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一”
作者:任长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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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一”
如今讲究养生之道的人们已经把糖作为疑患糖尿病的大敌。少吃糖也是当今医学专家告诫中老年人健康长寿的忠告。 但无论怎样、无论现在将来,各种各类糖果都是喜事庆典、逢年过节招待亲朋好友、来宾贵客不可或缺的食品之一。 几十年前,商店柜台上架和出售的都是青一色“桔子瓣”、“光腚圆”、“糖棍棍”的水果糖。奶糖是寻常百姓孩童可望不可及的稀罕食物,要想买到奶糖还要挖门盗洞、求人弄景走“后门”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上几斤。谁家过年过节、来人去倿茶几上、餐桌上摆上点像样的奶糖都会被高看一眼。 那时候,知青每年春节探亲回来,都会从城市带回一些奶糖果送给父亲一把。父亲一块也不舍得吃,都一块不少地拿回家平均分给兄妹每人几块。如同分金分银地摊着几块,都将奶糖视为“珍宝”东藏西掖,生怕别人偷了去。也舍不得整块整块吃完。每一次拿出来,剥开糖纸用舌头舔一舔又甜又香的奶糖,使自己谗嘴的心理得到满足以后,再用糖纸包好放回原处,想吃了再用舌头舔一舔。如此循环往复,几块奶糖能从正月一直能吃到春暧花开的开学。 上小学时的一次课间玩耍时,一个童伴从兜里掏出一块据说是知青从城市捎回来的奶糖在同学们面前显摆。的确,漂亮的包装、扑鼻的奶香,几个小朋友从来没见过,更没有吃过,让人羡慕不已。随着“糖纸真好看、糖味真好闻”的赞美声,小朋友们呼啦一下向他围拢过去。看到一个个“饿虎扑食”的动作,瞧着一双双“猫见老鼠”的“凶”光。见事不妙,小朋友将奶糖麻利地塞进了嘴里,几个同伴有的知趣走开,有的失望离去。但有个同伴很执着,像影子一样不离不弃地跟着。跟着跟着,突然他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用胳膊用力搂着那个小朋友的脖子,伸过头噤着鼻子像小狗寻食一样冲着他的嘴凑过去,吓得这个小朋友使劲挣脱,含着奶糖的小嘴含糊不清地哇哇叫喊“耍流氓了……耍流氓了……”老师以非礼的“罪名”把他揪到办公室问清原由。听后觉得又可气又可笑:这位搂脖凑嘴的同学没有什么其它不轨想法,就是那位同伴嘴中奶糖的味道太甜香太诱人了,想多闻几下满足味觉需求。 原来,这位同伴兄弟姐妹多,家里实在太穷,买不起糖果,甭说奶糖就是吃上普通水果糖对他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由于对糖果的渴望,就做出了让常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不良”举动,也让那位炫耀奶糖的同学遭受被“接吻”的一场虚惊。也就这么一个小小不然的动作差一点成为生活作风不良的“冤假错案”。 如今人民富裕,市场繁荣,商品充足。奶糖在寻常百姓眼中是一种想买就买、想吃就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食品之一。商场价位不同的糖果花样繁多,超市林林总总的糖果多如牛毛,店铺可供选择的糖果数不胜数,让采购糖果的男女老少们眼花缭乱。人们为选择奶糖的品种绞尽脑汁、为选择奶糖的价位煞费苦心、为选择奶糖的品牌而无所适从,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增添了一些甜蜜的“烦恼”。愿这些甜蜜的“烦恼”天天月月、年年代代延续下去……
由于腿脚不便,连队安排父亲夏天在队部干些零活,冬天为知青男宿舍烧炉烧炕。 寒暑假期,完成了抄写《毛主席语录》的作业,无事可做的时候,时常帮助腿脚不便的父亲干些小毛孩子力所能及的小活儿。由此与持着各种方言和各地口音的下乡知青有了多一些的接触。 军事化管理的兵团时期,知青们们被统称为兵团战士。一年四季都是黄蓝两色。统一发放的棉帽子、绵手套、绵大衣、大头鞋、纯棉布草绿上衣蓝裤子,我们这些本地孩子春夏秋冬的也将穿着草绿上衣蓝裤子作为时尚,这种穿着用现在的语言形容就是赶“时髦”。 上衣穿得时间长了起褶子,裤子穿得时间长的膝盖处起包包。 夏季的一天,我忽然发现一些知青身上的穿着好像与往常不同有了些许变化。原来布纹粗劣面料纹路变细发了,原来褶褶哄哄的衣裤变得板正了,原来硬邦邦的衣裤随风吹拂飘逸超然。童年的好奇心驱使我追问父亲:他们穿的衣服布料和我们一样,怎么让风一吹直“得瑟”。你知道什么,那是现在城市里最新流行的布料叫“的确良”。父亲接着说,那东西太贵,咱们家可买不起。买件这衣服咱全家一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随着知青堆里越来越多地穿着漂亮潇洒的“的确良”,我越发越羡慕的心情已经变成了嫉妒的眼神,心想我要是有一件“的确良”上衣,哪怕不吃不喝我都认了。 终于有一年过年,父母从牙缝里攒下几个“银子”求探亲的知青在城里捎回一件最小号“的确良”上衣。我的这个“宿愿”终于实现了。由于我的个头小,撑不起来,穿上以后就像相声演员穿着的大戏袍,把我整个人都装进去。父母一看实在太大,商量着要匀给别人,我死活不干给留了下来。 这件“的确良”上衣,在我心中比现在人们常常穿着的上等貂皮、高档夹克还金贵。平时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收藏”于自己的小木箱里。平时从不舍得穿,也就是放个假、过个节才把它拿出来穿上新鲜几天。 十几年过去,这件“大袍式”草绿色的“的确良”上衣陪我初中毕业,伴我挣钱糊口,陪我立业成家。颜色褪却得面目全非,布料洗涮得薄如蝉翼,袖口揉搓得满目疮痍,可我仍然将它视为“珍宝”不肯毁掉和遗弃,因为与这件陪伴了我多年“的确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一次搬家时,妻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将那件“的确良”上衣当作废品处理了。为了这件事,我和妻子还大吵一架。 现如今,专卖店、品牌店、名牌店比比皆是,各种质地、各种样式、各种面料、各种价位的服饰应有尽有。 人们不再为穿衣吃饭而犯愁,不再为一件普通的衣服纠集心结。倒是星罗棋布的店面、五花八门的品牌、纷繁复杂的样式,让人举足不定,无所适从……
现如今,在街头巷尾、居民小区,悬挂着“流行剪艺”、“酷哥发屋”、“靓妹发廊”招牌的各种档次、各种条件、各种价位的专业理发、烫发店随处可见。年轻的男女理发师们按照你的头型特点、个人喜好、流行款式,动作麻利地飞刀走剪、吹风刮脸,保准让你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可是几十年前,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儿理发就是以剪短了为原则,但大都不愿到外面找理发店理发。一个原因是在街头巷尾找不到一家干净像样的理发店,另一个原因是图于节省理一次发五角钱的花费。要知道在单职工的多口人家,每月三十几元工资微薄收入,区区五角钱对那时那些个低收入家庭也算是一笔数目不小的开支。 于是,无论是四世同堂,还是两口之家,家家都置办一套理发推子刮脸刀等理发工具。虽然购买剃头推子花钱多了点,但一次投资长期受益。简单的理发问题可以足不出户或求得邻舍帮忙,得以自行解决。 那时候男子无论童与叟、还是青少年理发不讲究也不知道讲究什么美观、好看、时尚,只要把头发剪短喽、理平喽、剃光喽,就算完事大吉。 在这些个没有挂着招牌的“理发店”谁都是经常上门的顾客,谁都可以在“顾客”头上小试牛刀,谁都是未经过正规培训的理发师,谁都是被理发的活体模特。理不好还理不坏。反正长了就往短了剪,短了就往平头剪,平头就往光头剪,啥时候剃光啥时算。 一次又一次现场的“锤炼”,一个又一个“明白”人的点拨,一回又一回成功与失败的“洗礼”,但凡有点悟性的人都能被“撸”得个八九不离十。 到了节假休息日,一些年龄段不同的小男人、大男人、老男人们就会为了一个共同的剪头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男人们凑到一块儿,把屋里屋外当作理发店,把桌布台布当理发裙、把北京方橙当理发椅,如果人多就以“手心手背”一对一的方法分配“理发师”,碰上个水平太洼的“理发师”算你运气不好同,自任倒霉。 你给我剪,我给你剪,角色互换。什么寸头、平头、盖头什么头型都敢照椤,操持起剃头工具的动作和熟练程度俨然是一个个经过专业训练的理发师。 过后,看着水平参差不齐、效果截然不同的头型,人们都要品头论足、相互点评一番。 “跑偏”、“走样”的富有“创意”的头型,就成了众人取乐逗趣的笑料,只好一理到底剃成光头。 几十年过去,生活水平不能同日而语,审美观念大幅提升。无论年青春少年、人到中年或是花甲老人,所剪头型不单讲究干净利落、还要讲究美观时尚,重要的是头型代表一个人的形像,是在各个场所展示个人风度的一张“名片”……
如今,电子表、机械表、石英表种类五花八门;几十元、上百元、几万元价格档次不一。无论在大街小巷、商场超市,还是公共场所,随时都可以看到自己所了解的时间。 钟表是人们工作、生活、休闲中不可或缺的日常生活必需品。不可想象,一个人无论居家、上班、出差、旅行如果没有钟表的伴陪,那会是个什么样子。 参加工作的1977年,看到和我同寝的小兄弟们每人的左手腕上都戴着父母购买或赠与上海牌手表,我的心里又羡慕又嫉妒。 当时的“上海牌”、“宝石牌”等国产手表,包括永久、飞鸽自行车等好多商品都是凭票供应,正常渠道门也没有。 因此,许许多多年轻人以拥有一块21钻的“上海牌”牌国产手表为荣耀,在朋友、同事面前抬起左臂将银白色的手表一亮,脸上那是相当有面子。 那时候,我每个月28块钱的死工资。每月交给父母12元的固定“养家费”,去掉每月5块多钱的伙食费。认真细算起来,十八、九岁正是能玩能跳、能吃能喝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月5块的伙食费哪够填饱我这个“大肚子汉”,也多亏一位远房亲戚在食堂工作正好管理餐证,每月都在餐证上做些手脚少记6元钱,要是实打实地往上记,我也真是身无分文。 别人有手表,我为什么不能有。别人的父母送手表,我自己挣钱买手表。从小就有一种不服输劲头的我,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定下目标:一年之内一定要戴上凭自己本事和能力挣来的手表。 就这样,烟不抽、酒不喝、不求穿、不求戴,从每月工资中不显山、不露水地攒下10多元钱,过年过节也从不在父母和弟妹面前夸口“露富”。整整十二个月,终于攒足了120元手表钱。 春节前夕,将钱交给了一位回家探亲的知青帮我代买手表。 有一天,当我满心欢喜戴着崭新的镶有夜光表盘的“上海牌”手表拿给父母和弟妹开眼时。 弟弟说:我哥保准是不知从谁那借来,哄我们开心逗我们玩的。听了这话让我心里偷偷地笑。妹妹说:兴许是别人有事儿,寄存到你这里,拿回来让我们解解闷。这话让我听后心里好不自在。 母亲说:从哪里捡来的?敢紧找到还给失主还给人家。这话让我心里凉了大半截。 尤其是父亲的“在哪儿偷的给我送哪儿去,咱们人穷志不短,不能当贼干缺德事儿”的话让我听了气得差一点背过气去。 他们都不相信这贵重的手表真的是我买的,因为这120元钱足够全家大半年的口粮钱。 我再三解释这手表一不是捡到的,二不是偷来的,是我积攒一年的工资挣来的,并把购货发票这一“铁的证据”亮出来,这时全家人才从半信半疑的神情转为信以为真,继而变成了钦佩和崇拜的神态。 如今,一块成百上千元的手表不过是寻常百姓日常生活中的普通用品。人们再也不会为类似戴上一块手表不舍吃喝、口阿肚攒,再也不会为如同购买一块手表而整事弄景、费尽周折。 繁荣的市场、充裕的商品、众多的品牌,让人们享受着、幸福着、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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