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记事——大裤裆毡疙瘩狗皮帽子羊皮袄
作者:闲龙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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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记事—— 大裤裆毡疙瘩狗皮帽子羊皮袄
“妈,这么厚的被套,咋还往上絮棉花呀?”,看着老妈给哥哥絮被子,我在一旁拉闲话。我知道这是家里咬着牙,花四块九买的最贵最重的被套。“没听说吗,口外那地方比咱这儿冷多了,再说你哥的腰受过伤,可不能冻着”,母亲低着头,盘着一双小脚,絮一块儿,用蓖帘儿压住一块儿。 等轮到我走的时都候,母亲让我试试给我新作的棉衣。“妈,这棉裤也忒厚了,您看,这腿都打不了弯儿了”。“活动活动就好了,亲娘絮肩,后娘絮边,你们穿不暖和,妈睡不着觉”,老妈絮絮叨叨,抻抻前襟,拉拉后摆,上下好一番打量。早晨起床时,老娘又拿出了衬衣衬裤让我穿上。不怕您笑话,咱那可是头一回穿上衬衣衬裤,虽然还是舅舅从老家捎来的小粗布做的,那可是姥姥亲手织的。新大头鞋,新栽绒帽子,再加上市里用知青安置费买的棉大衣,俺可是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了。暗自寻思,就是上了威虎山也该是刀枪不入了吧。 没想到,刚到口外,这身自以为密不透风的行头,就遭到村里人的褒贬。村里的四猴子瞪着他那一双猴儿眼,对我们上下好一番一番踅摸,临了甩出了一句话:“冻死不可怜!”。“冻死不可怜,为啥?”,“为啥,你们眊眊哦这一身,大裤档的棉裤,狗皮帽子,白茬皮袄,脚上毡疙瘩,就是白毛风刮起来,也颤儿也不颤儿。再瞧瞧你们这身,倒是好看,可中看不中用,风一打就透,就是冻死在半路,也没人管,谁叫你们臭美来着”。说着,这小子竟毫无顾忌地扯下了裤腰带。“你眊眊,哦这裤腰能装上两个人,又厚又高,往上一提,快上胸脯了”。我的妈呀,只见这小子右手揪住裤腰右面,往左面一塞,左手提起左面往上一搭,厚厚的三层呀,上护小腹下护裆,再把腰带一煞,果真是风吹不透。 这小子系住了裤子,单手一撑炕沿,屁股一下坐到了炕上。“你们再看看哦这毡疙瘩,真格儿的刀枪不入”,四猴子一抬双脚,不无炫耀地一边说一边磕打着后跟。毡疙瘩,听说过,没见过,我向前凑凑,仔细端详那靴子。但见那靴子长有一尺,宽有一搾,靴腰高至腿肚子以上,用的是细密的羊毛擀成。用手摸摸,那靴腰稍软,脚腕处更软,大概是因脚腕常活动的原因,还有些褶皱,唯有那脚面和脚底后跟,真像是钢打铁铸的一般。这种靴子穿在脚上,莫说是风雨不透,恐怕是真能踢死老牛。 我一手板住了那厮的毡疙瘩鞋面,一手揽住了后跟,向后撤了一步,两膀用力,噌地脱下了那毡疙瘩。“嘿,真是拐子屁股--邪门,怎么脚上还套着一只小毡疙瘩?”,只见那只脚上,还有一只毡子做的物件套在脚上。“你们家有毡疙瘩套毡疙瘩的呀,这是毡袜子,还大地方来的呢,连这也没见过呀”,四猴子连挖苦带损,面带得意。只见他一伸手便把那毡袜子薅了下来,怪哉,脚上还穿着一只白棉布缝制的厚底袜子。“还有我这狗皮帽子,白茬老羊皮袄,哪一件你们也比不了”,说着,四猴子又脱下了那满是羊膻味儿皮袄。“啧啧,看你们那大衣,还是双排扣的,可那能挡风吗,也就是个屁股帘儿”,这小子越说越得意。我们明知自家这身比不了人家的档寒,可嘴上也不能服他:“老头儿卖瓜,自卖自夸,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大头一脸的不服不忿,咋看咋觉得自己这身顺眼。 其实,后来的实践证明,也没四猴子说的那么邪乎。冬天里除了在村里刨粪,就是上山给水库刨石头,你想想,不是舞铁锨就是抡大锤,哪里还冷得了。不过只是一样,您千万可别偷懒,稍一停歇,立马那贼风直往你怀里钻,站上一会儿,那两脚便冻得生疼直到麻木。 最较真的,要数跟车往水库送石头。你往装满石头的皮车上一坐,工夫不大就会上牙打下牙。好歹咱学过《红鼻子哥哥和蓝鼻子弟弟》,没奈何地跟在皮车后面跑。那车倌儿也忒不是东西,自己穿着白茬儿山羊皮袄、皮裤,狗皮帽子、毡疙瘩,稳坐在车上,打着马飞奔,让我和它们比脚力,这不是欺负人嘛?收工回到屋里,死活脱不下大头鞋,一用力,刺啦一声,袜子和鞋垫冻在一起了。再看鞋垫,和鞋底冻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拽不出来,只好放到火盆上烤化了再说,谁让咱天生汗脚呢。 那天,队长说皮车要到县城,捎带着把我们的口粮买回来,让我跟着一块儿去。我应了一声,转身和四猴子换上了他的那身行头,三十里的旱路,冰天雪地的,别再遛我这两条腿了。不过那条裤腰能折三折的大档棉裤没换,肮脏不说,实在丢不起那人。 嘿,俺可算是领教了这毡疙瘩、白茬儿皮袄、狗皮帽子的威力了。呼啸的白毛风,卷起成团的雪块,尽情地摔打在身上,咋也有零下四十多度。可俺除了在县城里遛了一圈儿,来回六十里地,愣是没下车。按时下的说法,这一身行头,还真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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