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带我同行(6)——徒步第三天:龙元休整
作者: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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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带我同行(6) 徒步第三天:龙元休整
小东回家与亲人团聚去了,过惯了夜生活的村民大多还没起床,上午的村委会里只有我们仨。回家之后在录相里看到他俩生火做饭的过程,先是用匕首把镁块削成粉状,再用镁粉点燃小木条,费了好大周折才把火生着。后来看人家村民生火,简单、利落、轻松,感叹又佩服。 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川竟然把我们湿透了的登山鞋都给烤干了!这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啊,很少有人能耐得住这份儿持久的煎熬。后来的路上,我总是最先躺下,都是他俩或背夫帮我把鞋烤干或尽量地烤得干一些。网上的文章里说登山鞋一旦湿透就再也弄不干了,看来并不绝对。川有股子把铁棒磨成针的劲头,服了! 早饭没菜,把川带来的混合调料(盐、味精、胡椒面)拌在粥里,吃得很香。比起后来像草籽一样的米,这顿稀粥算是美味了。 川在村民家买来玉米面,并耐心地把面炒熟,准备留到无人区吃。最后,因为准备的食物比较充足(当然,也常有饿着肚子走的情况,是因为没有条件吃),炒面到最后还剩了一小袋,被我带回沈阳,留作纪念。 吃过早饭,岳想洗衣服,川要带我去江边。 因为不断地下雨,路很难走,泥水中的石头只露出一个小尖。我穿着军胶,不敢迈步,走得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像城里的龙钟老太(独龙江的老太都身轻腿健)。 走出二三百米就到了江边。江上有一软桥,木板太稀,护丝太低,我的胳膊太短,弯下腰才能用手抓住两边的铁丝。 川让我走到桥中间去,想为我拍一张有点气势的照片。我弯着腰,两只手抓着铁丝慢慢向前,没走出几步就不行了--不逼到份儿上,这软桥还真不是好玩的!桥面距江面很远,江水涌流,桥身摇晃,我用手紧紧地抓着铁丝,身体随着桥身的摇晃不自主地扭动,顿时失去了平衡,不敢向前,更不敢转身,只好原地僵住,等待摇晃着的桥身慢慢地稳下来。我猫着老腰,一点儿一点儿地倒退着回到岸上,川把我的狼狈相摄进了镜头,一边摄还一边贬损我。随便他说什么,我都顾不上了。退回岸边,气还没喘匀,川又指挥我站在桥边拍照,我用一只手抓着铁丝,傻笑着举起另一只手,标准的熊瞎子打立正--有谁能从这张照片上想象出我拍照之前的狼狈以及拍照当时的腿还在微微地发抖呢?呵呵。 川要到桥上去拍摄这段江水的远景,他背着摄像机上了桥,派我帮他拿着相机。看着他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人家自己都不怕,我怕,真没出息。川站在桥上摄像的样子轻松自如,羡慕死我了!我多想也站到桥中央去欣赏江水奔流啊……可是--实在没那个胆儿,只有遗憾和嫉妒了。 在返回的路上,突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位纹面女,心中大喜,立马走上前去问,可以与你合影拍照吗?她只是笑,不说话。这时我想起和文书记曾告诉过我,纹面女都老了,没有经济来源,与她们合影时给50元钱,算是对她生活的资助。我递给她一张50元的新票,她依然只是笑,不说话。这时,有会说点普通话的年轻女人走过来对我说,她需要回家打扮一下,让我们先回村委会等着。其实,在我发现纹面女之前,川已经把纹面女从远处走来的情景全摄进镜头里了,那会儿我的眼睛正盯着难走的路面呢。川的眼神和脑袋都够用,总能最先发现新情况。 回到住处不多会儿,纹面女就来了,她换上了民族服装,还带来一个也打扮好了的小男孩,看年龄应该是她的重孙。跟着一起来的几位年轻妇女也把自己打扮起来了。大部分人的服装只是把一整块布围在身上,只有一位妇女带来一件裁剪得很精致的衣服,并说先借给我穿。我从小就不喜欢照相,有生以来从未穿过特殊的衣服拍照,为了不拂人家的盛情,我乐呵呵地把她借给我的衣服套在身上。岳用相机拍照,川则把我们瞎忙乎的过程都摄了下来,好不热闹。天下着雨,川嫌屋檐下面太黑太乱,让我站到空地上去,以便更清楚地拍摄独龙族服装,我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浇湿了。 这位七十岁的纹面女,长得秀气文静,小巧玲珑,乍一看只有30几岁的样子,我们仨背地里称她"蒙娜丽莎"。如果只看脸面她真的是非常年轻,鱼尾纹都没我多。从她的脖子、耳朵、手和胳膊的皮肤上,才能看出真实年龄来。为此,我们还讨论了纹面的材料是否有美容功效。 关于纹面的原因,网上有不同的说法,有说是为了美的,也有说是为了丑的。尽管纹面的原由可能是多方面的,但绝对不可能同时为了美和丑,因此,"为美说"与"为丑说"只能有一种说法是正确的。 最年轻的纹面女也有七十来岁了,她们都不会说普通话,其他年轻女人的普通话也讲不太好,想问明纹面的起因很难。没去独龙江之前我对"为丑说"就不大认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女人,使自己短暂变丑的方法有的是,一个民族的女人怎么会为了保护自己一时的安全而舍弃一生的美丽呢! 她们纹在脸上的花纹,一丝不苟,错落有致,很精美。我仔细地看过几位纹面女脸上的图案,基本上大同小异。当我面对面地端详"蒙娜丽莎"的时候,想象着如此精美的花纹在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上会是怎样地生动与妩媚……如今,再次仔细地端详她的照片,尽管岁月磨损了曾经的青春和美貌,但依然能看出她是个美人儿,纹面的花纹里飘散出一种艺术的美。 在拍照的过程中,我突然发现"蒙娜丽莎"的胳膊上也有花纹,好兴奋--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想,如果是为了变丑,是不可能在胳膊上纹花的。她右胳膊上的图案是圆点,左胳膊上的图案是花,都很好看。窃以为,独龙族久远的纹面与当今年轻人的纹身有异曲同工之妙,爱美之心,古今相通。 我的朋友看了纹面女的照片之后,有人说害怕。不同的人对美的欣赏角度是很不同的,甚至会完全相反。现在的许多年轻人为了追求时尚把头发染成不同的色彩,许多老年人觉得丑。窃以为,有时候我们不妨换个角度,试着去欣赏自己不喜欢的或看不惯的事情,慢慢地就会从中发现出美来。 我们与纹面女拍照,引来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尤其是很多孩子。村里难得来个生人,我们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新奇,大人和孩子一直笑得很开心。我愉快地与村民和孩子合影,存下了一份珍贵的留念。无论是文字还是照片,都为美好的回忆插上了翅膀,让其在瞬间飞回我心中。 仔细端详这些衣着破旧脸上有些脏的孩子,便会发现,男孩子很帅,女孩子很漂亮,尤其是那两位背着小孩的大女孩最是妩媚。多可爱的孩子们啊!我想象着他们读了书,长了见识之后,一定是帅气的小伙和漂亮的姑娘。 拍照结束后,我们仨围着火一起烤衣服。最后,衣服总算是烤干了,看起来却显得比没洗时还脏。但烤干的衣服很清爽,穿在身上很舒服。 这里的雨说来就来,下午竟然大了起来。 在龙元,能买到一些青菜,虽然价格比较高。物以稀为贵嘛,人家肯卖给我们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把买来的青菜和剩下的一点土豆做成菜,把买来的米煮熟,很难吃,与小东前一晚拿来的米相差很远。这里的米有两种,一种比较好吃的是大米,另一种则非常难吃,我猜可能是一年多熟的稻米,口感像草籽儿,难下咽。 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川说晚上不吃了,意思是不想再做饭了。确实,小东不在,做饭变成一件难事。单是那木火的热度,就让我退避三舍。 我想用另外的方式补偿他俩的辛劳,一个人出去买鸡蛋。村子不大,已经与川走过一次,丢不了。遇一个女孩,叫龙松英,读四年级。她热心地领我问了好几家,都没有鸡蛋。接着她说桥那边还有人家,或许会有鸡蛋。我想到自己上午的狼狈相,没有勇气去对岸,便问她能不能自己过桥帮我买。她说可以。大喜!我问她需要多少钱,她说1元钱一个,我给了她10元钱。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回来,说那边也没有鸡蛋。看她累得满头是汗,我心里很过意不去,送给她一点小礼物算作答谢。 不久,她提个小篮子来到我们住处,里面有一些绿叶菜、韭菜和土豆,岳给了她几元钱。不多会儿,又来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不声不响地提来2个卷心菜和几个土豆,还有些韭菜。我们的菜已经够用了,吃不了要浪费的,我们跟他说最好回家找几个鸡蛋来,并给了他5元钱。不多时,他拿了3个鸡蛋回来。我好高兴--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鸡蛋啊! 我又去了村里的小卖店,货架上只有几样物品,不像店铺,更像清冷的仓库。肉罐头年头不短了,里面像发了霉似的,没敢买。方便面都是过期的,也没买。只有啤酒是新来的,买了二瓶。这里的人极爱喝酒,见一处屋后积满了成堆的空啤酒瓶子。国家不让打猎,连开垦出来的地也退耕还林了,年轻人能上山采药赚钱,其他闲人,只在晚上6点到12点有电的时候能看电视,白天太多的时间无事可做,喝酒消遣成为地域性时尚。 见我买来二瓶啤酒,川和岳有了情绪,大家决定吃晚饭。又湿又粗的木段很难劈,他俩换班劈柴,我也跟着比划几下,川还摄了像。我妹看录相时说,姐,你劈得还挺像样啊。呵呵,我当时的自我感觉良好,只是没劈几下就被他俩给解雇了。 火很难点燃,他俩蹲在地上又吹又煽,总算把火弄着。那种做饭方式,是我们从来没实践过的。饭锅直接坐在木火上,不能盖盖儿,一边煮一边用勺搅,以免溢出锅外,木头燃烧飞起的黑灰不断地落到粥里,像拌进一把黑芝麻。锅和壶都是带横梁的,好了之后得用树棍儿把它们从火上挑下来。炒菜的时候,窜起来的火苗直接燎到手和胳膊上,很疼。 吃饭前,川一边摄像,一边解说--这个,是韭菜炒鸡蛋,我做的;这个,是汤,也是我做的,饭,是我们做的,打杂的是岳,瞎嚷嚷的是清平。 才一起过了没几天,我们三人之间已经是深深的手足情了。在父母家里我是老大,在自己家里我没有依靠,神经常常是绷着的,与他俩在一起我彻底地放松了,吃得香,睡得死,在比较原始的大自然中享受着无忧无虑又简洁单纯的仙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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