观点，不论述了。

应区分义务教育与非义务教育。教育部应管好义务教育和中等职业教育，把高中教育、高等教育、继续教育，交给社会去管。政府不管，只会办得更好。若干年以后有条件时，政府再去管学前教育。

在义务教育中要强调平等，在非义务教育中要强调效率。

在义务教育中，要强调“人的全面发展”，非义务教育中，要强调“人的充分发展”。

义务教育不能“去行政化”，义务教育需要更强有力地运用行政权力和公共财政去推进教育公平和社会公平。非义务教育要“去行政化”。

义务教育要非产业化、非商品化、非市场化。非义务教育可以适度产业化、商品化、市场化。

义务教育应尽量向弱者倾斜，非义务教育应尽量向强者倾斜。

义务教育要注意保护女生，非义务教育阶段要注意保护男生。

延伸阅读：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ce637301007za1.html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ce637301009ebh.html

 

 震惊  

2010年12月19日，我非常偶然地在北京一所211加985的大学中听了15分钟的英语课。上课的情况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这个班大约有30名学生，在可以容纳100多人的阶梯教室中，分散坐在教室的角落，许多人坐在教室的后排。我注意到，只有不足一半的学生在桌子上摆着英语教材。其余的同学大都在看别的书或做其他的事情。后排有的学生在小声聊天。只有个别几个同学在听老师讲课。

英语老师是一个30多岁的男老师，显然具有很好的英语水平，英语口音非常纯正。在我进入教室后的大约15分钟中，一直在几乎是自言自语似地讲解着课文，间或在黑板上写几个重点词汇。直到下课，老师与学生之间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不仅没有语言的交流，也几乎没有眼神的交流。

下课后，老师提醒尚没有签到的同学不要忘记签到。一些学生纷纷走到讲台上在签到表上签到。

在可以上下推拉的4块黑板中，有3块半写满了其他课程的内容。英语老师仅仅利用1块黑板的一部分，写了几个英语单词。就是说，上课之前，没有学生去擦黑板，教师既没有要求学生去擦黑板，自己也没有擦黑板。

总之，师生们默契地在走了一个上英语课的过场。

下课后，我从学生处了解到，这是一个本科生的英语课，这个班的专业是人力资源管理。

语言课怎么能这样上？一所211加985大学的课堂怎么会是这样？我对中国的高等教育从来没有抱过很高的期望，但这堂英语课的情景，仍然让我感到震惊。

 海宽文集：http://hxzq05.d68.zgsj.net/showcorpus.asp?id=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