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岁月——拉不完的旋律(一)
作者:草木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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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岁月 ——拉不完的旋律
当生命脱离母体,来到人间,便会用天生俱来的本领:手舞足蹈与随之而来的哇哇“歌声”,向世人来表示心中的嘻怒哀乐。这是搖籃曲,是人生第一支歌!几乎无人能例外,都会无师自通唱“同一首歌”!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时刻准备着”去“荡起双浆”要划向理想的彼岸。 从童年、少年到青年,有了念想,便痴望闪烁的星空,不断遐想,设计着千奇百怪的几何图形。年复年,月复月,复盖着心中的蓝图。从复杂的曲线成了三点一线,离自己的梦不远了,几乎垂手可得,可这时却举步维艰。 她(他)听到了激昂的战斗令,雄壮的语录歌。 树上、建筑物上的高音喇叭不断响起“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动员令,于是乎,“批判与反批判”,“造反有理,革命无罪”彼此声彻云宵。“红海洋”使商店排门几乎一夜变了色,红色的油漆,为革命需要增添光辉,要把旧世界燃烧,去照亮全世界。文房四宝成了笔战不可缺的武器,墙上、树干;头上、胸前墨迹比比皆是,所有不能见阳光的“污泥浊水”,必须“批倒批臭”,世界成了“红与黑”,所有一切“造反”行动都是“以革命的命义”?喔!别忘了响锣、皮鼓、铜钹也是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敌人”听了定会心惊胆战! 揪“一号”、“二号”......走资派到阴沟里的“魑魅魍魉”,什么“历史”的、“现行”的;宫庭的、民间的,统统踏上一脚,不能让其翻身。破旧立新,知识越多越反动.....“天下大乱,才可大治”。从化学武器(硫酸瓶)、冷兵器到热兵器,所有能摧残生命的武器充斥大街与背巷。 什么国戏、地方戏曲,统统伦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封、资、修的范畴,必须打入泠宫。不久,“八大戏”轮番播映,街头巷尾处处闻“大吊车”、“穿林海”...... 学校停课了,梦也碎了。十年寒窗,只待金榜题名,(在这里主要指的是66届初、高中生。)却不知自己何去何从?该唱什么歌?唱毕业歌!“同学大家起来.....”起来干什么?一片茫然,叫干啥,就干啥吧?! 课程是否读完已非重要,一律如期毕业,共赴广阔天地,滚泥巴,练红心。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没有老幼之分,沒有性别之分,沒有“良莠”之分,沒有“臭老九”与“文盲”之分,是一支不折不扣的杂牌同盟军。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支难忘的歌,歌词只有本人知道,因为全是默唱。 “锄禾采桑挑粮肥,开河筑路担泥石”!辛酸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有歌,却沒处唱,也不敢唱。只有对着“噗、噗”的油灯,思念家乡: 拂晓赶田忙,黄昏返灶旁。孤灯诉衷肠,何日复故乡? 唱知青之歌,“......生活的脚步,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辛勤的汗水,仍食不果腹。死亡进行曲不能唱,千谢万谢那时民间没有哀乐,只有悲泣声,叹息声。想回家,要回家,饿死也做家乡鬼! 不能偷,不敢抢,要用劳动来创造! “破帽遮颜书场口,只为生计来练摊”。用另一种方法来乞换生活方式,不能大张旗鼓,勉得周老太举报(里弄治保组长)。只能小心翼翼,夾着尾巴做人。还要防范市管没收货物,必须万分谨慎。儿时“官兵捉强盗”、“猫捉老鼠”强食弱肉的丛林游戏,此时成了“葵花宝典”。 盘点收获唱“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啊?不合适,换一首,打钯归来,“日落西山....”不好,不好!生命才开头,为了明天,我要将疲劳、晦气洗掉,还是去泡澡。完了,还得去面馆,老周师傅在的话,光面加块肉。他是我旧邻,一个大好人,艰难困苦时没少帮助我。还是唱“看见你们格外亲”。 然而,好景不长,很多建筑物上出现横幅:“上山下乡人员不得倒流城市”!“插队、插场人员必须返回农村”!啊,这是驱逐令?!什么运动都是语论先开场。长这么大,未有不端言行,未写过交代!是个庶民,是良民!千万不要为此闹到进局子。我也不想,也不敢。为了政治生命的纯洁,还是溜之大吉。 老表伸援手,七、八个下放青工,五、六个知青、还有一个老“右”(技术员),北上南京,一个临时组合的“草台班子”,几个“落魄之人”,在古城寻找生活的新希望。 没有星期天,沒有“八小时”,只要开工资。脏活、累活抢着干,从不偷懒游混。不管什么货运装卸、整理库房、外出跑腿,一概不拒。 那时许多厂矿企业派性观点依旧存在,平反的、关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厂子里的人出工不出力,许多重、苦活沒人干,日久月累,给我们这些“游兵散勇”挤出了挣饭吃的空间。 每天一块柒毛六,是四级工的日工资,这让我惊喜万分,在村里,从鸡叫做到鬼叫,只有二毛钱,一群离家的人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饭碗。 下班早时或停电,几个“打工仔”便会相约去玄武湖公园看露天电影。影场上大多是青年男女,我们一伙纯一色的“僧棍”,身边没有那个“另一半”。嘻嘻哈哈地互相逗乐,一时倒也没有什么失落感。影幕上的电影早已看过数遍,记忆好的,片中的台词说来惟秒惟肖,毫不逊色。 湖边的草地软软的,就似一条毯子,我们都席地而坐,海阔天高地胡聊。我们根本不是来观赏电影的。白天骄阳似火,人的体力己透尽,晚上,宿舍里只有一台吊扇,热的够呛,几个人一商量花五分钱进来睡觉。 正片开始,喧闹的人声顿时平息,几个人齐刷刷地倒下,湖面上掠起的阵阵清风,很快就把几个人送入梦乡。每次睡得散场都浑然不知,园内工人几番摧赶,才悻悻离去。 偶而,我也会脱离哥儿们坐在夫子庙前的文在桥上乘凉。望着n市巷那巷口,我在等x的出现。她说过:“夏天,秦淮河边的青石河栏凉嗖嗖的,晚上,家人常会伏栏观河聊天。 大半个夏季过去了,来了几次,总是扫兴而归。这夏天怪了,她居然不怕热?不怕热也该打个酱油、买个盐什么的?她明明在家,怎么......?可我却不敢越雷池半步,她父教甚严,她父亲的历史问题还未有结论,莫须有的历史污点压的她家个个都紧绷着脸。算了,不给她添乱了。 这时最怕大马(同插队的南京知青)出现,他隐约知道我与小x的事。他家就在附近,特喜逛大街。大马歌唱的特棒,还会借曲调临场发挥。一次,大马与我从镇上返村,冲着我用喜儿爹买回二尺红头绳的调子吼:“我和喜儿谈恋爱,给她父亲看见了,哎哟.....没头没脑二鞭子,哎......二鞭子,哎...”。 一年后,小x告诉我,巷子有三出口,光守桥边有什么用,河边有什么酱醋店?也许命中注定,十里秦淮河那一刻流淌的是苦涩的河水。 七五年夏,南京城里也动员插队、插场人员必须返回农村。帆布厂的孙科长是常州女婿,人特好,很同情我们,是厂里刚“解放”的中层干部。孙胖(胖乎乎的)两手一摊:“甭管什么政治运动,小小百姓是无法左右的。这次上面有规定,不得留用!而且,未结算的工资也被冻结,必须出具税务局的用工专用发票。你们一行几人必须明日离厂,以后情况有变化再说吧!” 大伙一听吵着、吼着:“赶我们走,辛苦钱也不给,太过份了,路费总要给一点吧?”“这是政策,没办法?我也不敢啊!”孙胖为难地说。 无奈,无奈几个人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二月后,我去南京找孙胖,他留我吃了饭,带我去财务窒“借”了二十元钱。并动情地说:“干活的人中我年龄最小,他不能看着我没钱走投无路有个差错什么的.....”(二十元现在不算什么,可当时去趟南京来回不过六块钱。) 啊!孙胖好人,我永远记住您!用现在的歌献给你,“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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