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续篇一)三.为个成份伤脑筋 四.我成了红卫兵 作者:草木樨


 

  中学时代〔66—69〕

三、为个成份伤脑筋

什么成份让我如此伤感?

父亲做过工、经过商,六十年代初就弃商从事养殖业。在成份普查时并非复杂的职业生涯竟无法划定成份,在伟人的著作里没有找到对养殖业的划分,不知谁“聪明绝顶”,要按我祖父的“成份”靠,这一靠,靠到了四十年代初,靠成了“小业主”?

祖父旧时开了个〔新新浴室的前身〕澡堂子,不知得罪了哪路活阎王,有个自称顾祝同表弟的军人非说:“在澡堂里丢了‘公文包’,包里有军方机要,事关重大,定要将祖父送去军事法庭严办。”祖父哪见过这场面,早吓得魂魄散乱,万般赔“罪”,千般打恭根本无济于事,只恨“秀才遇上兵”……最后将茭蒲巷几间瓦房“恭手”相让才得以逃过一劫。从此,未能留下什么值钱财产,公私合营时成为商店职工,直至寿终。至于那几间瓦房,解放后,我的父辈们曾私下走访,试图讨回清白、讨回房产,怎奈房屋己易新主,原当事人早已销声匿迹。

记得,我的三叔从外地探亲来常,神气活现带个造反组织的红袖章,进出里弄故意炫耀。第二次回常时只见他灰头土脸,臂上的红袖章不见了,说是有人检举他隐瞒成份被开除出了造反组织,气得他要与家庭划清界线。好在,祖父文革前就去世,否则,老人家真要吐血。

我表叔是搞人事工作的,曾与我交淡提示过:这年代越穷越红、越贫越好,建议我填个“城市贫民”的成份。从复课起在好长的年月中什么招工、政审、年终总结、外出投宿不知填写过多少次,直至,五花八门表格中的成份一栏,从神力四射的土地上彻底消除,我才算脱“贫”。〔不过,这是后话。〕

就我祖父的成份,在我的父辈身上竟无可奈何地生出了众多“生相”:有职员、店员、小商、小贩、摊贩、工人、城市贫民。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遮遮掩掩去填写成份,谁也不想让时代抛弃,去填写什么小业主,成为随时可团结、可批判的对象。

大坤一夜间成了“红卫兵南征北战飞虎队”的帐房,主管队部经费。整天忙得不见消停,居然在市府领了二辆自行车,在去校的路上“滴铃”一溜烟,好不潇洒。他祖父是新民社茶馆〔旧址:后来的三鲜餛饨店〕老板,真不知他成份填上了什么色彩,居然成了学校里首批受伟人检阅、首批红卫兵组织的骨干?他祖父营生“皮泡水,我祖父营生“水泡皮”;他父亲与我父亲自小似兄弟一般,一同参加童子军;一同上街狠揍小日本,〔日本快完蛋那时,常州百姓自发起来,上街出恶气。弄堂里的陈年住事,十有八九都是他三爷道来〕如此相似的家庭背景,他却在校园里显得独占鳌头。

首批中学的红卫兵组织统一在觅渡桥小学活动,大坤忙得整日不见人影,似乎一夜间消失。他招兵买马也不来邀我,真有些不“哥们”。算了,都是近邻,祖上那些破事都知根底,这年头人心难测还是距离远一点,何必不识趣。

我想串联,可为这成份却伤透了脑筋。


四、我成了红卫兵

面对学校全面停课,师生们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球场上已不见昔日喧哗,批判栏依旧不改初衷慷慨地接纳着“激情的燃烧”,这里仍是同学、校友常驻足的地方。

“喂!看什么呢?哦,原来是要“八灯机”教我球规的对手。

“随便看看。”我应付道。俩人虽认识却只知其名而不知其姓。

“参加红卫兵了吗?”

“没有。”

“嗯,我叫王一平,新成立了‘红卫兵风雷激战斗队’,我是创始人。如果你还没加入红卫兵,那就让我们并肩战斗……随时随地欢迎你到来,队部就在口字楼后面小夾弄里,记住啦!”边自我介绍边热情伸出了手。啊!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昔日的球场“冤家”居然成了创始人了,他这一伸手到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斯文。

一平的一席话,我沉寂多日的串联梦又重新复活。

在一平的保荐下,勉去了“三堂会审”,轻而易举地我成了红卫兵中的一员。

这是一个刚成立的红卫兵组织,所有事务都让我感到陌生而新鲜,每个人都有具体的分工:一平全权,敖生次之;一平还有一手漂亮的字体,所有蜡纸上的书写、文章编辑均由他定夺;其余队员则油印传单与上街分发。我嘛,到是接受了一项磨嘴皮的活儿,每天要去皮革厂与旗帜店催要订购的红卫兵皮带与袖章。

突然兴起的红卫兵组织人数众多,名称繁杂。皮革厂与旗帖店夜以继日地干,仍滿足不了日益增加的各组织需要量。好在风雷激不过二十多人。一日二次死磨硬泡去要货,一星期后终于完成任务,队部里一片欢呼。〔皮带每条1.16元,袖章每只0.13元。〕

传单内容十有八九从别的红卫兵组织印发的简报中搬过来,偶而也加些“风雷激”的观点。油印好的传单折叠好后,由队员回家时顺路撒发。说来也怪,我只热衷于油印却不喜欢满街“天女撒花”,这个举动多数队员都抢着干,到省了我不少事。事后听队员们聊起才知抢发传单的个中原因:那传单向空中一撒像雪片飘舞,会引来路人争抢,看着路人争抢有一种成就感,特别兴奋、特别刺激。确也是,不过这种刺激未尝试过,我只有被别人刺激过,因为,我也抢过传单。

一天早晨,刚进小夾弄,就见一平与几人在院队部门口怒气冲冲地在骂人……走进队部一看,屋子里一片狼籍:桌椅被砸得四分五裂,油印设备不知去向,纸张散乱一地,墨汁泼向四周……这是谁搞的恶作剧?难怪一平恨得咬牙要骂人。

一平与敖生分析:肯定是为了口字楼办公用房与某同学结下的怨恨,几个人一听怒火顿起,非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便一窝蜂似的吵吵闹闹直奔口字楼讨说法去了。

豋上口字楼,所有人都傻了,上面被砸得更惨,几乎所有办公桌椅都东倒西歪,所有抽屉全跑到地上,物品散乱一地,贵重物件不翼而飞,一场劫难,面目全非。这时,有校友来讲:“下面教室也被砸得七零八落。”啊!这是哪些人干的?教室课桌也不放过,如此兴师动众为哪般?真不可思议。

见此场景一平怒气消了许多,庆幸道:“好在公章随身带,否则,这‘风雷激’完蛋了。万幸,万幸!”其实从那天起,“风雷激”便名存实亡。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学校里连番被冼刧,大多数人的观点倾向于有极少数学生与社会闲散人员及企业造反组织所为。别的学校也是如此,纷纷成立了护校队。签于上述情况,当时的校领导为防运动其间校园遭破坏,采取了一些措施:阻生疑人员进校,并力劝学生们暂离学校。

油印机及其材料与用具沒有了,一切宣传活动无形中被“砸”止了,校内的红卫兵组织的宣传活动由此而停顿。

不断兴起的串联风刮进了校园,队员们无事所做,闲遐之余的话语自然而然奔向同一个主题:串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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