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步取消中小学语文教科书的建议(三篇)
作者:海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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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具备的学校可以考虑取消中小学语文教科书 美国耶鲁大学管理学院终身教授、经济学家陈志武在发表于《南都周刊》253期的一篇文章中讲述了自己在美国长期生活和伴随两个女儿长大的经历。他写到:“我女儿她们每个学期为每门课要做几个项目,这些项目通常包括几方面的内容,一个是针对自己的兴趣选好一个想研究了解的题目或说课题。第二是要找资料、收集数据,进行研究。第三是整理资料,写一份作业报告。第四是给全班同学做5到15分钟的讲解。这种项目训练差不多从托儿所就开始。……写好报告以及讲解文稿,她在全班同学前讲她的这些分析结果。我觉得这样的课程项目研究与讲解是非常好的一种训练。实际上,她在小学做的研究与写作跟我当教授做的事情,性质差不多,我做研究上网要找资料,而她也是为每个题目上网找资料、做研究,她写文章的训练也已经很多。在小学做的研究与写作跟我当教授做的事情,性质差不多”。(《教育不转型,国家只能卖苦力》http://nbweekly.oeeee.com/Print/Article/5827_0.shtml) 我曾听到过许多像陈志武这样的华人父母们感叹美国的教育,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与自己在国内接受的中小学语文教育相比,美国儿童的阅读量要大许多。 基础语文教育的目的原本是在语言、文字、文化方面对孩子进行启蒙,而“教一本书,读一本书,背一本书,考一本书”这种作法实际上是在将语文教育简单化、格式化,恰恰起到了反启蒙的作用。“反启蒙”就是中国基础语文教育的痼疾。 在这种方式陈旧的教学中,老师和学生的大量精力消耗于那些很容易查找到又很容易忘记的知识之上,不仅浪费了儿童的宝贵时间,而且摧残了儿童的好奇心和学习兴趣。结果,尽管从小学到高中十二年中语文教学占用了大量的课时,相当大比例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却没有掌握好自己的母语。今天,包括笔者本人在内的许多研究生导师都因自己学生不尽人意的书面和口头表达能力而苦恼。 儿童既不是一个可以装进一些知识的“口袋”或“硬盘”,也不是一个只通过训练而就可以获得某种能力的“巴甫洛夫的狗”或“斯金纳的小鸡”,儿童是一个有好奇心、有求知欲、有情感的人。“要你学”的灌输,往往是事倍功半;“我要学”的追寻,却往往是事半功倍。孩子们拥有不同的性别、成长经历、生活环境以及智力和心理发展的水平,他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绝不是一本教科书可以满足的。不同的孩子需要通过读不同的书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语言能力不是教师教出来的,而是学生通过学习和锻炼自己发展出来的。 有条件的学校,可以考虑取消中小学的语文教科书。取消教科书以后,可以在每一个教室里摆一个小书架,书架上放的应是适合特定年龄阶段的阅读材料。这些材料可以包括各种体裁,可以包括连环画、童话、对话、短文、短信、日记、游记、新闻、小说、报告文学、诗歌,等等。这些材料可以包括各种题材,可以涉及社会生活、文化习俗、历史、政治、军事、娱乐、等等。有了小书架以后,孩子们将不会再把郑渊洁的童话、杨红英的《马小跳系列》藏在自己的课桌里,趁老师不注意时偷偷地看,而是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课上看,并和其他同学谈论读书心得了。也许老师们会发现,平时沉默的孩子这时会变得滔滔不绝。 阅读材料,必须是教师为儿童精心挑选的,必须在字词量、内容、语言特点、难度、长度等方面适合特定年龄发展阶段的儿童。前两天,曾担任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院长、专门从事儿童阅读研究的舒华教授在与我讨论小学语文教育问题时说:“绝不是孩子不爱读书,问题在于孩子没有好书可读”。为孩子们准备他们爱读的“好书”,是语文教师的重要责任。 准备好小书架以后,学生可以选择阅读自己有兴趣的材料。当学生在阅读中遇到字词知识、背景知识、语法、逻辑、理解等方面的问题时,教师可以提供帮助。教师要鼓励或要求学生在阅读后提供书面和口头的读书报告,通过准备读书报告来发展学生的书面和口头表达能力。这样,学生就不再处于被支配的地位,而成为学习活动的支配者。学生就不再是教科书的奴隶,而成为阅读材料的主人。 显然,今天的许多学校还不具备取消教科书的条件。首先,受到班级规模的制约。具有个性化特点的教学受到班级学生人数的制约。其次,受到师资水平的制约。没有统一教材的语文课对语文教师有更高的要求,那些习惯于听写生字、抄写课文、根据教学参考书分析课文的语文教师,将面临极大的挑战。第三,受到阅读材料的制约。今天,符合不同年龄儿童心理发展规律和语言习得规律的阅读材料,还有待开发。 部分已经具备条件的学校,可以考虑取消教科书,不设统一教材,只设阅读等级,在每一个等级提供大量的阅读材料,将可以满足孩子个性特点的、精心选择的“小图书馆”请进教室,由学生自己从中选取学习材料。 我的学生们自发地组织了读书会。每次参加他们的读书报告会,我都有惊喜的感觉。看着一张张兴奋的面容,我常想,孩子们从童年时代起就应该享受读书、思考和写作的乐趣,应该养成珍惜和记录自己的体验和感受的习惯。让语言文字启迪智慧并表现孩子们的智慧,这才是基础语文教育的要义。
附两篇相关文章: 让孩子们享受阅读和写作 ——小议中小学语文教学 刘威(美国密西根大学) 作为一个语言教师,我相信,基础语文教学的终极目的在于培养学生成为好的读者和作者。“好读者”意味着他们终生热爱阅读,视阅读为人生中最大的享受和乐趣,阅读是他们生活习惯的一部份;第二是成为“好作者”,写作既是生存的工具,也是一种享受,但它不应只属于作家,我们每个人,在个人和社会生活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声音。帮助每个孩子发现自己独特的声音并通过文字更好地表现出这些声音,这是中小学语文教师的责任。 怎样成为“好读者”,前提条件是广泛涉猎,大量阅读,以及提高阅读活动的效率。一项对美国小学四年级学生的阅读研究显示,阅读量大,题材范围广,并坚持写读书报告的学生,其阅读成绩在等级测试中明显高于其他学生(Pinnell,Pikulski & Wixom 1995)。 为了增加孩子的阅读量,可以考虑逐渐放弃统一的教科书。学习一本教科书严重限制了学生的涉猎范围,制约了阅读的数量和效率的提高。有意义、有效率的阅读能够引起读者心灵的共鸣,读者能将自己的人生感受和体验与书中的人物、事件联系起来。但是,现在使用的统一教材中的不少文章并不是为孩子和青少年而创作,比如朱自清的散文很美,可是孩子怎能体会到历尽沧桑的心灵生出的那种“淡淡的哀愁”呢?如果强要孩子学习这样的材料,在理解上我们就只能“指导”甚至是“操控”他们的思想和感受,孩子会因此而失去最为珍贵的感知自己真实心灵体验的机会,也彻底地失去了阅读的意义和兴趣。纪伯伦曾说,我们只能给孩子爱,不能给他们思想,因为他们自己有思想。 我相信,孩子们阅读一段“浅显”的《窗边的小豆豆》会比看“深奥”的散文有更丰富,更深刻的感受。因为这些文字反映的是他们自己的生活、思想和情感体验。因此,实行新的语文教学模式的前提条件是作家们创作大量的像《窗边的小豆豆》这样的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在语言、内容、长度上都应该有具体的要求,比如在内容上,可以创作学校生活系列、科幻系列、探险系列、传记系列、友情系列、亲情系列、童话系列、动物系列等等,每个系列包括20本左右的书。在长度上,可以从图画书到字书,从20页、50页、到100页不等,以适合各年级的学生使用。 总有人担心儿童文学作品“微言”无“大义”,作为一个教师,我的体会是,要让“大义”成为儿童人格的一部分,不能只靠教,靠讲,靠训斥,靠强加,而要靠孩子潜移默化中自己去感悟。我们建议放弃一本教科书,提供内容丰富多彩、体裁题材形式多样的阅读材料,目的就是给幼苗全面地、充足地提供养分,让小苗在潜移默化中接受、喜爱并吸收这些养分,使其逐渐成为自己肌体的一部分。人文教育的理想境界是“明月松间照”,是“润物细无声”。 中小学的语文教学不应是知识的“灌输”,也不应是简单的技能“训练”,而应是言语能力的“发展”,使他们成为“好读者”和“好作者”。具体的学习活动可以包括:师生共同制定一个阅读和写作的专题,然后学生自主阅读,教师个别辅导,举办小讲座,进行字词句的练习,最重要的环节是小组讨论,讨论中大家分享自己在阅读中的独特发现、思考、感受和思想火花,为下面的写作实践提供灵感,然后就是写作环节,最后是汇报演讲。学习过程对于教师和学生来说是一个享受思考和探索的乐趣的过程。这种教学模式不会使语文教师更忙碌,只会使他们的工作更有意思,试想,教师不再指导所有学生分析一篇课文,不再给学生听写、默写和批阅这些答卷,而把这些大家都感到无聊的时间用于分享彼此的阅读心得和写作成果,对于教师和学生,这不是更有意义和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美国作家Anna Quindlen曾说:“在书海中航行,我领略了异域风光,同时也走进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阅读帮助我发现我是谁,我有什么志向,以及我对自己和世界怀有怎样的梦想。”如果我们的学生对阅读都能有这样的体会,那么作为语文教师,我们就是了不起的。
石皇冠(内蒙古包头市土默特右旗党三尧中心学校) 笔者长期在农村方言地区教小学语文。几年来,我发现新课程改革并未显著提高农村小学语文教学效率。阅读能力达不到教学要求的学生占大多数,学生习作别字多,错字多,书写规范者少。特别是低年级,识字写字依然是沉重的负担。新课程标准提出的课外阅读不少于5万字的要求难以落实,课内大量阅读更不敢奢望。问题如何解决?小修小补无济于事,语文课程改革需要“伤筋动骨”。 多年的语文教学实践,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学习朗读之前的识字教学几乎没有用。三、四年级的学生,面对一篇没有一个生字的课文,依然不会流利朗读,依然需要老师领读课文。但是,六、七岁不识字的儿童,照样可以跟着老师和家长朗读。 在长期的语文教学实践中,我自己摸索出一套凭借“耳朵”带动“嘴吧”和“眼睛”学习阅读的方法。在三个学期中,我在没有进行识字教学的情况下直接教小学生学朗读,给学生补充的听读材料达18万字,这些材料,都是有范读录音的童话和寓言。结果,喜欢阅读的学生多了,课外读书的学生多了,班级图书柜的书渐渐多了,学生课外阅读量远远超过了课标要求。 在第一学期和第二学期,家长也好,同事也好,不少人认为,学生只是跟着范读录音或老师领读“背会”了文章,并不是“真正会读”。从“会读”的整篇文章中摘出单字考学生,有的认识,有的陌生。个别老师认为这是骗人,可能会误人子弟。我给家长解释,随着模仿朗读的质量提升和数量积累,识字不是问题。家长半信半疑地期待“奇迹”可能会出现。 第三学期结束前一个月,学校把2500常用字表和1000次常用字表印发家长,家长利用周末逐个检查识字情况,全班平均识字1800,到第四学期结束,也就是低年级结束,课标所规定的识字任务1600——1800字,基本可以人人过关。家长和同事们“会读课文不认字”的疑虑消除了。 相对于国内外几十年来的几十种识字教学模式,相对于新课程改革实验识字教学设计,在我的教学过程中没有识字教学阶段,也没有识字教学教材,却实现了识字教学的教学目标。因此,也无所谓识字教学负担,识字教学真正实现了“零负担”。 (石皇冠,男,汉族,1973年生,1991年包头师范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小学语文一线教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农村方言地区语文教育研究,主要研究方向为儿童识字和学习阅读。)
(这三篇文章已经发表于2009年6月30日出版的《领导者》第28期)
海宽文集:http://www.hxzq.net/showcorpus.asp?id=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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