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池塘
作者：费尽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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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郭池塘
作者：费尽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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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郭池塘
昔日射洪，有点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的味道，城墙由条石砌成，墙上有古城垛，城门有古楼，尤其水西门一线，青瓦粉墙，石板街道，更显古时风韵。 那时竹篱先生在城南郊外射洪师校作教员，回回进城，或寻点藤黄石绿，或沽一壶白干二两牛肉，大抵都由水西门进出。先生常对我描述旧时风景，说他那阵是何等的精力旺盛，青布鞋踩在青石板道上是何等地悠然自得！当然，先生说得最多也最使先生依恋的还是南郭池塘——那射师与水西门之间的田家村头的一方莲池。 遥想先生年轻时，走湘楚下洞庭，入苏杭过金陵，经见过多少无穷荷叶连天碧的大风景，为何渐入老年时，偏千百回寄情于南郭池塘？那不就是极平凡的不足半亩的一方莲荷？看看先生是如何反复吟唱这南郭之池：“寻幽何处风光好，南郭村边有藕花。”“每逢六月到荷塘，回扫临风叶几张。”“倚杖寻幽白日斜，出城经转过村家。野塘风日秋偏好，藕熟鱼肥不归鸭。”“南池荷雨晚晴天，白鹭频邀共赏玩。”“风口清和四月天，南池近郭好清玩。”“忙整棕鞋何太急，小塘荷叶雨催诗。” 先生对南郭池塘的题咏还很多，我读完之后甚是惘然。先生一生画了大量荷花而几乎每画必定有诗。在先生所作的全部咏荷诗中，恐怕有半数还要多的诗都与南郭池塘血肉一体！想着雨中小塘绿荷催诗、先生忙整棕鞋那情匆匆意切切的样子，如同赴情人之约。我不明白小小南池有何等魔力，既无万顷之态，亦无潋滟之姿，而稍起几圈涟漪，竟能把一位年过六旬大智大慧的老先生拨弄得如同少年般的狂放躁动不已。先生的这种艺术状态确实耐人寻味。 南郭池塘给先生画给先生诗，也容纳了先生的无限情怀。无论春秋冬夏，风雨寒暑，总看见先生伫立在南郭塘边凝望沉思，有时先生也掏出个小本子，用钢笔在上面描描画画。有好奇者凑过去，盯着本子看一阵，然后又对着荷塘看一阵，最后冲着先生笔下那些横七竖八的线线圈圈莫解地摇摇头，这老头，那画的是荷？是花？先生写生南池，纯粹是一种印象，一般人如何解得出个中滋味？然而，就是先生在南郭池塘记下的那些线线圈圈点点，日后衍化出一幅幅姿态万千的风雨烟荷，震惊巴蜀画坛，使先生名播千里，蜚声海外。 一年冬日，竹篱先生顶着漫天寒气，独自兀立南郭之侧。塘畔百草凋枯，木叶尽脱。塘水冷气袭人，纹丝不动。塘心只有一二残荷老梗倔傲地立出水面。显示着南池之荷蕴隐着不息的生命。先生良久地对着塘心出神。村头一老妇一直注意到先生那怪诞样子，十分惊异地上前问道：老人家，这大冷天，你看些啥子？先生漫不经心回答：看荷。老妇把塘面细细扫了一遍心里嘀咕：这老头有病，想荷想疯了，这天寒地冻哪来啥子荷哟！老妇见先生不再理她，仍凝对池塘痴迷若醉，老妇纳闷地摇摇头，正欲转身，忽然，先生冲着池塘一声长吟：荷叶转萧疏，老梗风棱瘦。来年一声雷，惊起千根秀！ 南郭池塘听见了先生的吟唱。对于来年那一声春雷，竹篱先生期盼着，南郭池塘也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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