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与狼的故事
作者:延安老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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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的故事 小芸做饭时,杨旸没有一顿饭不抱怨的,不是嫌主食太硬拉嗓子,就是怪菜里油水太少刮肠子。小芸自然不会甘拜下风,每次不把扬旸噎个半死决不罢休。一次,杨旸进门就招: “吃什么?熬茄子?熬白菜?熬洋芋(土豆)?熬豆角(扁豆)?熬粉条子?……嗷、嗷、嗷……可怜爹妈给我的肠子……”。 “行了,别提你那嘟噜下水了……”小芸打断他, “我知道你肠子什么样……”小芸开始憋坏水。 “你怎么知道?莫非……” “我看见了。”小芸又打断他。 “……”许久,杨旸没转过向来。小芸故意不理他。 苗苗在一边忍不住了“芸姐,你说他的肠子到底什么样?” 小芸一本正经对苗苗说:“杨旸,你伸出手让苗苗看看。”杨旸不解,但还是把手伸给了苗苗。三年了,那双手……,看着看着,苗苗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我也看见了。” “看见什么?”杨旸问道。 “你肠子上面尽是茧子。” 杨旸气的脸憋得通红,此刻,他宁愿去吃那噎人的饭,也不愿听那噎人的话了。 “肠子也得接受再教育!”小芸仍旧不依不饶。 “不过,”苗苗停下笑声,“快轮杨旸做饭了……” “他做的饭好吃!上次,连着吃了那么长时间的‘龙虎斗’,想起来就恶心。”(注:上次做饭,杨旸到处抓蛇抓猫) …… 真的又该杨旸做饭了,几个人盼着会有什么新花样。三天过去了,“老三样”。又过了两天,还是“老三样”。大伙有点沉不住气了,晚饭时一个个抱怨开小芸,怪他把大师傅得罪了。小芸见大家开罪于她,便讪讪地说对杨旸说:“其实……,前几次你做的饭……其实挺好的……,其实我特别爱吃,其实……” “其实吃的时候是饿了,狼吞虎咽,等吃完仔细一想,不恶心才怪!”杨旸要开始“找补”过去的“损失”。 小芸白了她一眼。 “嗨!没见过你这么小肚鸡肠的,碰到阶级敌人说这番话都能通过了,何况人家是革命同志……”小波吃饱了,满意地拍了拍肚子,有一搭没一搭,边说边走开了。 “小肚鸡肠?”杨旸大笑,突然使足了劲沉下脸,恶狠狠地说:“好!你们等着瞧,明天就让你们吃小肚鸡肠。”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大家带着几乎快要饿死过去的感觉匆匆到了家。老远看见烟筒没冒烟,门还上着锁,几个人的心都“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心里嘀咕着要挨饿了。可一打开门却都变得兴奋起来,有一股“馋人”的香味扑鼻而来。进门一看,炕上留了一张字条,上写“吃饸饹,都弄好了,喜欢吃的自己压。嫌恶心的,窑掌(窑后)有剩饭。” “妈的!等老娘吃饱了再说(潜台词:恶心)!我来烧火,小陆小波你们俩等着压……看看后锅有汤没有。”小芸边张罗边走到灶台边,拨开火,开始拉风箱,便拉边说:“苗苗,我见有萝卜樱子,看着像收拾过了,可能是往汤里放的,把它切碎了……还有,把小萝卜也找着,那家伙爱藏私货……”前锅的水本来是热的,小芸边说着,水已经开了。“陈昊和穆爽可能在公社吃,就咱们几个,少压点。你们俩动作快点!” “等等杨旸吧。”小陆说。 “行,弄一碗我先吃着,你们慢慢等!”小芸说: “算了,咱们先吃,那小子亏不着。”小波也急不可待了。 “汤好喽,厚厚一层油!真香!不知道是什么野味,象是什么下水之类的。”苗苗边尝着汤边说。 “象是鸡汤,那不是鸡肠子嘛!我就知道他有办法。”小路边压边说。 不一会儿,几个人手上都端上了美美一老碗香喷喷的饸饹。 都快吃完了,大家才慢慢品出一点味道:的确是鸡汤,里面有胗、肝、心、肠子,最有特点的就是“屁股”,可以肯定是“鸡屁股”,算了算起码有四只鸡!这味儿琢磨过来了,这饭也越吃越慢。小芸索性捧着碗发起呆来。一会儿,她突然把碗往灶台上一墩,站起身来,走到坛坛罐罐处,其他几个人也呼啦一下起身“各就各位”乱翻乱找起来——这点默契大家还是有的:那鸡不可能光有里头没外头呀。最后,小陆在窑掌放玉米豆的笸箩里发现一张字条,他看了看,递给小芸:“这可能是你的。”小芸结过一看,见写着个“剩”字,便走过去在笸箩里的玉米豆里葫芦了一下,接着端出一碗东西,打开扣在上面的盘子一看,只见里面全是鸡骨头……… ………… 以后的事:杨旸正巧回来,免不了奚落小芸几句,接着说只答应给吃小肚鸡肠,说他只吃了鸡头鸡脖子,说都吃完还过不过……以后连着一个多星期,每天都有鸡吃。鸡是那里来的?不是偷的。上次赶集回来晚的原因:用3升玉米换了十来只一斤多重的小鸡,“站”在“脑畔”(即:窑洞上面)一孔废弃的小窑洞里。“站鸡”也算这位活宝的在农村的一大发明,简单说,就是用石头把鸡都固定好,还要填入些土,只留鸡头在外面,目的是不让鸡运动,这样,天天给鸡喂食,有一个星期鸡就肥了,平均每天能长二、三两。想起来够残酷的……
狼的故事 又开始忍受那“长夜”的煎熬…… 隐隐约约的又听见那只狼在哀号,凄凄惨惨,也许又在想它的儿子了。 乡亲们说,早先一过清明,就不再听到狼嚎了——那原上、塔上,圪里圪……到处都是欢蹦乱跳的野兔子、毛圪里,还有野鸡……。这些年来,这些小生灵多被人设法捉到去打了牙祭,狼也只好一年四季找机会去袭击人的羊圈——本能逼它们设法生存下去。 上个月,杨旸馋得心里发慌,亏他想得出,竟然偷偷打起狼的主意来了。他不知从哪个老乡那儿搞来了一副狩猎夹子,深夜悄悄起来,裹了件破军大衣,提了根粗木棒子,领了老罗家那条叫做“黑妞”的大黑狗,溜到羊圈的院门口下好夹子,又在圈羊的窑洞里将一角破炕席铺在羊粪上面,就这么开着院门“守株待兔”了好几天。 杨旸这小子也真够胆大的,陕北的羊圈晚上是不留人看守的,他怎么敢一个人独自候在哪里!等他提着“战利品”被一群娃娃簇拥着得意洋洋地回来时,大伙才知道他又玩了一回悬的!杨旸自己却很得意,他说羊群骚动时黑妞很聪明,一声都不哼,直到狼被夹住后,才“汪”地一声凶猛地向院门口扑了过去。他自己攥紧木棒赶出去时,狼的后腿被紧紧的夹住,黑妞已经咬住了它的后颈,边甩边从嗓子里挤出令人恐怖的哮声。逮住的是只小狼,只有黑妞的一半大小。那只大狼已经逃到沟里,冲着这边“嗷——嗷——”地惨叫,不肯离去。他害怕大狼来袭击,紧张地拍了黑妞后背一下,命令道:“克!”黑妞很通人性,立刻丢开了小狼,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下山坡去撵大狼。这里他举举起木棒没头没脑地向小狼砸去,看到它的确断了气才罢手……他不敢回来,害怕大狼会跟过来…… 当晚,知青窑洞里热热闹闹,不少乡亲都被邀请来“品尝”狼肉的滋味,没邀请到的也主动赶了来。不过那狼肉也真倒胃口,调料放了不少,从上午下锅一直炖到晚上,肉还没烂,放在嘴里嚼老半天只感觉到象是在嚼柴草,难以下咽。那狼心还夹着一股又酸有腥的味道,吃过以后,就是一年没肉吃,也绝不再会去想吃它。大家的情绪没有因狼肉的不理想味道有丝毫低落,毕竟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吃到狼肉! 那张苍灰色的狼皮,被扬旸 送给了罗世明,老罗又把它送给了队上雇来的瓜把式老史做礼物了,据说他能熟一手好皮子,东西不会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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