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记事——骑牛赛坐轿,摔下来像放炮
作者:闲龙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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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记事—— 骑牛赛坐轿,摔下来像放炮
说起骑牛,您的脑际一定会浮现出《牧童遥指杏花村》那幅美丽的图景。一位酒仙老者,手持槐仗,肩负酒囊包裹,醉眼朦胧,仰问牧童酒家何处?看那老牛,一根牛僵从鼻孔栓出,两只牛角弯曲向上,一双牛眼把老翁上下打量,一对牛耳已听的端详,哞的一声,早把牛头指向了前方。再看那牧童,粉嘟嘟一张仙童脸,头挽三绺发髻,身穿素衫皂裤,伏于牛背。听得老翁发问,不及下得牛来,左脚蹬住牛肋,右脚攀住牛臀,一只手薅住牛脊,这才腾出一只手来-----遥指杏花村。 还有一幅,画的是一牧童端坐牛背,颈跨斗笠,手持横笛,眼见田园美景,耳闻牧笛缭绕,那是何等的逍遥美趣。可俺野鹤骑牛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天早上临出工,就听见牛倌老杜扯着嗓子喊他儿子狗蛋。狗蛋应了一声,“作甚?”,“今儿个大大上县城办事,你替大大放一天牛”。那狗蛋来到了老杜的面前,也不作声,只把一只小脏手伸到了老杜面前。“要甚?”,“给哦九分钱”,“要钱干甚?”,“买烟”。那时有一种经济烟,白纸包装,无商标,无图案,俗称白皮烟,每包九分钱。“水蛋壳,干点儿活就要工钱”。老杜不阴不阳地给了儿子一句。“给不给,不给哦可猪八戒摔耙子,不伺猴了”,狗蛋不吃他爹这一套,亮出了杀手锏。“哦受一天才挣八分钱,给你,记着给哦找回来一分”,老杜无奈地掏出了一毛钱。 狗蛋今年六七岁了,也没上学,是村里有名的淘气精,打小就学着他爹抽烟。拿到他爹给的一毛钱,一溜烟追上了牛群,纵身骑上了牛背,替他爹放牛去了。这小厮骑坐在牛背上的姿态,使俺想到了上面的图画。我暗自思量,看来这牛好骑,四平八稳,犹如县太爷迈八字,稳稳当当,等哪天俺也像他似地潇洒一回。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四猴子,看我望着牛群发呆,没来由地甩出了一句,“没听说吗,骑牛赛坐轿,掉下来像放炮,别看狗蛋骑得四平八稳,你小鹤可就不一定啦”。“此话怎讲,什么坐轿放炮?”我看着四猴子一脸的坏笑不知何意。“你骑骑就知道了”,四猴子没接我的茬,扛着锄头走了。 当晚收工,路过村边的神泉(我给那泉子起的名号),俺饥渴难耐,趴在泉沿儿上咕咚咕咚喝了个够。抹嘴的时候才看见那一群老牛也收工了,和俺一样,一个个一头扎在淖尔边牛饮。那牛儿,喝饱了的四平八稳地往回溜达,来晚了的还在有滋有味地品尝。俺一看,机会来了,一个箭步追上了一头往回走的老黄牛。“伙计,让俺骑骑咋说”,说着照着那牛腚给了一巴掌,那老牛回过头,翻着牛眼看看俺,没搭茬,继续迈它的方步。俺拿了拿架势,来了半个倒踢紫金冠,纵身跃上了牛背。怪哉!啥时候屁股上粘上了一摊稀泥,还没等俺回过神儿来,吧唧,从老牛的外首滑落下来。 这一跤可跌的不轻,四仰八叉,礅的屁股生疼,听动静,还真的像放炮。屁股上抹一把,哪里有什么稀泥,可那老牛一没尥蹶子,二没立高,我咋就下来了?揉揉屁股转转腰,没摔咋地。往前看看,那牛老爷用它的牛尾巴在我骑过的牛背上左右掸了掸,理都没理我就扬长而去了,好像还嫌我弄脏了它的身子。 我就不信,我还不如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几步又追上了那老牛。有了从牛背上跌落的教训,这回俺可不敢大意。知道了那牛老爷迈步的频率固定,俺运足了气力,双手往那牛脊上一拄,一个纵身先趴上了牛背。这时,我突然有了重大发现,拄在牛脊上的两手,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外侧。若不是我身子趴在牛背上,重心仍在里首,必然再次跌落牛的外首。哈哈,原来这牛皮是活的。咋个活法?我用手按在牛脊上,手向里用力,那手随着牛皮滑向了里首,向外用力,那手又随着牛皮滑向了外首,您说这牛皮是不是活的?原来,那牛和马、驴的皮下组织差异极大。马、驴的皮和皮下的肌肉骨骼直接紧密相连,而牛的皮是通过粘膜组织与肌肉骨骼相连。所以你可以在牛身上一把揪起一块牛皮老高,却不可能从马或驴的身上揪起一块皮来。不信,您买一块驴肉或马肉,再买一块牛肉,用同一把刀切。驴肉、马肉轻而易举地切开,而牛肉必然因肌肉之间的滑膜原因,刀在其上前后滑动,非举刀力剁不成。 知道了骑牛和骑马的区别,俺一蹁腿骑到了牛背上,双手按定牛脊,身子向后一褪,屁股坐到了牛腚上。随着那四条牛腿的移动,俺自在其上,任其忽而左忽而右地滑动。好在那牛腚面积宽大,好比自家炕头一样。我不停地变换坐姿,一会儿盘腿儿端坐,一会儿两腿撇向一侧,就是头冲着牛腚倒骑,也是稳如磐石。 悠哉,乐哉,骑牛如坐轿的感觉,原来却在这滑动的牛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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