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远去的日子

    ——写在下乡插队四十一周年
　  

四十一年前的今天， 
    我终于结束千里奔波之苦， 
    从他乡的养蜂场上， 
    踏进异乡的新家。 
    苦乐年华， 
    别无选择地将在这里开始。
 
    坡上的碾米房， 
    将是我避风遮雨最后的寄托。 
    长年碾米杨落的粉尘，附着四壁， 
    面壁喷嚏，会赐你一脸的尘妆。
 
    悲哀的心语，伴着泪洗， 
    妈妈又苍老十岁。 
    心中的委屈向儿倾吐： 
    喧闹的锣鼓，阵阵敲打家园的宁静； 
    喧哄的口号，声声诛伐庶民的尊严？！ 
    啊！‘八公山’下，心儿早已颤抖， 
    软暴力的驱赶，生不如死， 
    要想鸣金收兵，必须交出户籍！ 
    哦，‘红色的喜报’瞬间变成‘光荣人家’？
 
    船漏偏在江中行。 
    痴想留住家园， 
    岂料，早在运筹之中， 
    私房又成公管房？ 
    家，回家栖息的念想遭破灭； 
    家，最后的根糸被截断； 
    家，回家难，难似走‘蜀道’？(注1)
 
    妈妈是个坚强母亲， 
    因为，从小就是孤儿，(注2) 
    历尽沧桑，早把苦难置之度外。 
    有泪从不轻弹， 
    只是面对儿女， 
    无法从容掐算归期。
 
    哥哥，你为啥不与我们同来乡村？ 
    小妹睁大着双眼，露出滿脸的疑惑。 
    哥哥要追随春天的步伐， 
    给蜂儿一个百花的世界， 
    那里才是它们温馨的家！
 
    家，什么时侯我们能回家？ 
    我要与小琴姐在家中的院子里玩耍。 
    漆黑洞洞，我不敢看门外的世界； 
    山里有狼，我害怕，我要回家！(注3)
 
    家，魂牵梦系； 
    家，关山重重！ 
    任何屏障，也割不断千丝乡愁； 
    任何力量，也撕不开故乡磁场的引力！ 
    弄堂的路灯虽然昏暗，(注4) 
    却能把回家的路照亮！
 

                                      2011.2.10
 
 
    注1:十年后落实私房政策，补了一笔房款，房屋虽未收回，但，毕竟向前跨越了一大步，可心中的痛却难以弥补。

注2:外婆与小姨于1937年去上海，探望外婆的小妹。没多久，日本轰炸上海，而上海姨婆家紧靠火车北站，更是轰炸目标。外婆听人说，外租界日本人不炸，便抱上我小姨与上海姨婆(母亲的阿姨)道别，去外租界躲炸弹，谁知，一去竟成永远。外祖父与上海姨婆在西藏路那一带找了好几天，由于死难同胞血肉模糊，有些屍体已不完整，面目全非实在惨不忍睹都集体火花了，寻找终未有果。外公遭此厄运，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不久，撒手人寰，追随外婆西去。毌亲给族里长辈送人，舅舅跟随了丹阳的大(外婆的大妹妹)姨婆。七十年代末，上海姨婆与我舅舅阔别重逢，告知了当年的情况。

家仇国恨，舅舅自小埋在心底，十几岁便参加革命，仗着一身好水性，在大江南北递送情报。60年代初，费尽周折才有幸与母亲兄妹相认。

舅舅弥留之际，对我与表弟等留下嘱告与感叹:"教育后人勿做糊涂事。旧社会家破人亡，新中国骨肉团聚！......"留下了一个老布尔什维克对党最后的忠诚。

注3:小妹妹那年刚八岁。

注4:那时的路灯按在木电杆上，大约四公尺左右高度。电光通常15w--25w，为白炽灯泡，光线较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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