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生死学乱弹·孔夫子走出午夜博物馆
作者:安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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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生死学乱弹 这个题目当然是我自己杜撰的,一般也就有什么“比较文学”、“比较语言学”、“比较美学”等,没听说过什么“比较生死学”。但不同民族、不同区域、不同信仰的人们,其生的观念,如生育观、生存观、生活方式等,与死的观念,如死亡观、墓葬方式等,实在有着很大的不同。我就一直有这样一些疑惑: 其一,同样是生活在地球上,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包括许多亚洲人),总是人丁兴旺,人口众多,领土广大的中国、印度,100多年前人口就有几亿,岛国日本领土狭小,也有一亿多人,从政府到家庭到个人,都不控制生育,不控制人口增长?而欧洲人长期以来是人口增长缓慢,似乎他们从政府到家庭到个人,都懂得控制生育,控制人口增长?欧洲一些小国,人口不多,一些大国,人口还是不多,最多几百万、上千万。而在亚洲,大国人口爆多,小国呢,人口照样众多。难道亚洲人有生育嗜好吗? 其二,同样是生活在地球上,生活环境里同样既有森林,也有石头大山,多少也差不到那里去,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包括许多亚洲人),据说崇尚木头文化,千百年来盖的大都是木头房子,最多供两代人使用就毁坏了。而欧洲人据说崇尚石头文化,他们千百年来盖的大都是石头房子,可以供好几代人使用而不坏。你到欧洲旅游,在一些城市总能看到一些历经几百年风雨沧桑的古老建筑,包括石头城堡和石头民居,几百年了,依然是窗明几净,阳台上鲜花怒放,令人赏心悦目。上帝怎么就让欧洲人爱上了石头,让亚洲人爱上了木头呢? 其三,同样是生活在地球上,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包括许多亚洲人)的皇帝、国王、领袖们,他们喜欢巨大的陵墓,圈一大块地,大轰大嗡,大操大办,大兴土木,以便死后埋在那里,以为可以跟活的时候一样过他穷奢极华、吆五喝六的日子。秦始皇兵马俑便是一个典型,秦皇汉武,唐宋元明清,个个皇帝如此,以至于你到古都洛阳去走走,那里当地人说,你只要看到的山头,就是个帝皇陵。慈禧太后修的陵墓比乾隆陵还大,她还弄了满满一大棺材的珍珠宝贝,自己就躺埋在这一大堆珠宝里边,以为能死而复生,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到最后还不是让军阀孙殿英盗了墓,毁了尸,盗走了那些世上罕见的珍宝,发了大财。有的稀世珍宝流入欧美富商家中,有的被献给蒋介石宋美龄笑纳,有的据说文革中落到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收藏家康生手里,供其把玩。慈禧地下有知,真要活活气死了。 欧洲人的皇帝、国王们却很不同,他们生前也是穷奢极华,享尽富贵,但死后只要一口棺材,一抔黄土,还愿意跟王爹王妈们挤在一起,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国王们的棺材们摆在一个教堂墓室里,墓地里,甚至有的国家是年代远的国王棺材埋的深,年代近些的埋在浅处,以此类推,棺材们往上落,土里埋满了,就搁在地面上摆着,似乎他们很是珍爱土地。棺材当然还是或金碧辉煌,或玉石晶莹,成了现在人们旅游一景。有一千多年历史的英国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就是英王的墓地,20多位国王都埋葬在那里。俄罗斯圣彼得堡的彼得-保罗大教堂,从彼得大帝到尼古拉二世的几乎所有的俄罗斯沙皇和皇后的棺材,都在那里。下图为彼得-保罗大教堂里的沙皇们棺材。 西方近现代领袖的墓葬更低调。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1797年3月退休回到家乡弗农山,1799年12月14日去世,遗体葬在弗农山家族墓地。下图为华盛顿墓。法国总统戴高乐下任后回到自己家乡,死后葬在家乡的小教堂墓地。 埃及的国王们跟中国的皇帝们一样喜欢耗费民脂民膏,大兴土木,大造陵墓,不同的是他们把陵墓造成金字塔,更不同的是还把自己开膛破肚,腌成木乃伊,藏在金字塔里,不让人家发现,最好千百年后羽化成仙。 自列宁始的唯物主义领袖们,又开一代风气,这就不能分亚洲欧洲了,计有列宁、斯大林、胡志明、毛泽东、金日成。他们死后制成木乃伊,设有专门团队花巨资长期维护遗体形象,放在水晶棺里,搁在大广场上,供后人瞻仰。制成木乃伊这一项与埃及类似;放在水晶棺里供后人瞻仰这一项,又与埃及的秘密埋葬不同;花巨资长期维护遗体形象,只求长期保持光辉形象,公开于世,肯定就不能企求以后羽化成仙了,这一项又与埃及的法老们不同了;放水晶棺里,专门团队花巨资长期维护遗体形象这一项,又与西方首领们墓葬的低调不同。唯物主义领袖们的墓葬方式确实是有其特色的。 回头再说咱们民国大总统孙逸仙,孙先生死后葬在南京中山陵,占地面积8万余平方米,说是躺在水晶棺里,其实当时财力有限,只是一个玻璃棺,这一项来讲,与唯物主义领袖们相比,则节省不少。但占地面积巨大,墓地工程浩大,又免不了中国帝王们的遗风。当然,孙先生自己并不想躺在中山陵,这是后人们的自作主张,这一项又与列宁他们相似,不知金日成是作何想法,据说列宁毛泽东他们生前没有说死后要做木乃伊,躺水晶棺。 现在咱们山西小县城交城县兀地建了一个大陵墓,名为华国锋陵园,有14个足球场大,占了一个山头,约10万平方米,耗资一个亿人民币,而毛主席纪念堂建筑面积为3万多平方米,似略有僭越之意,更有复兴占山头建大陵园的中国帝王风之嫌。 《红楼梦》里说,纵使千年铁门槛,终究一个土馒头。没有读过《红楼梦》的西方帝王们首脑们似乎倒是懂这个道理,读过《红楼梦》而且喜欢《红楼梦》的慈禧太后似乎并不理会曹雪芹的意思,非要肆意挥霍民脂民膏造个金馒头,大金馒头,真不明白这人怎么想的。比较生死学也只好乱弹了。
孔夫子走出午夜博物馆 九米五高的孔子塑像矗立在了地面上,居然让人感觉九五之尊的孔夫子是自己从旁边的那个硕大的博物馆里,跑到那个著名的广场上的,没有任何仪式,没有任何仪式,“礼义廉耻”的首席设计师孔子先生就这样走了出来。 有个电影,讲一个博物馆里每到午夜,里面各色人物就都复活过来,走下台阶,互相继续他们的故事,非常生动。 我们的孔夫子也从午夜博物馆里复活过来了,并且还走出了大门,跑到了门外的广场上。 当然,午夜的广场就热闹起来了。 英雄纪念碑浮雕上的五四青年们,走了过来,仍然挥舞着胳膊,高扬着“科学与民主”的旗帜,喊着“打倒孔家店”,仍然那么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他们有点惊愕,问孔子,你怎么还是高高在上,打而不倒呢? 孔子笑笑,曰:在下属于那种腐而不朽、垂而不死、打而不倒,那种人吧? 润之先生吃力地从纪念堂里坐了起来,对孔夫子说,先生述而不作,鄙人则又述又作,鄙人一生做了两件事,一是把某人赶到海岛上去了,一是搞了场文革,期间“扫四旧”、“批林批孔”,多有得罪,但事关国祚,不得不为,请多见谅。 城墙门洞上的润之年轻多了,他快步走过来作了个揖,道:先生真是越来越精神了,鄙人早就说过,从孔夫子到孙中山,都是要借鉴的。 孔子呵呵一笑,也作了个揖,道,多谢关照。 阜成门离广场远了点,鲁迅雇了辆黄包车从阜成门内的纪念馆里跑了过来。鲁迅仰起头看快十米高的孔夫子,惊讶的差点从棉袍里又榨出一个小我来。 孔子这才看清楚,这个从五四那年开始骂得他狗血喷头并落荒而逃的绍兴师爷,居然如此矮小,不禁莞尔一笑,他不知鲁迅姓周,说道,鲁先生好文采,到底聪明,躲在纪念馆里了,你活到个1957年试试?要么你闭嘴巴,要么你扛枷锁,或者如老子那般出关。 鲁迅居然无言以对,还作羞涩状。他大概以为“出关”是影射他从教科书里出来了,从此版税要少得不少呢。 润之先生很诧异孔子如此熟悉中华现代史,孔子坦然道:人在做,天在看嘛。 英雄纪念碑浮雕上走下来个赤脚农人,未理会孔子,直呼毛委员、毛委员,当年搞农会,打土豪,分田地,好不热闹,如今农会在何方,还是要替我们说说话,眼下物价那么高,粮价那么低,日子难哪。 毛委员想了想,说,啊,啊,想不起来啦,我也不知道农会去到哪里了? 英雄纪念碑浮雕上又走下个污手工人,亦未理会孔子,拉着毛主席的手,主席说,工会还在吧?工人曰:在,管旅游,管休养,管分肥皂毛巾洗衣粉,倒不管咱工资低,退休金少,那个物价、那个房价,呜呜! 农人有点忿忿,莫说啦,比起农民工,你们还是强吧! 旁边有人嘿嘿笑了,总还是领导阶级嘛。 是啊,领导阶级,领导嘛,古人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工人默然,让咱工人吃苦在先,罢罢,回去干活了。 孔子转过身来对润之先生道,有个童谣唱:太阳瓦面过,富贵轮流做,东头吃烙饼,西头喝稀饭。实在透彻!中国人不捧耶稣基督,不捧佛祖老释,就信奉世道轮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嘛,呵呵。 润之说,啊啊,记得是曹操说的,还是诸葛孔明说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何等洒脱! 孔子作沉思状,道:洒脱也难,在下有一事就教,现在网民怎么老说“神马不是浮云”?在下不解。在下倒是说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也。 众谔谔,“不义而富且贵”,岂不指着和尚骂秃驴? 润之道:鄙人也好生奇怪,时下“不义而富且贵”者,会如过江之鲫?正想着人去四下蹲点调查呢。 鲁迅则道:网民,网民,后生可畏也!遂回阜成门去也。 此时,晨曦悄悄将至,东方既白,众人亦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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