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记事——捂着棉帽子戴着口罩睡觉的日子
作者:闲龙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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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记事—— 捂着棉帽子戴着口罩睡觉的日子
最邪火的说法是坝上的气候更冷,冷到啥程度?尿尿带小棍儿,拉屎带小锯儿。尿尿带小棍儿,是说一边尿一边用小棍儿敲,不然那尿会在瞬间冻成冰棍儿,也就把那命根根一起冻住了。拉屎带小锯,是说一面拉,一面锯,锯得慢了,就会把小屁屁一起冻住,您说邪火不邪火? 后来年龄稍大,慢慢地体会,才知道那大概是夸张的成分大些,即使是零下四十多度的低温,也不至于把三十六七度的尿水瞬间冻成冰棍吧。没想到,后来的经历还真的让我体验了一把严寒的滋味。 一九六九年二月,春节过后还没吃十五的饺子,我们就被送到了冰雪覆盖的大口外,来到了这千里冰封的偏僻小村。虽没有迎接的锣鼓鞭炮,倒也着实热闹了一阵儿,搬箱倒柜,烧炕挑水,让我们那两间临时借住的房间着实红火了一番。等迎接和安置我们的贫下中农一走,这才让哥五个傻了眼。环顾眼前,一盘大炕占据了房间的一半。看前面,约一米见方的一个窗户,除当中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玻璃外,其余都是糊的窗户纸,那纸被窗外的风刮的哗啦啦作响。一开始我还担心别把那窗户纸刮破了,后来证明,担心纯属多余,因为那窗户纸是蔴制的,拉力极强。墙壁的四周都是带苒的泥巴,莜麦秸秆清晰可见,竟不见丝毫刷白的痕迹。抬头看屋顶,五根檩条架着半尺左右间隔的椽子,顶尖的细些,两面的粗些。椽子上面是编制稀疏的荆巴,一些地方还漏下了泥块。屋里既没有炉子,更不见烟囱,有的只是热炕和当地摆放的一只盛满莜麦桔炭火的火盆。 “红卫兵战友们,别傻站着啦,铺炕睡觉,被窝里面闹革命吧!”,大头这厮,话声未落,来了个旱地拔葱,一下蹦到了炕沿上。“咳咳,革命小将悠着点儿,当心砸塌了炕坯,要是那样,咱可要钻炕洞了”,分头的担心不无道理。“总共一丈来宽的炕,五个人咋睡呀,一人才合二尺宽,看来只能铺三条褥子了,要是都铺上,接茬的地方像条扁担,准咯得慌”,老牟用眼丈量着尺寸,作出了方案。“牟兄言之有理,不过像您这样块大膘肥的可就占便宜了,就这身板儿,最少能占一个半人的地方,像我和分头这样个小蔫瘦的岂不吃了大亏?”,我不无逗趣地冲着老牟发牢骚。“那你说咋样?”,“咋样?你睡觉一不许曲腿,二不许弓腰,千万记着别把我挤扁了”。“好说,好说,咱们啥关系,掏心窝子的弟兄,要不是哥几个保着,我早就是现行反革命了”,老牟之言发自肺腑。 记得那是临插队的前几天,一帮同学在校园里打闹,两拨人对掷土坷垃。老牟忘记了那个巨大的牌匾前面张贴者老人家的巨幅画像,从背后投中了那块牌匾。那块牌匾是用很薄的纤维板制作的,一下子在老人家的画像胸部砸出一个窟窿。同学们自知惹下了大祸,纷纷作鸟兽散。事后校革委会展开调查,我等一帮人都推说不知,这才使老牟躲过了一场劫难。 这算插曲,还说睡觉。“我睡炕头,好好烙烙我的老寒腿”,大头自告奋勇,把褥子铺到了炕头。“想睡热炕头就实说,还找什么理由,你啥时候得了老寒腿?我筋骨强壮不怕冷,睡在炕尾”,老牟给了大头一句,也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剩下三人也没得挑剔,依次铺开,我是老幺被挤在了正中间。一钻被窝,那个凉呀,好像钻进了冰窖。眼见得分头脱得赤条条的,一囫囵钻了进去,嘴里默默唧唧地像是在念咒,侧耳一听,才知道是在念叨“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不大一会儿,分头嘟囔上了:“我说你小子翻烙饼呢,睡觉也没个老实劲儿”。大头摇晃着脑袋双手趴在枕头上:“可不是翻烙饼嘛,这贫下中农忒实在,把炕烧得忒烫了,照这样,明天你们可真的能吃上肉干儿了”。“敢情还是肉饼呀,不过你那一身赘肉也香不到哪儿去,哥们儿,忍着吧,别忘了你的誓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老牟反唇相讥。 迷迷糊糊地好像睡着了,朦胧中觉得鼻子嘴巴冰凉,头皮冻得发麻,好像头发也被冻得直立起来了。耳听着好像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咪缝着眼睛用余光一扫,嘿,这几个小子,真不够意思,关键时候咋也不关照关照鹤弟,只顾得自己享福了。原来他们不知啥时候都戴上了栽绒帽子,还带上了大口罩。我赶紧一骨碌爬起,照他们的样子如法炮制,果真暖和了许多。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看那几个小子一个个煞是好看。白白的口罩上挂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眼睛的睫毛、眉毛也是晶莹剔透,就连那棉帽子的两只耳扇上也是白白的一层。哎?那口罩的鼻孔处怎么会有两只黑黑的窟窿?原来是昨晚忘记了吹灭油灯,硬是熬干了那一盏灯油。忙摘下了自己的棉帽口罩,原来也和他们的也别无二致。 下炕穿鞋来到外屋,水缸里的冰冻了有一指厚,看暖壶,壶塞也被牢牢地冻住,就连房东家的咸菜缸也被冻成了冰凌。 早知道这口外冷,却万万没想到这么冷,初来乍到,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来日方长,真不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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