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素描：

  妹妹

    我是大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这里写的是我的大妹妹。

我和妹妹都退休了，常邀约在一起玩。前几天一起逛街时，谈起她小时的一些事，她竟然不知道。这也难怪，她比我小两岁，那时还没有记忆。我和妹妹已相处了大半个世纪，对她的了解甚至超过了父母。其实，我早就想写一写妹妹，只是不知怎么下笔。写“我和妹妹”吧，平均用力难以突出妹妹。写妹妹的一生吧，一者妹妹正值壮年，写传记还嫌早了一些；再者这工程也太浩大了，需假以时日。于是，我决定选择妹妹经历中的几个点来写，力求做到以小见大吧。

 

1、“捡回来的”妹妹

看了这个标题，您一定会以为我妹妹是从外面捡回来的。非也，我妹妹可是我爸爸和妈妈亲生的。说妹妹是“捡回来的”，其实是说她的“命”是捡回来的。

听妈妈说，那时妹妹还不到一岁，长得又白又胖，十分可爱，谁见了都要抱去逗一逗。那是一个星期天，阳光灿烂。妈妈见天气暖和，便抱着妹妹去她任教的小学找同事耍。妈妈的一个女学生也在学校玩，见了妹妹，就抱去逗。那女学生发现自己手上有一条小口，便抱着我妹妹去医务室搽药。她把我妹妹放在桌上，自己转身去搽红药水。这时，妹妹手上的玩具掉到了地上，妹妹探身往下看，一下子就栽到了地上。见此情形，那年仅十岁的女学生吓坏了，拔腿就跑掉了。

隔壁办公室有一位女老师在备课，她先看到女学生抱着我妹妹经过，又突然听到隔壁有小孩“哇”地哭了一声，接着便看到那个女学生仓皇地跑了。她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赶紧跑到隔壁医务室。只见我妹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用手一试，气息全无。她抱着我妹妹大叫我妈妈。妈妈见妹妹被摔死了，搂在怀里嚎啕大哭。

有老师说，赶快抱到药铺去，可能还有救。大家赶快帮着抱到学校旁的药铺去抢救。老中医赶紧用最好的洋参泡水给妹妹灌下去提气，过了一会儿，妹妹居然活过来了！妈妈抱着失而复得的妹妹喜极而泣。接着，将妹妹送到医院检查，还好，什么伤都没有，幸好学校医务室那潮湿的泥土地减轻了对妹妹的伤害。

这件事发生以后，妈妈和大嬢都格外小心地照顾妹妹和我。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不久，妹妹又经历了一次危险。
那时妹妹有一岁多，会走路了。我三岁多，依稀有点记忆了。一天，天气暖和，大嬢给我们洗澡。她先给我洗，让妹妹在旁边玩。正洗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喊叫声：“哪家的娃娃滚下坡了！”大嬢回头一看，不好！妹妹不见了！赶快跑出后门去看。我家后门外是一个小山坡，山脚下是一条通往街上的小路。当天恰逢赶场，赶场路过的人正朝着我们上面喊呢。跑到坡边向下看，妹妹正被拦菜地的刺笆挂在半坡上哭呢。大嬢把妹妹抱上来一看，除了左耳朵被挂了一个豁口流了一点血外，幸好没别的伤。我妹妹又躲过了一劫。
后来，我妹妹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经历了无数次危险，但她都靠着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化险为夷。常言道：“命大福大造化大。”我妹妹就是一个有福气，有造化的人。

 

2、主角·配角

妹妹四岁时，上了幼儿园小班。她长得漂亮水灵，性格活泼大方，得到了所有老师的喜欢。我们在幼儿园除了学习唱歌、跳舞、画画、做手工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表演童话剧。当时读大班的我长得又高又瘦，只能演一些小鹿、小马之类的配角。而我妹妹就不同了，她可是小班的绝对主角。在《小红帽》中，她演小红帽；在《白雪公主》中，她演白雪公主；在《青蛙王子》中，她演小姑娘……这常常使我羡慕。妹妹演戏有个特点：心无旁骛，十分专注。无论多大的场面，无论有多少人观看，都影响不了她的发挥，因为她从不往四周看，只是专心演戏。

记得有一年儿童节的晚上，幼儿园和小学在街上的戏院里演出节目。我们大班是表演小合唱。当我们率先上场时，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观众，吓得不敢往前台走，站在台子靠后的地方迅速唱完，就赶快跑下了台。轮到妹妹她们小班跳“乌克兰集体舞”了。只见穿着可爱的小裙子，扎着美丽的蝴蝶结的妹妹，在风琴的伴奏声中跳着舞登场了，她身后跟着十几个小朋友鱼贯而上。这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台上，小朋友们变换着各种队形，妹妹始终居于前排正中领舞。小小年纪，那么娇憨可爱，那么沉着大方，使妹妹赢得了不少掌声和喝彩声。这使在台下观看的妈妈、大嬢和我都感到非常自豪。
上小学后，妹妹虽然每次都参加班上排练的节目在学校演出，但对文娱活动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

十六岁时，妹妹和我一起下乡当了知青。大概是由于少女的害羞吧，她竟然没有胆量上台演出了。与之相反，以前胆小的我却变得胆大起来，当了大队团干部和宣传队队长。为了让正在争取入团的妹妹有个好的表现，我想尽办法鼓励她参加演出。她终于敢上台独唱了，而且嗓音还不错。后来，大队排练京剧《沙家浜》中“军民鱼水情”一幕时，她饰演沙奶奶。从全剧来看，沙奶奶是配角，但就“军民鱼水情”这一幕而言，沙奶奶可算得上是女主角，而且其中两段精彩的对唱可是考唱功的哟。

七四年，公社搞文艺汇演，要求十个大队各出两个节目参加演出和评比。我根据湖南花鼓戏《送货路上》编了一个小话剧。我自己演主角方秀春，妹妹演何大妈，回乡知青玉敏演小兰。我和玉敏都是本色出演，连年龄都与角色相仿。最难演的就是何大妈。妹妹比我还小，却要演我的婆婆，其演出难度可想而知。

幸亏妹妹有演出老大娘的经验，她将这个角色演得生动风趣，十分鲜活，激起台下阵阵掌声。按照剧本，方秀春是主角，何大妈是配角。但方秀春这个人物有些模式化，人物形象不丰满，再加上我平庸的演技，不能出彩。何大妈这个人物比较生活化，有喜剧因素，同方秀春和小兰都有对手戏，而且处于矛盾冲突中心，再加上妹妹精湛的演技，反而成了台上的主角。由于妹妹的“人抬戏”，使我们的演出大获成功，得到了第一名。

七六年，妹妹扮演沙奶奶参加公社汇演、县上汇演，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从全县参演的“沙奶奶”（包括音乐教师）中脱颖而出，获得了第一名。

纵观妹妹这几十年，由主角而配角，又将配角演成主角，我不禁醒悟到：世上哪有绝对的主角？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又是别人生活中的配角，所谓主角和配角不过是相对的罢了。我想，妹妹一定早就悟出了这个道理。

 

3、会读书的妹妹

我们小时候课业负担没有现在的孩子重，学习之余有时间参加体育活动，也有时间读课外书。那时的家长也比现在的家长开明，我们的父母非但不会禁止我们看课外书，反而还积极支持我们看。父亲凭教师借书证每次能从学院图书馆借八本书，他借书前总是要问我们想看什么书。每当父亲将刚借到的八本书放到桌上时说：“做完作业和家务才能看哈！”我们就高兴地扑上去挑选自己喜欢的书，作业和家务当然完成得又快又好。

幼年时是看连环画和《小朋友》，我从小学三年级才开始看《林海雪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长篇小说，而妹妹小学二年级就开始看大部头了。妹妹看小说十分入迷，且很不爱护视力：走着看，躺着看，在黑暗处看，在阳光下看，一切有害视力的看书姿势她都占全了，可视力就是不坏，这让京、慧、梅等小姐妹好生羡慕。

学院每周六晚上放坝坝电影，去电影广场占位子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晚饭后可以不洗碗了，和妹妹一人扛条长板凳，夹本小说就去占位子，占好位子就开始看小说。许多别家的孩子也是这样。学校里占位子更多的是大学生，他们看着我妹这小小的人儿居然抱着本厚书在看，都感到惊异，便问：“字认得完吗？”妹妹摇摇头，并不抬头，只是看书。又问：“认不倒的字咋个办呢？”“丢了！”妹妹干脆地蹦出两个字，眼睛仍然没离开过书。大学生掩口而笑。

妹妹就用这种认不得字暂时跳过去的读书方法读了很多书，尽管不能全懂，但凭着她的聪慧和灵敏的语感，也能读懂个大意。当然，对于那些使用频率较高的生字，妹妹也会问我和父母的。长大后我才知道，妹妹这种读书方法竟有些像诸葛亮“观其大略”的读书方法，这种方法可增加阅读量，使知识广博，难怪妹妹知识面广。

妹妹的学习成绩很好，也得益于她聪明的头脑和良好的学习方法。她不是读死书的人，在学习上花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效率高。她上四年级时出麻疹，缺了一个多月课，回校上课时已是期末复习了。她将复习课当作新课上，很快就补上了缺漏，期末考试各科都考上了九十分，在班上名列前茅，得到了老师的一致赞扬。儿童节速算比赛，她还获得了全班第一名。

但就是这样成绩优秀的妹妹，考初中时父亲竟然不让她在志愿表上填附中，叫她填一所普通中学，因为附中是全市四所重点中学之一，说怕她考不上。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考虑的。我考初中时，父亲叫我第一志愿填附中新制班（实验班），第二志愿填附中普通班，第三志愿空着不填，意即非附中不读，有点背水一战的意思。结果我以第一志愿被录取。但现在他为什么不让妹妹考附中呢？妹妹也很伤心。幸亏妹妹的班主任老师是隔壁邻居，在她的劝说下，父亲终于答应让妹妹考附中了。妹妹的前两个志愿和我的一样，父亲叫她把那个普通中学填成第三志愿以保险。结果妹妹以第一志愿被录取，考上了附中新制班。

后来我问父亲缘由，父亲说是因为妹妹看小说的时间太多，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不多，怕她学得不扎实。其实妹妹课内学习和看课外书都是高效率的，她才真正是会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