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知青道路,同样的知青人生——《红飞蛾·萨尔温江绝唱》读后感
作者: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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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知青道路,同样的知青人生 ——《红飞蛾·萨尔温江绝唱》读后感
这是昆明知青王曦写的一本反映当年部分知青自行出国参加缅共人民军的故事。由于是作者本人亲历,因此文章读来非常真实感人,情节也曲折精彩,特别对我们这些在云南生活过的知青来说,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新鲜牛粪的气息扑面而来。”《红飞蛾·萨尔温江绝唱》只是[红飞蛾]的第一部。其余部分我在作者博客上大略看过。听作者介绍说有四部,全部作品120万字。“红飞蛾”书名是借用“飞蛾扑火”这句成语来喻指他们的行为,由于他们所干的是红色暴力革命,所以称之为“红飞蛾”。 作者1969年2月下乡插队落户,1970年5月因生存艰难,对现实也不满,加上又是“黑五类狗崽子”,前途无望,或许骨子里也向往弄刀舞枪,于是铤而走险跨过国境线参加了缅共人民军。过去后频繁地参与打仗,同缅甸政府军打,同地方部队打。有时主动进攻,有时被迫逃命,生死仅是瞬间之事,生存艰难超乎想象。同期知青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逃的逃。作者大概是靠了一丝运气才活了下来。后来被破格提升为营部文书,再后来加入缅甸共产党,还一路当过不算小的部队官职。1974年由缅共选派往中国某军事学校学习。十多年后,在失去了ZG的支持及其自身原因,缅共这艘破船终于沉没。1985年作者脱离缅共拖着35岁的战争残躯回国。当过工人,经营过边贸木材生意,中年继续漂泊┄┄。 作者说这是他回国后利用谋生的余暇,在汽车方向盘间,在烟壳纸上开始了这本书的写作。并自称是“钢铸铁打的不可见风而更改涂抹的史实猛料”,“老知青打拼一生后晚年郁闷中的一声呐喊。”这本书让我们有幸见识并了解“知青大树上一杈如红杏出墙的另类分枝”,值得一看。
书中真实地描述了作者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坦诚直率地谈了他个人的感悟和想法。我似乎随作者又一起重返那异国的蛮荒雨林,目睹他们的生死存亡和喜怒哀乐。 掩卷而思,神秘感没了,多的是理解和同情。其实我们是同命运的一代人,从小到大受的是同样的教育:以红色暴力革命为时尚,以世界革命为己任,以解放全人类为神圣。我们一起经历或者目睹了文革的造反和混乱,又一起下乡当知青,同属一个群体。只不过我那时在美丽的谎言里挣扎着苦熬日子,而他们或许看穿了这些,性格成分里也更多了一点“血性”。一些“黑五类狗崽子”更觉前途无望。“为了和简单低下的生存方式抗争”;为了改变“象狗一样卑贱的命运”(11页);为了体现个体生命的价值;也为了表现和证明自己;或者为了寻求刺激,向往军旅生涯,他们脑子一热铤而走险投身缅共人民军“解放全人类”去了。 飞过国界的“红飞蛾”们有的信念坚定,有的只是好玩刺激,有的勇敢坚强,有的怕苦怕死。好在他们来去自由。后来留下来的,总体上是一群带着红色革命理想的热血青年,打仗也异常勇猛。在缅共人民军里,他们被赋予了“推翻柰温军人政权,建立一个平等、自由、民主、统一的新缅甸”(77页)的理想,进而去解放全人类。潜意识里他们也许想通过这种勇敢的行动来证明自己是“革命”的,而不是什么“狗崽子”。 当时国内知青同样也是各色人等:激进的、沮丧的、投机的、随大流的。但知青没有来去的自由。在刚下乡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大多数多少是带着红色革命理想。也曾“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艰苦的环境中拼命地劳动,用吃苦和卖力证明自己是革命的,期望就此建设国家、改造自己。 相同的表现意识是因为我们长期被灌输教育后,认同:个体的生命无足轻重,它是“私”和“个人主义”的根源,个体只是一种需要教育改造、需要塑造成具有共产主义理想新人的“材料”,我们努力做的也只是一个“螺丝钉”。我们似乎先天就有罪,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出国打仗、去牺牲也多少是抱着证明自己是“革命”的想法。为了事业、为了理想,我们奉献自己直至生命是光荣的,是应该的。更何况革命英雄主义的榜样哪一个不是舍生忘死的呢? 为了这种信仰“红飞蛾”们付出了鲜血和生命,他们战死在异国丛林也只留下一个个朝着祖国的红土堆,甚至一些人“死无葬身之地”。更怨的是有知青竟死在缅共内部的无情斗争里。 此时国内知青虽然没有死的威胁,但被以阶级斗争名义无情斗争甚至批判整死的大有人在,女知青被权势人物凌辱或无奈献身的也不知有多少。同“红飞蛾”们相比,知青那么多年艰苦无望的苦熬和青春的付出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也许差别就在“壮烈牺牲”和“奉献终身”之间。 “红飞蛾”一族带着血性的出国举动并没有使他们的生存状况得到改善,他们只是“从一个红色陷阱挣扎而出,又扑爬进另一个红色陷阱”(22页);“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的临时大迁徒”(139页)。“在一堆冠冕堂皇的革命理由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104页)。 当时国内知青没有“地狱的临时迁徒”,知青一直陷在漫长苦难的岁月里。在一堆冠冕堂皇的革命理由后面,是一个美丽的乌托邦。 “红飞蛾”们的革命行动被当地人看着“是自带伙食帮别人打天下的‘头号大傻瓜’,是心甘情愿来吃苦受罪送死的‘疯子’”。他们自己的评介是:“浑身披挂起英特纳雄钠尔的重甲,骑上瘦骨嶙峋的赤色战马,一手挥舞“解放全人类”的长矛,一手高举‘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盾牌,一鼓唐·吉柯德之愚勇,向异域大风车狂热地冲扑而去!”(自序)。他们从事的血腥暴力革命,其实也只是“小民杀小民”(134页)。“什么主义、什么思想、什么情感,在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冷酷军人面前都是苍白的”(134页)。 当然,国内插队知青在无奈的当地农民看来,是从口中分粮的人。其实我们同样是“浑身披挂起‘再教育’的重甲,骑上瘦骨嶙峋的赤色战马,一手挥舞“向荒山进军”的长矛,一手高举‘要胶不要命’的革命英雄主义盾牌,一鼓唐·吉柯德之愚勇,向各种大风车狂热地冲扑而去”! 当年缅共一心想通过武装暴力把红旗插到仰光,可惜缅共这艘破船在76年后因失去ZG后台支持及其它原因终于沉没了,这也许让当年为它拼死奋斗的“红飞蛾”们感到遗憾和失望。但我庆幸他们没有成功,我不相信这样美丽漂亮的口号会在他们赢得政权后会变成现实,因为用暴力夺取的政权哪一个不是用暴力在维持着呢?它让我想到了同样在ZG支持下的“红色高棉”,他们的口号也同样漂亮,但当他们成功夺取政权后的3年8个月的时间里竟以社会重构为目的杀害了上百万人(全国人口总共7、8百万)。谁能保证缅共不是另一个“红色高棉”呢? 我庆幸“上山下乡”这艘破船终于在彻底失去民心、在各种力量的作用下于70年代末期沉没了。否则,那些曾经漂亮的口号,只能将我们被挤压成一群“润土”。 1985年作者脱离缅共拖着35岁的战争残躯回国。当过工人,经营过边贸木材生意,中年继续漂泊。一些人曾经的“红飞蛾”失去国籍漂泊海外,打工苦度余生,或者走上贩毒的道路┄┄。 1979年知青脱离农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城。他们当过工人,做过大小生意,┄┄,中年许多人下岗。当然一些人做官,另一些人发财┄┄。 “红飞蛾”们说:这是一段“永远不能自圆其说的历史”(154页)。 国内知青对那段下乡历史争论不休,有人赞美它,有人赌咒它。没有办法“自圆其说”。 “红飞蛾”虽然已成历史,但此书作者认为:“当年中国知青投身缅甸共产党,其主流群体和精神宗旨是‘解放全人类’”;虽然如今“有些精神不再被认可和讴歌,但也不能恣意扭曲和亵渎”;“红飞蛾”当年的行动是一种抗争精神,“这种抗争精神,┄┄是千百年来是我们国家逐步走向繁荣昌盛的诸多推动力之涓滴”;它“凸现出的是最具知青特征的奋发进取的精神主流和人生态度。”(以上引号内摘之作者自序) 同样,90年代开始,知青们也不约而同、喋喋不休地强调“知青精神”。 如果说“当年的我们没有物质生活可以追求,所能追求的只能是‘不为碌碌无为而痛苦,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的精神境界”(自序)。那么是否也可以说:我们这一代人整体上实在没有给社会提供值得自豪的业绩,我们也只剩下这些“精神”可以聊以自慰了。 作者王曦在书中这样说:“就我个人而言,有过许多悔,但在没有‘草木一秋’这点上后悔”(自序)。“┅┅我仍然不会忘记激情燃烧的岁月中所拥有的一片赤诚,包括入党这个生命中热血最沸腾的时刻,如果把这些都忘了,我在异国丛林的青春就是一片空白,我的生命也就残缺不全了”(259页);多年来,我看到听到许多知青说:“青春无悔”。确实,对他们来说:“如果把这些都忘了,他们在(农村)的青春就是一片空白”。
本文的写作得到知青朋友肖忘的指点 红飞蛾博客网址:http://blog.sina.com.cn/wangxi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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