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上的文成·说“和亲”
作者: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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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上的文成 很小就知道唐朝有个文成公主,为了定国安邦,远嫁到西藏。挺浪漫的! 儿时的班级里只有汉族,梦想长大后出嫁自然希望与众不同,所以文成公主曾经是那个年代我羞涩地藏在心中的偶像。公主出嫁的场景总是如红楼梦中描写的秦可卿的丧事似的排场,大明宫词中太平公主似的盛装离宫,前呼后拥,车呀马的,虽然那时没有飞机火车汽车,也不用担心一位公主在路上会受什么罪。 1986年我们组织学生参加了哈雷慧星的观测,得到地区科委的奖励,一千元钱,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利用暑假,观测组的学生在我的率领下出发到察雅县考察。这件事似乎不会和文成公主发生关系,但是,它发生了!在我们去香堆乡的途中。 车子行到离香堆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司机指着路边小河对面的一个小山洞,对我们说:那是文成公主住过的山洞。三个最大的男孩连忙跳下车,趟过不算太宽也不算太深的河,我担心孩子们出事,也下车跟了过去。河水很急、很清、很凉,虽不深却仍让我们湿了个透。那个高不过三米,深不过五米的小洞口,几块石头搭成一个小供桌,显示出常常有人来朝拜的迹象。驾驶员向巴对我说,文成公主在这儿住过很长时间,她的一个孩子就死在这儿。这话把我震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心目中那么尊严的公主竟会在这儿,在她还没有见到松赞王之前有这样的事…… 后来的那些天,不管安排了些什么事,我的大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在重塑着儿时的偶像。由几个当地小学教师、大向巴寺的喇嘛、那几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叽叽喳喳的学生(他们全是西藏的“第二代”,拥有比我更多的发言权)口中,编辑着文成的进藏故事。 历史上考证,没有能确定文成公主的进藏路线,只知道从长安出发到拉萨,历时四年。传统认为她是由青海玉树经北线进藏的,可是这儿的老百姓却固执地说:文成是由他们家门口走过的。至于由雪域派往大唐迎亲的史者禄东赞和文成之间的关系,当地藏族解释为:禄东赞是天上派来的神,他的使命就是帮助松赞干布接回文成公主。传说中的禄东赞,在我儿时的理解中等于松赞干布。我第一次进藏时也花了十几天时间,总以为我们已经吃过天下最苦的苦了,此时想到文成,想到她为祖国的版图牺牲的是什么,想到一千多年前的路上更多的艰辛,那一刻才领悟到初中上历史课时,那位被我们戏称为“山顶洞人”的老师讲到文成进藏时的感慨。 刚进藏时,去拉萨大昭寺,一位素不相识的老阿妈一手摇着经鼓,一手拉着我去看文成、尺尊、松赞干布的塑像。那是很典型的唐代雕塑,松赞干布坐在中间,边上一位美丽的公主,上面却写着是尺尊(尼泊尔公主),文成在尺尊后坐着,手中抱着一个小孩。据说,文成没有孩子,那个孩子是尺尊公主和松赞干布所生。文成的脸上凝着祥和,自足,平静,老阿妈指着她,不停地对我说着“雅莫,雅莫”(藏话是“好”的意思)。那天我还知道了,藏族的服装一千年来仍是文成公主从大唐带来的式样,我们喝的酥油茶则是由王昭君从匈奴学来传至唐代,再由文成带到西藏的技术所制。文成带来的工匠教会藏族盖房子,做家俱,文成带来种子教会藏族种植,文成带来笔墨,教会藏族写和画。我想:唐卡之所以叫唐卡,也许就是文成从大唐带来的吧。 那片山野中,流传着文成的故事,老百姓们供奉着美丽的文成,没有谁强迫他们这样做。顺便也说一句,在个人崇拜早已被叽笑为无知的八十年代末,那儿的老百姓家仍供奉着一张像——毛泽东。
公元7世纪唐太宗将文成公主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文成公主携带释迦牟尼在世十二岁身量的造像进藏,并在拉萨建寺弘佛。松赞干布用公主的献策,建起著名的拉萨大昭寺。佛教从此在雪域高原流传至今。 上中学时我把历史课当成了故事课,这要感谢那位被我们戏称为“山顶洞人”的四川藉历史老师(愿他晚年安康!);我的地理老师就没有那么讨人喜欢,对他给我出的填图作业我总是想法抄袭,至今我的地理知识仍只能是自己走过的路。后面的几十年这两门课的“充电”全靠小说和电视剧了,所以,“论”就不成,只能“说”而已,更确切地说应该叫“猜”。 关于“和亲”在历史上说法很多,至于能否经得起考证,还是留给历史学的专家们吧。 没有去过内蒙古,王昭君的故事知道得很少;却因一次偶然踩过了文成的足迹,对这位公主的故事多了一点点素材。有一件事我却很费解:唐王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位公主送到西藏?是为了“安定团结”?我看不象!以松赞干布当时的实力,能统一西藏就算不错的了,还能率了千军万马打到长安不成?那么,是为了占领西藏?这一说更站不住脚,唐王占领西藏能得到什么军事或是政治上的好处呢?我反正是看不出来。另外,文成进藏时带了大量的工匠和材料、书藉等,若是为了显示她公主的身份,则应该多带些金银珠宝和待从!所以,我的结论是:当时松赞王因西藏的经济和政治的需要,求助于大唐的力量,为了使这种关系更加巩固,他选择了和亲。从大唐一面来看,与其说和亲是为了“安邦”还不如说是为了向众邻邦显示自己的强大和仁慈。 尽管今天的西藏交通已经四通八达,进藏观光的人仍需要勇气,因为这种交通上的便利只能是相对于几十年以前,决不能等同于内地。以我二十余年前进藏的经历讲,现在的年青人会说一句“好恐怖哦”!可我至少是坐着汽车来的,比起五十年前十八军用脚走进来不知道要好多少。至今,那些“老西藏”们仍会说:两千五百公里的川藏公路是十八军战士的遗体一个挨一个排成的。一千年前文成进藏的路至今也没有一个固定的说法,那些分布着传说的各个点间似乎无法用一条地理上的合理选择来连接。现代的地理学家和历史学家们利用了各种现代化的工具和技术也没有能考证出这条路。那些历经了沧桑的老西藏们对此只是一句话:文成能活着走到西藏就算是她命大。 西藏恶劣的气候和困难的交通决定了在这儿最主要的斗争存在于人与自然之间。他当时还没有能完全把西藏统一到一个安定的治理之下,不少部落仍把自己的生存寄托于对其他部落的掠夺。松赞王在派禄东赞去长安迎娶文成公主的同时,还往尼泊尔迎娶了尺尊公主,他亟需尼泊尔和大唐的支持。 文成带着大唐无私的援助和各族人民的心意越过千山万水,来到西藏时,松赞王接到的远不止是一位大唐的公主了。一千年来,由茶马古道和西域走廊源源地向西藏运送来的物资和文化,使西藏一天天远离了蛮荒。古西藏文化与内地文化交织成了今天的藏文化,这片被称为世界第三极的神秘的土地得到许多外来文化的滋润,但中华文化和她早已是密不可分。(自唐以后中华的版图改了不知多少次,有时甚至没有了什么版图)这种文化的交往已经不再由官方安排,而由双边各族民众们依自身的发展需要而延续。云南的茶沿着大峡谷进入西藏,四川的棉和布匹跨过三条大江来到高原,中原的家用器具则经过唐古拉山口,维系着阿里古格王朝后代们生存的则是新疆各族人民……这条无边无际的“输油管道”和越过喜马拉亚山脉的尼泊尔、印度等国间的往来相比,中原和西藏的亲情远过了喜马拉亚山南麓的友情。 新中国成立以来,西藏的交通得到极大的改善,不管哪个国家或是“民族”为西藏呼吁“独立”,他也不能做到中华对自己儿女之一西藏的关爱。一首藏族歌曲唱道:“藏族和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她的名字叫中国”。还有一句很外行也很缺乏思考的话:西藏划入中国的版图似乎不和哪次战争有关,即便是五十年代初,进藏的十八军战士手中主要的武器是锹和镐。 明智的松赞王在文成的帮助下建起了布达拉宫,在大昭寺门前最让游客驻足的是唐代的甥舅会盟碑,寺内文成有一尊与神并列的塑像,名“甲桑贡博”(意即“汉族公主”)。最能代表藏族人民心愿的是说唱艺人们由口头世代传唱了千年的故事,在那些故事中,禄东赞的智慧和文成的才华已经被化为神圣。 “嫁”这个字的含义远远地超越了婚姻,即便是传说中的王昭君也同样。史书上怎样讲的我没有读过,故事中则有了杀毛延遂一说。王昭君不是皇帝的女儿,从中国传统的意义上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在道学家们眼中只能算“再婚”。在那个缺少现代化“驻颜术”的西汉,冷宫中十来年的时光不可能为一个女子留下多少美丽了。凭借一张久远的旧画匈奴王会为她的美貌而动了馋念?我也设身处地的虚构一下自己若是匈奴王,恐怕没有那么多闲情来为一个远在中原,是不是还年轻美貌的女子朝思暮想。匈奴王看上的也不只是王昭君的容貌,而是联姻所带来的更多财富(其意义非物质所括),以及由昭君文字间透出的才华(这是他唯一能了解王昭君的途径)。 民族间需要文化和经济的交流,随社会而产生的婚姻一直是这种交流的一个载体。在下层民众中,这种婚姻也许带有更多的爱情成份;对统治者而言,这种婚姻基本和爱情无关了。当时帝王间的“和亲”中存在的只是利益关系,得益于藏唐和蒙唐和亲的,是华夏的亿万子孙,尤其是西藏和蒙古(内外蒙古)的各族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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