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从中央党校的院子里过，看到两个可爱的小男孩儿正伏在地上，绝对这一只蜗牛唱歌：“水妞儿，水妞儿，先出犄角后出头呕——呕——”我看了笑，对他们说：“其实让它出来很容易的，看叔叔让它出来！”我就拿起那蜗牛在地面上磨擦，不一会儿那蜗牛就探出了头来。我告诉他们，这原理就是磨擦生热，蜗牛耐不住热，就出来了，嘻嘻！
    两个男孩看了看蜗牛，很扫兴的样子，突然其中一个将蜗牛扔到地上，一脚踩碎了，然后他们就跑了，地面上于是留下了小小的一片湿……
    望着那片湿，我心里很受到震动，问自己是干了些什么。你教给孩子们一个物理现象，却毁坏了他们的情感和想象。他们原来是把小蜗牛想象成一个象他们一样的、羞怯的小男孩儿躲在小屋子里不敢出来，他们就来对他唱歌，告诉他他们是他的朋友……现在不了，他们知道和蜗牛用不着感情勾通，也无法勾通。
    大人和孩子总是不一样，很大的差异就在于世事的艰辛和生活的磨砺使大人个个都变成了“现实主义者”，人们不再相信儿时曾经相信过的那些浪漫故事，幻想力就象盲肠那样地退化了。生活原来就是一把锉刀，它努力磨平个性和幻想。
    可是，我仍然常常会做梦。
    年轻的时候，我常常会作一种怪梦，梦见在阴云密布的苍穹下的城市，我在楼的上空飞。飞的动作就象游蛙泳，脚蹬手划地从大楼间或马路上空掠过，俯瞰着下面的一切。尤其是当坏人来追杀我的时候，我便会及时腾空而起，飞上天空……后来，一个懂得中医的朋友告诉我，如果梦到火，是因为你的肝有毛病或有癫痫病；如果梦到水则是因为你的肾有毛病；如果梦到会飞，是因为你的心脏有毛病或睡觉憋气。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有道理，但我还是喜欢我那会飞的梦。
    然而人过不惑，忙得团团转，竟然就忘记了那样的梦。一次睡觉，又遇到了追杀我的坏人，我努力想象蛤蟆那样地蹬腿高飞，却没能飞起来。好象身体挂了很重的炸弹，离不开地面。从噩梦中惊醒，我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作这样的梦了，但没想到这次却已经不会飞。黑暗里，我点燃一支烟，久久地独坐，心中就有了一丝悲凉……